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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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世家驻守之处，惯例会护佑一方百姓平安，其势力范围从几十里到上千里都有，而这个范围，也是当地驻守世家的夜猎区，一般严禁其他世家或散修来私猎。
除了这些各家划定的区域，其实无主之处是更多的，足够那些散户修士们降妖除魔之用。
但世上总有些人，却偏偏不守这约定俗成的规矩，时常潜入到有主的夜猎区域偷偷猎杀妖兽。毕竟，各大世家的夜猎区里自有家族豢养的珍稀猎物，那可比无主之地收获稳定得多。
这类人不但被各仙门世家深恶痛绝，连同样没什么夜猎地盘的散修也瞧他们不起，说到时总是用“盗猎者”、“偷猎者”称呼。
而抓到盗猎者，被收缴猎物是最轻的后果，一般总要给他们个教训，折断兵器或打断手脚什么的，严重的还闹出过人命。
虽然盗猎有风险，但鉴于收益也实在丰厚，还是有人禁不住诱惑频频冒险。
当年岐山温氏如日中天时，曾裹挟百余世家耗费一年之力，抓了几百名盗猎者严加惩戒。后来金光瑶也组织过打击盗猎者的活动，这些年来中原地区盗猎之风刹了许多，没想到这塞外之地还如此猖獗。
魏无羡简单介绍了下盗猎者的历史，分析道：“这片山林灵气充沛土地肥沃、树木也有打理的痕迹，不可能是无主之地。而若是本地驻守世家，出来夜猎必定前呼后拥不止这么点排场——至少得有十几位门生弟子壮声势、夜里也是会点上火把的。
“而我们只看到妖兽翻滚，却听不到声音，那是因为盗猎者用符篆设置了屏障，将这片区域的声音都隔绝了。”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大家去看，果然在树林间有淡青色符篆悬空围成一圈，赫然就是隔音符。
有这些符在，三尺之外就听不到任何动静，加上盗猎者也没点火，所以根本不担心引人注意。若不是妖兽撞击山石震动太大，魏无羡他们也不会来探究竟。
缚仙网，隔音符，这些人还真专业啊！
蓝景仪一想到他们姑苏蓝氏的夜猎区也可能被如此偷猎，顿时感同身受起来，右手握上剑柄，道：“那我们就去抓了这几名盗猎者，给他们个教训！”
魏无羡摆摆手，“莫急。我们千里迢迢来到塞外，所为何事？”
蓝景仪道：“当然是为了救子真……”他顿了一下，又指向山坡下，义愤填膺道：“可我们就坐视不理吗？”
魏无羡道：“救人要紧，不必节外生枝——不过一只寒铁蜈蚣而已，又无关人命，随他去吧。”
蓝氏家规亦有关于事情轻重缓急的处理方法，蓝景仪一被提醒，便也明白过来，只是仍有些气闷，嘀咕道：“这寒铁蜈蚣只有三百岁以上才会变成碧蓝色，它身上的铁甲做成护身器具，也是难得的仙品灵器，哪里‘不过一只寒铁蜈蚣而已’！”
然而虽如此说，但哪怕是十只、一百只寒铁蜈蚣在这里，也不及欧阳子真的安危重要。他心有不甘主要是正义感发作而已。
蓝景仪悻悻然跟着大家离开，走到树林边缘时，却听身后不远清晰地一声“咔嚓”！
是鞋底踩断树枝的声音。
“有人！”蓝景仪心下一惊，霍然回头。
他们一行四人，自己是走在最后的，那身后这人又是谁？塞外不比中原，地广人稀本就不是随处能见到人的，况且是在暗夜的山中！
然而等看清身后情形，蓝景仪更是惊得手脚冰凉，一声大喊不受控制地差点冲出喉咙。
天色将明，月色本不明朗，又被稀松的树叶滤掉大半，但即使能见度极低，他还是认出那掩映在草木从中的黑影，是个活生生的人。
而更叫他惊惧莫名的，却是那人被月光照着的半张侧脸，五官样貌极熟悉不过，赫然便是欧阳子真！
只是往昔那生机勃勃的脸上，此时被一种怪异而僵硬的表情笼罩着，骤然间像换了个人似的，莫名阴森可怖。
只看了一眼，蓝景仪就觉有凉气长满了腿般地从背脊爬到后脑，冻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不过惊呼声还没冲出口，就被人一把按住了嘴。
魏无羡道：“别做声。”
蓝景仪激动地心脏都要跳出来，指着欧阳子真走去的方向，眼珠乱颤传达着惊异和骇然。
