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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花开共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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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木谷答得有些缓慢,似乎是在确认到底有没有一回事。
  很奇怪,明明她对他怕成那样,一听他的名字都急忙想要绕开走,可为何她对他的印象并不如自以为的那般深刻。像冀望渊这样有名气的人,她应当记得格外清楚才对,要么是木谷真忘得差不多了,要么是冀望渊用了些手段。
  结合方才冀望渊那副看不透的样子,璐儿几乎是想都没想就选择了第二种猜测。
  木谷还深陷在惧怕之中,她倒了杯茶,放在木谷手心里。茶水是新烧热的,烫得木谷一个猝不及防,怔怔看着她。璐儿又把她拉到桌边坐下,撑着脸颊佯装轻松道:“不妨讲给我听听吧,就像昨日讲故事那般。”
  木谷有些犹豫,璐儿也并不着急,只是给自己又倒了杯水,吹吹热气,笑道:“其实我也很怕他,尤其是昨日刚看到他的时候,总觉得他很想让我死一样。不过今日再看的时候,许是人多了不少,我也没那么怕了,说不定你跟我差不多呢。”
  木谷却摇头道:“不是的……鹿门山起火那一日,我慌里慌张跑下山,却不甚跌入一个洞穴中,我花了好大力气想爬出去,那时却刚好看到一个人影走过……我原想着要不要呼救试一下,结果就看到他紧握在手里的一个小瓶,那瓶我不知是什么,只是感觉味道非常熟悉,像是谁的精元……”
  “我顿时大气都不敢出,结果他往前走了几步后便停住了,我更是不敢动,他也没回头,而是笑了笑,说什么原有个胆小鬼躲在这儿了。”木谷一把放下捧着的茶杯,猛地抓住璐儿肩膀,埋在她颈窝哭了出来,“我确实不敢上前,我也察觉到了那瓶子里的一定是我认识的谁,可我根本不敢,他头都没回,我就怕得要死……我总听那些上了年纪的妖怪们说,被人将精元抽走是最疼的,我真的很怕,很怕那瓶子里的会有一天是我……”
  璐儿轻轻拍着她,轻柔道:“别怕啊别怕,不会是你的,他当时没对你动手,说不定是没有察觉出你在那儿呢,你一定是被火灵吓到了。你没有做错,你若冲上前了,今日不就没人把他在鹿门山的事情告诉我了吗,木谷,你做得很棒……他深不可测,以后看见他什么都不要管,直接绕着走就好。”
  木谷打着哭腔道:“璐儿,我有时都会怀疑当时是不是过于害怕了以至于其实并没有见过他,可当你提到他时,我还是一瞬间就想起来了这件事,但它又像一场梦一样,我很怕我记错了,给你惹来麻烦……”
  璐儿却道:“不会有什么麻烦的,有麻烦的该是他才对。你记不清此事也情有可原,多半是他使了什么法术,不想让谁看见他曾在鹿门山着火当日出现过,他行事如此小心,那便代表火灵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即便有可能不是他亲手所放,那他也一定认识纵火之人!”
  若她能查到乌盛阁有谁在那日动用过火灵的话,一切自然就能水落石出。
  木谷抽抽搭搭问:“你要去找他对峙么璐儿……别去啊,只要慢慢查,还是能查出来的,若你贸然去问,无异于送死啊……”
  璐儿当然不会这么直白去问,姑且不论冀望渊会不会这么老实告诉她,光是他身边那个女子就够呛了。
  “还有其他办法。”
  璐儿听自己这么安慰她,其实心里也没辙。她除了檀栾外,不认识其他乌盛阁的人,也不可能让檀栾冒如此大的风险去帮她。
  “有什么办法?我能帮上忙么?”木谷问。
  璐儿按住她的肩,笑道:“过几天就知晓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若有人问起,尤其是与五大仙门有关的事,一概说不知道。”
  木谷还想问什么,见她打了个哈欠有些累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出门往外走。
  之后的几日,除了见不到凌笙外,普通得就像水流过一样。璐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要了纸笔过来,在纸上把所有可能用到的法子写了下来,最后又一一否定,而后又拿起笔来重新写。
  结果连一个时辰都没过去,就再也写不下新的计划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又传来敲门声,她听这极有规律的声音就知道来人肯定是阁里的小厮,直接把纸放在灯上烧了,问道:“有什么事么?”
  “楼下有位称是东蜀宗的弟子前来找你。”
  “知道了,马上下去。”
  这个时辰来的,多半只有萧默了,他既然会主动来找,定是凌笙带了些什么话。想到此,她也没再耽搁,确认房间里没有剩下写过的纸后,便往外去了。
  那人就等在楼下,背对着她,她只看了一眼,眼眶一热,步子不断加快,小跑着冲了过去。
  那人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是她,缓缓一笑,“小鹿。”
  “你怎么来了,伤养得好些了么,还是别四处走动了,万一又有什么好歹可该怎么好啊。”璐儿忙看了看他的脸色,又搭上他的脉搏,静静听了听。
  凌笙看到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而后很快又被焦虑侵占,不由得安慰道:“没有大碍,我那日还能与你说话呢,师兄师父一向喜欢把事情想得很严重,其实伤并不——”
  璐儿揪住他衣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死死盯着他,道:“你下次若再敢瞒我,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灵力耗尽还在逞强,被尚浮龟反噬了还在强撑,我竟何时不知道你有如此大的本事了!你是不是哪一日忽然咽气了,也会爬过来告诉我没事?”
