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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贩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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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四娘先前追了许久人,体力已落下乘,两人相持时间一久,便露出败象。此刻她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巴佘只需再抓一下,芳四娘身上便要□□了。围观的人看得兴奋,叫好者有,笑骂者有,唯独无一人帮忙。
谢青云远远瞧在眼里,左手一抬柳枝,右手便从飞扑而来的鸭子屁股上揪下一根羽毛来——正是那鸭子全身最好看的一根长尾羽。谢青云将鸭羽夹在两指中间,只待那男子再出手,便将鸭羽飞出,把那大咸猪蹄子钉个对穿。
巴佘左手抓出,正是向芳四娘胸口位置,谢青云指尖蓄力,鸭羽顷刻便要脱出。忽地,一柄短刺却从斜后飞刺而出,巴佘若不躲开,左手便要被齐腕斩断。谢青云将鸭羽收回袖中,继续悠哉悠哉的甩着柳条枝逗鸭子,不再管那摊热闹。
短刺将巴佘逼退两步,人群中便趁机挤进来一个人来。此人浓眉大眼,须髯如戟,活似郁垒神荼,若是站在门口,颇有驱除邪祟的作用。只是想不到这样一个人出手的武器竟是女子常用的短刺。
芳四娘本已心念俱灰,想着拼死也要与这无耻之尤者一决高下,怎想到绝处,还有这样的转机,当下一拜“四娘谢大哥仗义相助。”
那人对她一抱拳“顺手之事,不必挂怀。在下替少爷先行探路,竟遇到此事,便不能不管了。”他说完后又向巴佘一抱拳“在下薛旗,你是何人,胆敢闹市行凶?”
巴佘并不回礼,只用手顺了顺头发“巴佘。”
“好名字,”薛旗不去捡地上的短刺,反而将手探入怀中“今日便让我会会你这条花蛇。”
薛旗怀中取出来的,是一把蝴蝶刀,蝴蝶刀两面开刃,一旦用不好,极易伤到自己,是以武林中用的人也不多。巴佘看了他那巴掌大的小刀,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来。
薛旗虽用的武器甚是秀气,打起架来却是拉开架势,大马金刀的打法。两只手臂都抡圆了,向巴佘招呼过来。巴佘看他是存了划花自己脸的心思,也不客气,身子□□,以右臂格住他手腕,左手短剑已经袭至他肋下。
薛旗惦记着少爷马上便到,只想速战速决,下手狠厉,借着巴佘身子下探,薛旗顺势抬膝顶向他面门,右手蝴蝶刀向左横划,同时左手一掌向前平推。这巴佘此刻是上下左右都躲不得了,处境危急,却并不慌乱,拼着受他一掌右臂不要,也不肯挨着那蝴蝶刀。
就在这时,街口传来“叮”地一响,声音清脆,不同凡响,是以隔了半条街仍旧能听得清楚。薛旗出掌便犹豫了一瞬,只这一瞬,巴佘便滑开,足尖点地,两三下便不见了。
刚刚那声脆响,是匕首击锣的声音。这声音一出来,便是少爷在叫他了,当下也不恋战,转身向街口迎去。芳四娘尚未来得及感谢他,便追着他一同掠去。
这伙人来的声势浩大,让人想不注意都难。一个着青色衣服的车夫赶着马车,马车左右两侧又各走着一排人,左边的三人都是男子,右边的三人都是女子,每个人的衣服从外袍到里袄都只有一个颜色,各人颜色又不相同,红的橙的黄的姹紫嫣红,蓝的绿的灰的五彩斑斓。
谢青云远远瞧见,只当是谁家颜料罐子打了。
马车缓缓停下,正停在谢青云这藤椅前面,把太阳给挡了个严严实实。谢青云柳条树枝一甩,将鱼干朝那马车甩去。鸭群们一拥而上,奈何栅栏挡着,够不到那么远去,漫天的羽毛仍是落回谢青云头上。
云舒客栈上的贵人,此刻也正瞧着这边,看了谢青云这番动作,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腿边上跪着的那人,见自家主子开心,连忙趁机讨饶“小佘一时大意,险遭暗算,还请主人恕罪。”这地上跪着的,正是刚才逃走的巴佘,他出招不入流,脚程倒是不慢,须臾的功夫,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又绕回了客栈。
可偏生他主子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他,只盯着窗外“那芳四娘吃了一回亏,也学会了长进,柳条枝都落在别人手里了,也不发作。”
巴佘听着这话,竟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竟有些跪不住,只惨声叫“小佘知错,求主人开恩。”
那贵人转回头来,目光扫向他“佘典司倒是好大的能耐,尾巴让人攥一回,还嫌不够。”
巴佘瘫坐在地,此刻话也说不出。本来消息泄露的事情没想瞒过主人,只等着找到合适机会便全盘托出,可是刚刚打架失手,主人再没半分耐心。主人既然这么叫他,他自知这典司位置是做到头了,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只等主子点头便即刻服毒自尽。
那贵人叹口气“罢了,也不为难你。”
巴佘像怕他反悔似的,立刻咽下药丸,滴血未留,当时便躺在地上不能动了。
那贵人身后又绕出个人来。只见他也是一般的男生女相,散发白脸,黑眼朱唇,身上的衣服和刚刚死去的巴佘一模一样。
那人走到那贵人身前跪下“小佘,参见主子”。
贵人点点头,那新的小佘便又从怀里掏出个瓶子,将里面粉末洒在尸体身上。粉末撒到的地方,身体迅速变干,同时变黑坍塌,风一吹便散了,像是没有及时清理的炭灰。
一桩人命官司,从发生到结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无人发现也无人在意。
看热闹的此刻都盯着那一进来便好大阵仗的马车呢。薛旗在马车面前抱拳,向着车内道“少爷,薛旗刚刚路见不平,一时耽误了,还未及找一间客栈下榻。”
芳四娘看这阵仗,只当是薛旗因为救她便要受罪,忙向着马车福身“薛兄弟是为了救小女子才如此,还请贵人莫要苛责。”
马车里传来清朗笑声“怎会苛责?路见不平,本应拔刀相助,少爷我还要赏你呢。”声音未落,马车里便抛出个巴掌大的苏绣袋子来。
那袋子扔过来,薛旗险些没接住,打开一看,竟装的全是金叶子,也难怪如此之重了。
薛旗哭笑不得,举着袋子道“少爷,这赏赐都是按叶片给的,哪有这么一整包便抛出来的。”
里面的人此刻才肯出来,摆摆手“不碍事的,好几日没安生休息了,你拿去订最好的房间。”
芳四娘想着薛旗刚来此地不熟,便主动带着他去云舒客栈。
他家少爷被黄的红的两个丫头搀着下了马车,在谢青云面前站住,盯着地上插着的那两把剑,问道“你这两把宝剑,是什么来头?”
