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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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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很黑,树枝在晃,月光落在树叶上粼粼地闪,远处忽地传来一声急促的鸟叫。
鸟扑在树间,树枝一晃,投下的树影像是伸来的枯瘦的手。
我忽的回过神,觉得整个人像是落进了冰水里,从头凉到脚。
小腿止不住的轻颤,想转头跑掉,却像是钉在了地上,动不了。
心脏咚咚咚的上蹿下跳,甚至不安心跳声太大会被人所察觉。
我站在一从茂盛的茶树后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团。
明亮的月光下,刀尖泛着雪白冰冷的光,直直插进地上一团不明的物体上,刀尖缓缓移动,发出黏稠沉重的声音,然后两手交错,皮肉分离。
那人随意的坐在地上,被掩盖在浓黑的树影下。
他悠闲的完全像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应当是处理完了,那人站了起来,整个人透着愉悦的光。转了个身,暴露在了月光下,身量瘦长,头发剃的很短。
他低头随手在低矮的叶片上擦了下手,拎着袋东西,正准备走,忽的抬起了头看了过来。
直直对上我的眼睛。
我被这一眼看的心一惊,愣在原地,觉得空气都带着血味的黏稠,天灵盖像是蚁噬般泛着冰凉尖锐的痛,脑袋里重复回放着那人手起刀落的场景。
要赶快跑,我下意识想跑。
在大人们聊天时有过这样的事,深夜贪玩跑上山的小孩被躲在山里的坏人抓住,然后被挖出可用的心啊肾啊,最后只剩空荡荡的破碎的皮和四肢。
这人更是可怕。
但我动不了了,腿钉在原地一样。
那人比我高多了,我跑不了。
我想就这样僵持到天亮。
僵持到太阳出来。
有太阳就好了。
敌不动我也不动。
可是那人身子忽的微微动了一下。
我的心也跟着急促一跳了一下。
我转身就跑,不敢停,也不敢往后看。
耳边只有急促的风声。
我从来没跑这么快过,即使是被村里的野狗追也没跑的这么快。
我无比希望在前面见到一个人,不管是谁都行,只要来个人就行。
“哎哟喂!”
上天好像听到了我的祈祷,我心里一喜。
“我的天!***神经病大半夜的跑出来吓人!****”是院子前有棵巨大的银杏树的那家的婶婶,她打着手电筒不住的骂道,一边躲避着目光绕着往一个院子里走,一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她扯了扯印花睡衣松垮的领子遮住脖子,迅速地钻进亮着灯的屋子,门被重重地关上。不消一会儿,男人的骂声从窗口溜出,静了静,声音又大了几分,骂的更凶了。
喧闹使寂静的夜不再恐怖。
我没有理会这骂声,无比庆幸地只想趁着光亮快速跑向家里小院儿。我径直钻进了屋里,飞快地关了门反锁还搬了把大椅子抵着门。
回到自己房间,开了灯,我才缓过来,心脏仍是咚咚咚的跳,目光漂浮,落不到实处,安静的呆坐在床边。
灯光照在身上,周身温度渐渐回暖。
灯!
