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晨光》一只小碳碳

5、你很漂亮

　　盛夏，外头的知了不住地在枝头发出令人烦躁的叫声，空中没有一丝云，只留一颗烈日，也没有一丝风，所有的树木植物都懒洋洋的立在那里，就如同趴在书桌上的温嘉笙提不起精神。
　　温嘉笙今天不用陪妈妈出摊，因为她要在家照看两岁多的弟弟，面对每日都在挑剔的婆婆，妈妈终于在某一天彻底爆发，她声泪俱下的细数了这些年来奶奶对她犯下的“罪行”，只对爸爸留下一句狠话“这个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然后抱着弟弟出走了近十日。
　　是的，她没有带走温嘉笙，或许她是知道的，一个女孩，甚至是不随老赵家姓的女孩是威胁不到爸爸和奶奶的，妈妈出走的那几天爸爸依旧对温嘉笙不冷不热，而奶奶则把怒火全部发泄在她的身上
　　什么“赔钱货”“害人精”各种恶毒的词语轮番钻入温嘉笙的耳朵里面，还好温嘉笙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每次都可以装作毫不在乎的模样独自忙碌
　　最先坐不住的是爸爸，他实在无法忍受下去自己母亲对女儿的肆意辱骂，自己妻儿被母亲逼到离家出走，这个年近四十岁的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作为父亲、丈夫所需要承担的责任
　　爸爸强硬的态度让奶奶非常愤怒，她从刚开始的破口大骂演变成坐在地上不管不顾的哭泣，大声诉说她一个寡妇带着儿子的各种不易，但好在爸爸的立场足够坚定，奶奶也终于被爸爸送回老家，此次交战以妈妈的大获全胜告终。
　　这事以后，爸爸在温嘉笙房间安了一台电脑，安装电脑那天，爸爸小心翼翼的把电脑放到她的书桌上面
　　“好了，笙笙以后你想用电脑就再也不用跑到别人家去了”语气诚恳，甚至带了一丝的邀功讨好，温嘉笙透过眼前爸爸被汗浸湿的后背，仿佛看到了这个男人急切的想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对女儿的亏欠。
　　温嘉笙一时间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滴滴”电脑不断跳动的小企鹅拉回了温嘉笙远走的思绪
　　“终于放暑假啦，最近忙吗？我妈单位的同事最近给了她几张新开业的游乐场门票一起去吗？”
　　“你还记得那个游乐场吗？就是离我们家属楼很近的那个”
　　“也算不上新开业啦，就是我们之前常去的那个游乐场，那个地方全部重新翻新啦”
　　温嘉笙刚一点开就弹出了顾晨景的好几条信息，温嘉笙没想到顾晨景还会再主动给她发消息，一瞬间心头甚至涌上了一股莫名心酸，手指敲响键盘竟打错了好几个字
　　“对呀，放暑假了，我最近没什么可忙的，就是有时候白天要照顾一下弟弟”
　　“那太好了，明天你有空吗？要是可以我们明天一起去游乐场吧，再不用那几张赠票怕是都要过期了”顾晨景发完消息还附带了一个吐舌头的小猫表情
　　温嘉笙嘴角慢慢上扬，只觉得心中的雀跃要沸腾起来手指刚敲出“好呀”两字，却忽然如梦初醒一般奔向衣柜
　　衣柜里堆满了杂物，只最上面一格孤零零的叠放了几件皱皱巴巴变了形的短袖以及一条洗到掉色的牛仔裤
　　温嘉笙慢慢合上衣柜，坐在电脑前面重新敲下一行字
　　“还是算了吧，我明天也要在家照顾弟弟”
　　这一会的温嘉笙的心情仿佛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大幅度起伏，一边的顾晨景自然无法理解温嘉笙这来回摆动的少女情怀，只暗自惆怅的回复一句“好吧”
　　温嘉笙很想再回复一下顾晨景，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在编辑会话框里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来来回回半小时竟是一个字都没有发出去
　　吃过晚饭，温嘉笙继续对着电脑的会话框发呆，她摆弄着鼠标不断点击着电脑最下方工具栏里的企鹅图标，开，关，开，关，开，关
　　心里乱糟糟的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温嘉笙陪弟弟坐在沙发上玩积木，弟弟很乖，从不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哭着要找妈妈，喂他吃饭也向来不需要温嘉笙费多大力气
　　“姐....姐，姐姐”弟弟手里拿着积木而另一只手指向桌底，语气焦灼
　　温嘉笙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积木滚到了桌子底下
　　“等一下哦，姐姐给你捡回来”温嘉笙弯腰趴在地上伸手去够滚到茶几深处的积木