魏无羡表示他看到了，轻声道：“我们跟上。”
四个人悄没声息跟过去，却见那欧阳子真对这山林也不熟悉的样子，走得并不快。
这么远远缀着走了两刻钟，那寒铁蜈蚣撞击山璧的震动感已完全感受不到了，欧阳子真却顺着一条羊肠小径上了山。
再过一会儿，树林越发茂密，欧阳子真的身影也是若隐若现，若非修仙之人耳聪目明，好几次都跟丢了。
忽然，魏无羡伸手一拦，停了下来。
蓝景仪走在最后压阵，不知出了何事，低声问：“怎么了？”
但等他仔细一看，立时便明白过来。原来黑沉得到处是树木怪石的密林间，若有若无地立着一团模糊的影子，虽然一动不动，但认真一看……确实像个人。
欧阳子真总算找到目标，在那黑影前停下，开口道：“为什么要约在这种鬼地方，我走了半个晚上，都迷路了。”
这声音也跟平常大不相同，急促尖利犹如女子，深夜里听来直教人毛骨悚然。
如果说之前还存着万分之一的指望，祈祷欧阳子真并未被夺舍、或者已经赶走了夺舍者拿回身体控制权，那么在这一刻，蓝景仪心头那点期翼也如夜风中最后一点火苗般，无声无息就被扑灭了。
却听另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自黑影身上响起，“怎么？这也曾是你家的夜猎区，你居然还会迷路？”
蓝景仪登时竖起了耳朵，准备听那夺舍的厉鬼自保家门，谁知他却不提了，只问：“你急匆匆召我来做什么！”
那黑影道：“你做的好事！好端端为何夺舍巴陵欧阳氏的公子？他们家不比寻常，人脉势力都是仙门中排得上号的，救兵只怕这两天就到……”
厉鬼道：“巴陵欧阳氏又怎么样，管天管地管不到我头上来。沙洲这块地儿，轮不到他们逞威风。”
黑影似乎气结，缓了一下，道：“这若是在天山，我也不怕他们。但此时势单力孤，我们又何必多惹仇怨。我已经给你找好了新舍，你从欧阳家公子体内离开吧。”
厉鬼拒绝，“难得有人心甘情愿被夺舍，我才不会轻易放弃。再说你找的新舍，有这欧阳子真灵力强盛吗？”
黑影倒也不坚持，“好吧。既然这具肉身你用着顺手，那么做起事来也更便利，就不要滞留北林了。”
厉鬼却道：“不，我要先杀了长风晨那个贱人，以解心头之恨。”
暗夜中，这简单一句话说得怨毒刻骨，每个听到的人都毫不怀疑，他和那个长风晨必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只听黑影道：“你答应了帮我复仇，我才把你从那绝境救出来。如今大仇未报，你却节外生枝……”
厉鬼截道：“我杀了你仇人的弟弟，也算报了一半仇了，做点自己的事又怎么了！”
黑影无奈道：“你要为自己复仇，我也并非不通情理。但你能否先帮我报了仇，再去做其他事？毕竟如此利用夺舍伤人，消息一旦传开人人起了忌惮，我们行事就不能这么便利了。”
厉鬼道：“你说来说去就是不让我去杀长风晨，难道是因为看她美貌，也被迷惑不成？”
黑影急道：“我根本见都没见过她！这话从何说起？那长风家那虽然没落，却还有几个靠谱的友族，现在更聚集了好几拨修士，你此时强行杀人，只怕会陷在那里，一旦失手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厉鬼道：“灰飞烟灭就灰飞烟灭，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杀了她。”
蓝景仪听他翻来覆去，就是要杀那个叫长风晨的女子，暗想这厉鬼可真是执拗。正思考该怎么办，却见魏无羡做了个手势，示意让他往右边去，让蓝清和温佑平绕到左边，他们三方包抄，拿下这两人。
他对魏无羡向来信服，当下无声无息从右边绕了过去。耳听那厉鬼跟黑影起了争执，高声道：“你不过是怕我一旦失手，就无法替你报仇而已。可你要知道，我虽答应了为你做事，却不是你的奴才，不必事事都听你的！”
黑影亦怒道：“你魂魄被困潭底，求死不能苦苦挣扎之时，是谁救你来着？又是谁教了你夺舍之法让你有机会看仇人惨死？你不思感恩图报，如今稍有所成便不服管束，难道我就收不了你？——谁在那里？”
最后一句猛然大喝，却是发觉了异常。
原来是温佑平夜猎经验不足，虽脚下无声也没碰到树枝草叶，但距离那黑影却有些近了，衣料摩擦的些许响声竟被听到。