我心脏猛的一跳,立即奔上前关掉了灯,紧盯着黑黢黢的窗户。
四周又黑了起来。
那户人家的骂声早就停了,灯也关了。
外面静的出奇,听不到一点儿人声。
我一会儿听见屋后的□□突兀地叫唤一阵又停下,一会儿听见什么东西从树上落下砸在草地里。
渺远处的野狗的叫声。
流淌着污水的水沟的流水声。
野草被风轻拂过头顶的窸窣声。
等着等着,架不住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我攥紧了毯子边,整个人牢牢笼在毯子下,沉沉入睡。
翌日天明。
我安静待在屋子里没出门,夜里也没再往外跑。
怕出门就又遇上夜里那人。
这也太恐怖了,我想。
谁也没想到出门会遇见这样的事。
我也没和外婆说,她不让我出去,说了她也不会信,说不定又会扯一大堆鬼神传说逮着我一顿教训。
她总爱和人说起这些。村里小孩生个病都会归咎到白天中午去了河边冲撞了先前溺死的魂,每年还会和其他老人一起去河对岸东边山上庙里去。
我倒是因为平常不能见人不用跟着去爬山。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
日子平平静静。
我渐渐松懈了下来,那夜的事或许只是一场梦,我没有听说外婆同别人闲聊提过有人死了,一点都没有,又或许那个人已经走掉了。
我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天黑不一定看得清。
我看着檐下水洼平滑的表面映照出一头显眼的白头发,头发像枯草似的乱窜,显得不怎么好看,偏偏一脸的坏表情更加的不讨喜。心里又陡然生出些郁气。怎么会看不清,那天月光那么亮,我的头发又这么显眼,只要有心扎进婶婶婆婆堆里一打听,谁都知道这院子里住了个不能见人的怪小孩。
烦死了。
看着细细密密的雨,我把头发抓得更乱。
院子外传来一阵咳嗽声,隔着院门只能听到踩过湿泥水洼的脚步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门口。门被推开了一条缝,缝隙间露出一个脑袋,头顶还带着一顶被雨沁得半湿的草帽。
是那天夜里上厕所的婶婶。
她视线在院内扫了个遍,没找到除我以外的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喊了声。
“喂!你外婆呢?”
说完也没等我回答,往上提了提手上的东西,“等你外婆回来就告诉她西边山凹里的西瓜地西瓜熟了,再不摘就都被过路的人摘跑了,山里还有野兔,没被摘也都被咬坏了。”
她手里提着个大西瓜,说完就走。
我记着这事,没了胡思乱想的兴致。
其实仔细想想,没什么好怕的。
转眼我就被下的雨吸引了注意。
2.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在下雨。
连日来的雨冲散了心里剩余的那点恐惧和隐隐的急切,我端了把小板凳坐在走廊边上,撑着把小伞牢牢遮住上半身,拿伞边接着檐上流下来的雨,时不时转一转伞,看水像串珠子似的甩落。
我玩的正在兴头上,就听见院门“吱呀”的一声开了,铁栓锁磕的一响,外婆撑着把伞进了门。
她腋下夹着把蒲扇,另外一只手还拿着把小板凳,歪着脖子夹着伞柄,显然是刚从别家唠嗑回来。
那天我把那个婶婶的话告诉给了她之后她就出了门,我也是听大人们在院子里聊天才知道,最近偷西瓜的事不少,靠着村口大路那家的西瓜地就在屋子后面,因为靠着大路,平常来往的人不少,刚开始还没发现什么,后来一看一个瓜不剩都被人摘走了。
因为这事那家的奶奶没少生气,搬了把椅子坐在家门口骂,要不是天下着雨估计就坐在路中间了。那个奶奶换着花样指桑骂槐骂了几天,眼见着走那条路的人都少了,一个个绕着道走山脚下的路。
下雨天悠闲,人都扎堆凑一起聊这事。
外婆的西瓜地倒是没被人摘,为此她还专门挑了个大西瓜送到了婶婶家。
我站起身来,把凳子往走廊里移了点,没再让雨水调皮地乱窜。
“回屋去。”外婆将伞靠墙立着,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即便是在夏天,这样雨水淋漓的日子里她也会穿着外套,“去你自己屋里待着,等天黑了再出来。”
“嗯。”我点头应道,搬起板凳往屋里走,坐到窗前继续发呆看雨。
没一会儿,院子的铁门又“吱呀”一声被推开。
我听见外婆笑了一声,迎了出来,交谈声从走廊下传来。
隔着墙,我听见雨渐渐下大了,还起了风,雨都被风吹到屋内,于是我关了窗。
3.
