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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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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阴郁的冬日夜,苏燃总在客厅留着灯。
又是两周过去了,池海霖还没有联系他。
时间过的越快,苏燃越是惶恐,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
虽然往年池海霖都在老宅过年,春节当天不在别墅。但是在腊八之前,他总会把工作早完成或者推开,抽出来时间多陪苏燃几天。
到了除夕夜和春节,池海霖总会在守岁的时候抽空煲电话粥陪着苏燃。虽然,他不会讲太多话,但这种长时间的陪伴,会让苏燃感觉很安心。
可今年到现在,已经农历二十二了,还有一周左右就到除夕,池海霖一直没有再联系他。
农历二十三,苏燃再次发了条微信给池海霖。
【哥,我想你了,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回复。
他拨通视频电话,漫长期盼的等待,最后听到的是“嘟……嘟……嘟……”自动挂断的盲音。
早餐,午餐,晚餐。清醒,失眠,疲倦,沉睡,再次醒来……苏燃如同行尸走肉,一天天数着日子过。
年底阿姨管家放假,在没有人气的别墅里,苏燃的三餐越来越没胃口。
有时候早上做两道菜,中午热一热,晚上还能继续吃。
整个家里死气沉沉。
只有小哈吃着不同的狗粮,快乐到飞起。
苏燃看着它,有时候很羡慕。
狗的快乐,总是比人简单。
人的快乐总是求不到。
二十八,二十九……到除夕夜。
苏燃不知道别人家怎么过年的。
很多年前他上学的时候问同学怎么过年,他们都说,“过年嘛,大年夜看春晚,包饺子,吃年夜团圆饭。有些大人晚上发短信互相拜年,咱们小孩不用管,只要第二天跟着拜年的时候说说吉祥话,收收红包就行啦。过年除了热闹也没什么,很无聊的。”
然而这种“无聊的年”是苏燃梦幻里都羡慕的存在。
苏燃已经十几年没吃过团圆饭了。
他有伴侣,可某种意义上,仍旧形单影只。
红色的喜庆灯光照亮城市,最静谧又最热闹的风雪夜,别墅区附近,千家万户灯光温暖,夜晚路上无归人。
苏燃安静的打开电视,心乱如麻的一边看着春晚,一边机械的包着饺子。
圆鼓鼓的饺子整整放满了两个饺子帘,饺子皮儿没有了,但馅儿还剩了不少。
苏燃叹了口气,洗手休息,在微信上群发了拜年短信。
煮完饺子吃年夜饭的时候,电视上主持人已经在说挥别2021之类的话。
苏燃掐着时间,在主持人倒计时之前编辑好跨年祝福词,随着主持人高声呼叫“倒计时!十!九!八!……三!二!一!过年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苏燃指尖轻点。
下一秒,那条带着祝福的信息已经跨过冰冷的手机屏幕,落在池海霖的视线里。
商欣亚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跨年了,也不知道先说吉祥话,小心我扣你的红包啊!”
池海霖收起来手机,笑了笑:“没什么,是下属的拜年短信。”
“那你先回一下消息,互相拜年嘛~说点祝福词。”
“没事,我晚点再回。妈,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顺心如意交好运!”说完,池海霖把手机塞到上衣口袋,对着商欣亚伸出左手微微一笑。
商欣亚脸上的笑意很浓,也没挑剔儿子简短的祝福词,把早准备好的一个厚厚的大红包放到池海霖手心。“新年新气象,妈妈希望新的一年,你不只事业顺利,爱情也能圆满。最好啊,早点成家。”
对于这种催婚的词,池海霖见怪不怪,保持微笑。
其实今年算因祸得福。近几年大环境的问题,整个池家亲戚朋友响应国家号召不搞全族聚会,这个年就是在自己小家里过,所以池海霖只需要应付商欣亚一个人的催婚。
池海霖就笑笑不说话,捏着果盘的炒花生剥开皮放到商欣亚手心。
商欣亚看着他,又想起自己今天接到的拜年信息,试探问了一句:“你那个神神秘秘的对象,是不是小柏啊?”
池海霖面色诧异,猛地抬头看她:“妈,阿柏是我兄弟。你怎么会这么想?”
“看来的确不是他。”商欣亚看他表情,了然的笑了笑,不紧不慢的说:“不过看你这反应,你的对象性别是男人。”
这话就像是一记惊雷,池海霖下意识抬头看着客厅远处的走廊,那里空无人影。
池父刚才拿了一支雪茄出去了,还没回来。
池海霖松了口气,看着商欣亚:“妈,你是怎你知道的?”