　　“温嘉笙”窗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惊得温嘉笙猛地抬头磕在了桌角
　　“温嘉笙！”声音越来越大，颇有她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气势
　　“谁啊”温嘉笙摸着脑袋趿着拖鞋，走向窗边
　　只见窗外的少年呲着一口的大白牙，冲温嘉笙笑得灿烂，阳光打在少年的脸上形成阴影，高挺的鼻子，如琥珀般的双眸，他站在那里，温嘉笙感觉仿佛身边万物都瞬间失去了光彩，她只愣愣站在窗边
　　“喂！温嘉笙外面好热”男孩笑容不减，开口说道
　　“啊”温嘉笙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小跑着打开房门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桃酥，是城南的那家店，他家生意还是那么好我今天一早过去排的，还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顾晨景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献宝一样的说道
　　语气轻松，仿佛两人从未有过接近两年的未曾见面，活脱脱的一副昨日刚刚见过的熟悉感
　　温嘉笙从顾晨景刚一进门就只低着头，死活不肯抬头再看他一眼
　　“喂，温嘉笙我脸上有东西吗？老是低着头干什么”顾晨景身子前倾，离得温嘉笙更近
　　“没，没有”温嘉笙头低得更深
　　“我，我去换件衣服”温嘉笙逃一般的跑回房间，逃进房间的温嘉笙将全部的重量都倚靠在房门上面
　　她只觉得慌张，心像是岸边搁浅的小鱼，扑通起来没完，也不知是该先去想顾晨景为什么会来，还是该想这会进来要换什么衣服
　　自己一会出去该跟他聊些什么
　　是“你好哇，顾晨景好久不见”还是“中考刚过你考了多少分啊”
　　又或者“欧洲好玩吗？”
　　温嘉笙捂住脸，此时的她只想翻窗逃离
　　算了，死就死吧
　　待温嘉笙推门出来，看到的景象就是顾晨景跟弟弟在沙发上玩得开心，其实很大一部分的大人对待两三岁的孩子都是不太够有耐心的，但顾晨景却没有显出丝毫的不耐烦，好脾气的任由在弟弟的指挥下插放积木
　　“喝.......喝口水吧”温嘉笙端来一杯水放在顾晨景面前的桌子上，仍低着头，眼神躲闪
　　“笙笙，你躲我干什么？”顾晨景歪头，满心疑惑
　　“我.....我没有..”温嘉笙忍不住痛恨自己的没出息，但头却像被定住了一样怎么都抬不起来
　　温嘉笙咬咬牙狠下心来“我带了眼镜”
　　“所以呢？”顾晨景于是更疑惑了，他看着温嘉笙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不.....不太......不太好看”温嘉笙终是说了出来，温嘉笙闭着眼不敢再看向顾晨景
　　良久，只听到顾晨景爆发出一个爽朗的笑声
　　“就因为这个？”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生我什么气了”温嘉笙被顾晨景的双手托住脸颊，跟随着顾晨景的双手缓缓抬起
　　“我不觉得难看啊，你和小时候没有什么区别，这个眼镜颜色也很漂亮”
　　“巴黎时装周你知道吧，今年最流行这个颜色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要多吃一点，总听我们班上那些女生哭着喊着的要减肥，你可不要学她们，你瘦得脸上都没有肉了”
　　面前的男孩眼睛笑成了月牙，末了还伸出修长的手指坏心眼的掐了掐温嘉笙的脸蛋
　　“嘿嘿，掐起来都是皮”
　　温嘉笙装作恼怒的抬手朝顾晨景打去
　　心低却松了一口气
　　还好，温嘉笙很庆幸
　　当然，许多年后的顾晨景才捂着胸口装作悲痛模样的同她说“你不知道，当时的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夸出口，现在阴天打雷我都害怕被劈到”
　　“如果不是.....”顾晨景顿了顿
　　“如果不是什么？”温嘉笙追问
　　“如果不是....怕你打我，我早就说了”顾晨景蹦起来，挑衅般的伸出手拍了温嘉笙的头顶转身撒腿就跑
　　“顾！晨！景！”温嘉笙起身紧追上去
　　其实顾晨景还是没有说出实话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那天他看到了温嘉笙眼里折射出来的慌促不安
　　如果不是温嘉笙洗到发白的衣服袖口
　　如果不是温嘉笙不自觉抓住衣角来回摩擦的手指
　　........
　　顾晨景只觉得当日的情景对自己的冲击太大，如同一根刺，深深的刺痛到了顾晨景，到处种种都有意无意的向顾晨景传递出来
　　这两年温嘉笙过得并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