一阵雨后,天气更加热了。
我趁着起得早,偷溜到了河边玩。
我听见村里广播说过小孩儿不能到河边玩。
我没人管。
但我并不怎么玩水,我只是喜欢捡河滩上的石头。
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状的都喜欢。
我之前在河边捡到过一块很好看的石头,只可惜因为当时是夜里,天太黑,我恰巧被其他小孩追着扔沙子,跑太急了,摔了一跤,没抓紧,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之后就再也找不到那块石头了。
我又到了河滩上,这会儿太阳还没出来,远处的田野和山笼着层清凉的雾气,还刮着点微风,很凉快。
我蹲在河滩上低头看石头。
其实仔细看每块石头都很好看,也都很特别。
我想把它们都搬进我的口袋,这样可以随时随地想看就看。
但很遗憾我没有那么大的口袋。
我的房间角落也才那么大。
这些石头加起来太重了,我只能左挑右挑,挑最喜欢的,第一眼看到就想要的。
我在沙子里挖出一块白的没有一点杂色的圆石头。
它真的特别的圆,特别的白。
它没有一点点棱角。
4.
怎么说呢,好看的石头太多了,我蹲着玩了大半天,再一站起身腿都麻了。
有出来玩的小孩看到了我。
他们不想和我玩,我也不想和他们玩,我只能跑。
我努力的往回跑,手紧紧攥着一把很好看的小石头。
身后一群小孩儿在追。
我飞快地掠过一条小巷。
太阳出来了。
天气很好,小孩儿们都在外面玩。
我一心往前跑没注意,回过神才发现侧边路上站了几个小孩。
身上被水枪打湿了一片。
我立马就加速往回跑。
他们兴奋也一哄而上。
大人们见一群小孩热闹的簇拥着玩耍追逐也不在意。
我只能跑。
5.
我跑的太慢了,加上没有他们熟悉路,七蹿八蹿被堵在了巷子口。
前后都是逼近的人。
好在他们不敢靠近我,都只敢隔着些距离看着。
但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我不能晒太阳。
我把石头装进裤子口袋里,把裤腰绳子系得牢固。
然后故意满不在乎仰着头,往外走。
我一进,他们一退。
我觉得我好像个有绝世武功的大侠哈哈。
只是大侠现在没了武器。
如果是在晚上,我能拿到我独家的小树杈,我一定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我停在巷子口。
他们不退了,还有持有“武器”。
也太胜之不武了。
水枪的水直冲我身上来,被水打湿并不好受,我准备硬冲出去。
其中一个小胖墩拿着树杈冲了上来,我俩撞到了一起。
混乱中,一只手拽上了我的头发,我头皮一痛,立马伸手不管三七二十一薅上个头发就用力揪。
“他好奇怪!”
“是真的……他是个妖怪~”人堆里叽叽喳喳哄闹,“我奶奶叫我不要碰他,会倒霉的。”
“你才是妖怪!”我一手繁忙地同人交手,一边出声反驳。
“他头发怎么是白的,跟我奶奶一样——”
我不知道怎么反驳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用力挡着挥来的手臂,再打回去。
6.
我得救了!
有人路过吓走了所有小孩。
我深呼吸了下,随便理了理被揪乱的头发,走出了巷子。
这会儿太阳已经有点大了。
我贴着墙根没有光照到的暗处走。
我眯着眼睛,看见矮墙边站了个人,好高,至少比我高好多。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倒也没什么惊奇怪异的神色。
就那么站着,甚至好像还温和的冲我笑了笑。
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被人打和讨厌只需要打回去和跑掉就行,但如果有人对你笑该怎样?
忽的想起在哪里见过这种情况是要说“谢谢”的,我小声说了句“谢谢”。
那人歪了歪脑袋,回了句“不用谢”。
我立马就跑掉了。
!!!
我有点高兴!
我对别人说了“谢谢”,人还回了我说“不用谢”~
哇~
我也是个好孩子嘛~
7.