方才那人逆光站着,谢青云看不清。此刻走进了才发现,这人全身上下五颜六色,像一大鹦鹉似的,那几个丫头小厮身上的颜色,就没他这一身没有的。这才当真是染布的缸子打了,用颜料泼出来的衣服。他一下来站着,倒衬得下人们穿的素雅了,再一看谢青云一身缟素,那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了。
不过,难得有这样阔绰的主顾,谢青云也不挑,介绍起自己的剑来,“这两柄宝剑,是家父的遗世之作。这柄剑刃薄些的,叫做‘好生’,有吹毛断发之能。”说罢,他把剑从地上拔出,扯下自己一根头发,对着剑刃一吹,果然头发裂做两段。
花鹦鹉瞧了,不仅惊叹出声,忙问“另一把呢?”
谢青云将另一柄也顺势拿出,“这柄厚些的,叫做‘载物’,有削铁如泥之功。”谢青云环视了一圈,没看见趁手的东西。
花鹦鹉招招手“绀青,把你的佩剑给我。”那着青色衣服的车夫便双手递上自己的剑。
花鹦鹉把剑递给他“你看看这把如何?”
谢青云点点头“你可要拿稳了。”他双手同时握住载物,一剑劈下,果然那佩剑已经从中间断为两截。
从前那两柄剑插在地上,谁都不曾注意,此刻谢青云这一说明,大家才纷纷称奇。云舒客栈的贵人看了,也不禁皱皱眉头,向身旁问“你可曾听说这两件物事?”
巴佘先扭过头“呸”了一口,才转头答话“这东西在我们刀锯典司那里,有好几百把呢。宝剑讲究极多,刃薄一分,过脆易折,刃厚一份,锐利不足。锻剑时刃太薄太厚的都会扔掉,这两把就是那锻废了的。”
“可是锻废之剑,又怎能吹毛断发,又怎能削铁如泥?”那贵人问他。
“碎瓷片都能将手指割破,何况区区一根头发?剑刃那么薄,他吹的时候稍微用点内力,头发自然会断。至于那削铁如泥,更是可笑,他将那剑横放平置,他所劈砍的厚度都没我小拇指头一半粗细,给我根烧火棍都砍的断。看他吹得天花乱坠,也就糊弄傻小子的罢了。”
贵人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嗽了两声。
巴佘没想自己把主子也扫带进去,连忙往回找补,“这种剑一搬都不会被拿出剑坊,就直接处理了,主子没见过,那是自然。”
好在傻小子显然不只他家主子一个。
花鹦鹉看着那两柄剑,连连感慨“好剑,好剑,没想到此番游历江湖,竟然能得见如此宝物,实在是三生有幸。”
他双手抱拳“在下符江离,请教兄台名字。”
谢青云也抱拳“谢,谢青云。”
符江离看着两柄剑“谢兄,此剑既然是令堂遗作,我本不该横刀夺爱,奈何我素来爱收集名器,不知谢兄是否肯割爱?”
谢青云转过头不看他,眼中似有为难“我见这位兄弟慧眼独具,若得名器赠佳主,宝剑赠英雄,也算是美事一桩。”谢青云说到此处,声音哽咽,似是难以为继。
符江离立刻上前两步,扶住他“谢兄,你有何为难,不妨说与我听,我或可以为你排忧解难。”
谢青云这才转回头来“家父陡然离世,我未及学会他那绝世技艺,现在……”说到此处,谢青云低头看向自己这身衣服。
符江离大手一挥“这有何难?你这两把绝世之剑,不可贱卖,我这就奉上三百两黄金,还请公子笑纳。”
“三百两?不卖。”谢青云一口便拒绝了。
符江离要剑心切“谢兄只管开价。”
谢青云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千两?”这回连符江离都有些吃惊了。
谢青云却摇了摇头,笑着答他“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