蓝景仪心头狂跳，听到魏无羡断喝“上！”就发了声喊，出剑直奔占据了欧阳子真身体的厉鬼而去。
温佑平跟蓝清和也随之跃出，极有默契地分兵去围攻那黑影。
林中原本暗沉沉看不真切，但被他们三柄仙剑的灵气一映，顿时现出了那黑影的模样，只见他从头到脚一身黑衣，脸上却笼罩着一团浓郁的黑雾，教人完全看不清面目和五官！
“叮——”得一声仙剑相击，黑衣人应敌的仙剑上，竟也被黑雾缠绕看不出颜色质地。
蓝清和脱口道：“这是什么东西！”
魏无羡当即认出，这遮挡面目的诡异术法跟苏涉当年用过的极其相似。他用符篆挡了下那人剑势，沉声道：“见不得人的术法罢了。专心应敌！”
这么电光火石间交了下手，魏无羡已对形势有了判断，当下停了符篆取出陈情，放在唇下轻吹两声，顿时仿佛一阵无形的风散了出去，黑暗中每一片树叶都簌簌作响，更似有无数鬼影蠢蠢欲动。
黑衣人在两人围攻下，原本还有些不慌不忙，但魏无羡的笛声一出，他却浑身巨震，失声道：“阁下是谁？”
魏无羡呵呵一笑，道：“你猜？”
说着他又催了两声笛子，暗林中忽得闪出几道或青或紫的妖异鬼影来，口中尖啸冷笑不绝，瞬间加入战团，围攻起了黑衣人和夺舍的厉鬼。
幽暗的树林中，顿时被明亮剑光和飘忽的鬼影晃得满地残影。
近年来，魏无羡已很少招出鬼将来对敌了，但眼前之人关系到欧阳子真生死，他出手便以稳妥有效为主，力求速战速决先拿下人。
只是他一召鬼将，那黑衣人似也知道厉害，大喝一声拍开腰间锦囊。众人眼前陡然火光大盛，却是一只巨大的狐妖凭空出现，脖颈一转，又快又准地咬向蓝清和面门。
这狐妖全身皮毛鲜红夺目，明亮的缎子般闪闪发光，它的样子跟普通狐狸差别不大，身后尾巴却大得出奇，并且被熊熊火焰环绕着，光芒灿烂将整个山林照得如同白昼。
此时它突然袭击，蓝清和躲之不及，只好长剑上挑刺向火尾狐大张的口中，温佑平便直取火尾狐后颈、围魏救赵。
但那火尾狐却灵活至极，身在空中尾巴一甩，竟轻轻松松转了个身躲过攻击，又疾若利剑直直扑向了跟夺舍厉鬼战作一团的蓝景仪。
蓝景仪本来跟那厉鬼打了个旗鼓相当，不妨一大团火球奔袭而至，便想也不想一剑迎上。
惊呼声中，火尾狐一头撞在蓝景仪身上，而他的仙剑也将火尾狐刺了个对穿。
“呀！”蓝清和惊叫着，显然没想到这狐狸看起来那么灵活，居然被他轻易刺中。
却听蓝景仪道：“这是假的！不，它不是妖兽，是死灵，是个影子！”
他叫得乱七八糟，魏无羡已认了出来，这火尾狐并非普通妖兽，而是以妖兽魂魄炼成的“兽灵”。
比起凶尸鬼将，兽灵无疑更难炼制，只因兽类的魂魄不能久存，想要它认主也更加艰难。但也因为难练，一般的兽灵都战斗力惊人，不亚于上品的仙器法宝。
不过兽灵有个特征，是只会保持死亡时的状态和战斗力，所以有些人会特意寻找正值壮年的强大妖兽斩杀，试图炼化，但一千个里面也难成功一个，为此赔进性命的人却不少，所以兽灵在修真界中并不常见。
没有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一只。
这火尾狐兽灵中了一剑，身形如破开的水幕般晃动了一瞬，就浑然无事地合拢，尾巴一甩卷土重来。而蓝景仪虽有衣服上的咒术真言护体，头发却被烧焦了一截，气冲冲地提剑又上。
魏无羡道：“刺它眼睛！兽灵的弱点在眼睛上。”
那夺舍厉鬼眼见得空，往黑暗中一蹿就想溜，却见眼前符光流转，魏无羡衣襟带风已挡在他面前，凛然道：“哪里走！”
厉鬼手执欧阳子真的仙剑，毫不示弱直劈而下，魏无羡甩手便是一排燃着绿焰的符咒，将仙剑牢牢黏住，随即以笛作剑，刷刷连招将那厉鬼逼得招架不住。
那黑衣人原本处于下风，靠着火尾狐神出鬼没的身手、一刻不停骚扰鬼将和三个少年才勉强没落败，却分不出精力来帮这厉鬼。而魏无羡笛音不断，还在召集更多的鬼将，此时便是他想走也走不了了。
蓝景仪等人大为振奋，眼看数十招内就能将这一人一鬼擒下，几柄仙剑舞得更是密不透风，灵光璀璨。
猛听半空中一声清喝：“都给我住手！”
随着喝声，便有一只发着光的长箭如流星坠落，尖啸着直冲众人而来。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