可惜还是晒了点太阳,没办法,为了躲开人跑得太急,没看路绕了好远。
回到小院子的时候胳膊就已经有点红了,有一点点痒,我躲进了屋里。
外婆已经出门了。
我横趴在床上闭着眼眯了会儿,过了会儿就去了厨房找吃的。
早饭是西红柿汤面,罩在竹桌罩下,放了一会儿,吃起来刚刚好。
西红柿面是真的很好吃~
吃完了面条我又哼哧哼哧掰了根黄瓜,洗干净了坐在走廊边上啃,嘎嘎脆~
等太阳触碰走廊边的时候,我缩回了脚,回了屋里。
我平常没事的时候除了摆弄整理我收集的石头外,还很喜欢画画。
就用灶门口烧剩的木炭,在地上画,画完了直接拿扫帚扫干净,下次还可以接着画。
但我有时候会把画的很喜欢的留着,甚至为了防止不小心把画踩到蹭没了,还围上一圈的石头保护着它。
我之前画过一朵很漂亮的花,是在西边靠近田野的一户院子门前的池塘里看到的,圆圆的叶片间粉白的一束,好看死了。
所以我记住了它的样子,画在了我房间窗前的空地上。
我听说那是夏天专属的花。
但现在它是我专属的一朵花了。
可惜,即使再怎么小心保护,那副花的颜色还是越来越淡,我拿炭块小心的描深,结果适得其反,越来越不像,越来越看不出样子。
我也是在记不起看到它时的样子。
再去看花,才发现夏天已经过去了。
我在地上铺上竹席,抱着枕头,趴在席上在地上画画。
我顺着窗上透过的影子密密麻麻画了一大片,什么都有画,甚至不知道画什么就黑乎乎的画坨坨。
画到后来满手都黑了。
我洗了手。
忽然就觉得好想出去玩。
但是有点怂。
一点点。
……
8.
我还是出来啦。
趁着傍晚天黑下来,我又跑到了后山上。
就上次的经验,我没一股脑的冲上去,而是拿了根溜直的竹棍子,先四处看清楚了,才往前走。
这时山上的草更茂盛了,我拿棍子拨开垂在眼前的草,顺着一条不明显的小路走。
路的尽头是一片小竹林,郁郁葱葱的生长在山间平处。不过竹林,绕着外沿的小路走,朝着山顶去,路越来越不明显,树也不像山脚繁茂拥簇,脚底松软的土地变成细碎的山石。
从山顶绕到山的另一边,不再沿着路走。
往一片山茶树中走,在两处起伏的山坡间,是一处平坦的山石,缝隙间生长这细绿的苔藓。
对面是大片的荒地,被肆意生长的野草覆盖,毛茸茸的一片。
我坐到石板上,下意识看向了靠着树的一处。
现在那里没人在。
我关了手电筒,不想亮光招来虫子。
起身来到树下平地,那里表面看起来仍是一片草地的样子,我蹲下身,拨开草丛,就看见一个大袋子,铁锅、勺子、铁架子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整整齐齐放着。
9.
“喂。”身后忽地传来一句人声。
我转过身,只看见几米外站立的黑乎乎的人影。
我下意识想到夜里的坏人。
我站起身来,退了几步。
那漆黑的人影几步上前,蹲在了那袋东西前。
我这才看清那人的样子。
是上次吓走那群小孩的人。
他拿出个盆,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了盆里。
“吃晚饭了吗?”他出声问道。
我抓了抓裤缝,碰到了口袋里的手电筒,又退开一步,开了手电上前照明,“吃了。”
“谢谢,”他回道,顺势将袋子里的东西分别放好,玻璃瓶叮叮当当的响了几下,声音带了点笑意,问:“要再吃一顿吗?”
像是怕被拒绝,他接着说道,“我做饭还挺好吃的。”
我点了点头,蹲到跟前去帮着收拾。
他笑了一声,一边说一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我叫周柏。”
“我叫徐时。”我回道,我也想在地上写出来,但一想也不知道怎么写,就没动,补充道:“时钟的时”。
“嗯。”他点点头,接着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玩儿。”
“哦。”他开始埋头摆弄铁架子,摆上锅,没再说话。
我也没说话。
空气突然陷入沉默。
最后我又吃了一顿饭,看见天有点晚了,才酝酿好出声道,“你明天还到这儿来吗?”。
“来。”
“我也来,那我明天给你带黄瓜,我……我自己种的,特别好吃!”我不甚熟练的搭话。
他笑着应了句好。
“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我又想起那天夜里见的场景,连忙压低声音提醒道,“夜里山上不安全的。”
他又笑了,点了点头。
我顺着来时的路回去,兴冲冲地冲进院子里去看我的黄瓜藤长势。
还挺好。
我随意的浇了瓢水,就见外婆拿着把蒲扇要出门乘凉。
“死哪去了?”