“你这孩子,我可是你妈。你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她得意的笑了笑,“上次陪我逛街买的那双鞋子,就是送你男朋友的吧?那尺码我就觉得不对,还有那旗袍,我当时就好奇……”
池海霖紧张的打断她的话,“妈,别说了。这件事你先帮我保密,除你以外,不要透露给其他人,尤其是爸爸和爷爷。”
“你紧张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这有什么。”商欣亚不觉得儿子喜欢同性,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池海霖看她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这件事你不要管,先帮我保密就对了。”
商欣亚真不懂儿子为什么恋爱还要藏着掖着,但是她尊重儿子的选择。
正在这时候,走廊里的灯亮了,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走进来。
他鬓角有些华发,身材魁梧挺拔,戴着一副金丝边的近视眼镜,也许因为视力不好,习惯直勾勾看人。像是一只苍老的雄鹰站在高处,总喜欢俯视别人。
他身上有种别样的魅力,不只是因为外表身份地位财富,更因为他的博学和交际经验,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都略微了解一些,哪怕面对不同的人,也总能摆出合适的态度,侃侃而谈,掌握主动权。
这个男人,就是池海霖的父亲池州诚。
池州诚走过来做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随手换了一个电视台,发现还是春晚。
商欣亚侧目看他,夺过来遥控器,“你干嘛,我正看着小品呢。”
“现在的小品,都没意思。”池州诚略不感兴趣,直接下定义道,“题材都不敢反应社会问题,尽说一些家长里短。不如以前的小品相声大师表演的好。”
“看个小品你这么多意见,真烦人。不爱看就去睡觉!”坐的距离近,商欣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茄味,直皱眉头。
她嘀咕道:“医生不是让你戒烟,怎么又抽?”
“今天过年高兴,就抽一根。”池州诚笑了笑,看着坐在左侧沙发的池海霖,“海霖,刚才李董给我拜年,说之前有个项目想开发,找你合作没通过,怎么回事啊?”
商欣亚瞪他一眼:“现在过年,谈什么工作?”
“无论什么时候,工作都是很重要的。”池州诚不以为意。
池海霖回想李董当初提的项目,皱眉:“那个项目评估,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
“这只是一个小项目。”池州诚神色淡淡的,做了个手势,打断儿子的话。
池州诚认真的看着他:“海霖,李董当初是我的贵人,对我有多次提携之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个理你应该懂。咱们池家三代努力,从你爷爷起,一点一滴打拼出一个池氏,很多项目不是全靠利益,更多是在靠人情往来。我知道这个项目不太行,按照利益角度,你不想投也没错。但李董现在处境不好,在力所能及情况下,咱们能帮一点是一点。池氏今非昔比,这一桩项目不算什么。”
池海霖看着父亲,“但这真不是一个小项目。我同意您的观点,咱们池家人有恩必报。但也可以从别的方向报恩,或者您建议李董找个更靠谱的项目做。如果把资金投这个项目,那就是在打水漂。”
“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呢。”池州诚看着他,“这一声响不光你能听见,上上下下盯着池氏的人都能听见。所谓千金买马骨,你懂不懂?”
池海霖叹了口气:“爸,这是做慈善。”
池州诚喝了口清茶咽下去,不紧不慢的劝告儿子:“你就当在做慈善吧。池氏旗下各个分公司每年都花大把的钱做慈善,咱们对偏远山区的陌生孩子都能做慈善,为什么要对帮助过自己的恩人吝啬?”
看池海霖面上还有些犹豫,他又笑了笑说:“其实我的恩人,你的恩人,说到底都是池家的恩人,咱们池家人都是一体的,该回报必须回报。你想想尤君柏,当初要不是他救了你,你还能安然坐在这里和我谈话?难道和尤家合作的项目划得来吗?我当初可是一点反对都没有。”
“儿子,虽然工作不能马虎,但有些时候,可以适当让步,因为恩情比利益更重。”
池海霖沉默片刻,“您说的有道理,等年后上班,到时我批准这个项目。”
“这就对了!”
这两人谈话的时候,商欣亚用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降低了一些,这声音一低,小品看的很没劲。
气氛也完全毁了,就不是过年的感觉。
“这年过的,跟在开会似的。你们就这么热爱工作啊?去去去,都别在这里呆着了,去睡觉。”
池海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守岁到现在基本结束。
他对父母说了晚安,去了三楼的卧室。
睡前翻来覆去,池海霖最后睁开眼,拿过手机在微信界面迟疑一会。
在苏燃发的长长的祝福词下面,他简短的编辑一句:“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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