“玩去了。”我一边回道,一边凑近去看我的藤。
“少出去晃悠,晚上早点睡。”她皱了皱眉,紧接着蒲扇急挥了几下,嘟囔句“晴了几天蚊子又多起来了。”出了院子门。
我仍是看着我的藤,数着花。
小黄花开了很多,它应该还能结很多黄瓜。
10.
翌日傍晚,我提着新摘的浸了井水的黄瓜去了山上。
接下来几天去后山玩成了平常事。
一连同人吃了好几顿晚饭。
再见周柏已经没了刚开始的沉默了。
我之前以为我是最让人讨厌的小孩了,没想到周柏比我还可怜。他连吃饭的屋子都没有。
我晚饭只扒了几口,就利落的提起一个红色塑料袋子,等到太阳下了山,就拎着往后山跑。
一到地方周柏已经在了,连锅都架好了。
我熟练地蹲到锅前坐好,伸着头往锅里瞄。
锅里只有些切块的西红柿。
“要煮西红柿面条吗?”我问。
“对啊,”他点头应道,晃了晃手头拿的袋子,“刚买的,又大又圆又新鲜。”
我满意点点头,颇有点厚颜。
他笑出了声,问“你不劳动,也不付点饭费嘛,就负责吃?”
我学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打开露出一袋子洗的干干净净还沾着水的黄瓜,昂着头,强调道“我带了菜,我自己种的黄瓜,超级无敌的好吃!”
“行吧行吧。”他继续搅着锅底,下了面条,“这些够吃吗?”
我看着那一把,点了点头,手指圈了下大小,“再少一点点,这么多就够了。”
“饭量这么小?”
他又往锅里下了点,感叹道:“怪不得你长这么矮。”
切成块状的西红柿在锅里扑腾,忽上忽下,最后终于失去原本的棱角和形状,与水融成一体。
蒸腾的水汽携裹着西红柿的酸甜味扑在脸上,隔着锅,我看向周柏,不满的反驳道:“你才矮。”
周柏哼笑了声。
我觉得他还是不服,于是继续说道。
“而且你已经快成年了诶,你也没比我高多少。”
我乘胜追击,“而且你成年了就是大人了,就不会长个儿了,我还可以长好几年呢。”
“行。”周柏认输了,他拿起筷子夹起根面条,筷子尖轻轻一捻。
“断开了。”我说。
“嗯。”周柏点头应和,“熟了,可以吃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夹起一缕面条,“那今天多吃点,好长个儿?”
“行吧。”我不在意的回道,眼睛仍只盯着锅里的面条,催促着,“快盛,一会儿面坨了不好吃。”
他无奈开始利落盛面。
下意识要撒把葱,我一惊立马伸手护住锅。
“忘记了。”他放下葱,拿起碗往里面夹面,盛完把碗递到我面前,“呐,拿着快吃。”
我接过碗,没立即吃,起身抓起一边的葱末,往锅里加。
“谢谢。”
“为什么要加葱?”我端着碗嗦面,有点难以理解,“这个又不好吃。”
“我也不知道,”他往碗里夹着面,随意答道,“大概……是这样好看一些吧。”
“啊。”我看着他红红绿绿的一碗面,再看看自己搅和成一团的碗,觉得确实有点道理。
但我依然不加葱,因为不好吃,味道怪。
于是我们达成共识,每次盛面分两次,第二次撒葱花。
可能是男孩子的好胜心,每次看见周柏颜色格外好看的一碗面时,不甘落后又誓不加葱的我,从此都要带根水灵灵的翠绿的黄瓜,大剌剌的架在碗上,我俩边吃边笑。
我们经常围着锅边吃边聊天,聊的毫无头绪,想到什么就聊什么。
我问他为什么在外面吃饭,为什么不回家。
他反问我为什么大晚上在外面不回家。
我说我先问的。
他笑着说不告诉我。
太幼稚了。
我没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