  他被最后一句话惹得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脑袋,轻柔道:“人死了哪儿还会再说话啊,到时你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好。”
  “我才不会哭呢!”她把身子背过去,捏了两下他的手,气道:“你若是哪一日死了,千万别让我知晓,我怕到时大家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唯独我哭不出来还被人骂坏心肝!”
  他身子一僵,却问道:“是不是有人骂你了?”
  她气得过来对着他胸膛戳了好几下,半是懊恼半是好笑,“你就不能多为自己想想啊,我那番话说的是我被骂的问题么!”
  见她没反驳,他又问:“可是师兄还是其他人说了什么?”
  “没有没有,我说着气话来玩儿的。”她怕他又要开始一轮长篇大论,干脆捂住耳朵,装聋作哑到底。
  这样做倒真的有效,凌笙见她如此坚决也没再紧追不放了,而是问道:“近日过得可还习惯?”
  “还行。”璐儿掰扯手指,把声音放低了不少,“这儿的环境很棒,就是饭做得有些黏糊,菜也总是那几样,即便我尝不出味道,可每日看着那些菜品,就更不想张嘴吃了。对了,我还在这儿遇到老乡了,和我一样是从鹿门山来的呢。”
  凌笙见她喋喋不休,本想借此多问问她的生活,可一听到鹿门山三字,下意识问道:“那不是很巧,有聊什么吗?”
  璐儿答道:“就聊了彼此这些年的生活,我同她比起来要好上一些,她那可是颠沛流离啊。”
  凌笙稍微松口气,理了理被她戳得有些乱糟糟的衣襟,问道:“你今日有什么安排没有?我想带你去周围转转。”
  “倒是没什么安排,欸你没拿纱帽么,你带着我就这样去转恐怕不太合适吧。”她探头看了看,横竖她也想不到新的法子,还不如四处去散散心,说不定凌笙那边也得到了什么消息,只是在这儿不太方便告诉她罢了。
  他领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解释道:“不必带纱帽,师兄同苏庄主解释的时候不是说了你帮过我的事么,我陪你聊聊天也没有什么。”
  璐儿还是有些不安,“但那日在客栈的时候,你在桑竹面前称与我是……咳仙侣,他如今也在山庄,我怕他大呼小叫被别人发现我们编故事。”
  他从容不迫,显然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那日我见你过于害怕,担心别戚峰的人会动手,不得已想出这个法子来糊弄过来,说完后我又觉得愧对你,玷污了姑娘家的名声,便立刻离开先一步往山庄去了。”
  “那你还挺不负责的呢,”璐儿调侃,“把姑娘家调戏了一番,又突然跑了。”
  凌笙也不知她这番话是如何能说得好像这位姑娘与她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不禁有些赫然,本想当没听见,又怕真印证了她说的话,还是硬着头皮道:“那我日后一定会解释清楚,上门赔罪。”
  她稍稍挑眉看了他一眼。
  他微微笑道:“所以我便来赔罪了。”
  她小手一扬,霸气道:“带路吧那就。”
  他便领着她往外走,迎面碰到一些悠闲无聊的仙门弟子。遇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他便轻轻颔首,大多都是从不曾见过的,骤然看到他身后跟着的璐儿,或探究或质疑地望着他们一人一妖。璐儿对这样的眼神早已习惯了,见他脊背仍挺得笔直,眼也不斜地往前走,跟没看到似的。
  她原想问问的,见他对此早是目空一切的态度,很难不让她想到他儿时也遭到过同村人的欺辱,便不打算追问下去,反而又往前走快了两步,以便离他更近。
  既然世界是冷的,那我们便相依取暖吧。
  凌笙微微侧头望了眼,见她紧紧跟在身后,活像跟在母鸡后头的小鸡,生怕被丢下一样,目光不由得温柔了些许,往前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他们最近相处时好像多了很多这样安静的时刻,除非是赌气,不然璐儿总要叽喳两句的。最近许是她心里装了许多事,话语也少了不少。原先她以为自己会不适应,可这样一路走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就连凌笙这样细腻的人,即便察觉她静若处子,也依旧不会多说些什么,甚至连句多余刻意的关心都没有。
  璐儿不知为何,有些享受这样的时刻,以至于她跟着出了离青山庄,见凌笙即将要御剑时,还非常不舍。
  “你伤还没好全呢,不能御剑。”她非常严肃,睁着眼睛说瞎话,“上回萧默把我说了个狗血淋头,还扬言若我再带着你鬼混,被他发现了要打断你我的腿,他那个脾性,多半是说到做到的。你若想玩儿命的话,自个儿玩去,可别拖下我!”
  她说得义正言辞,理由之充分实在很难让人想到她竟是在短短三秒内想出来的。
  凌笙也被她这叽里咕噜一顿话说愣了,把身后的无休放回去,妥协道:“走也可以,只是怕要走上两三个时辰。”
  什么破地这么远?不御剑还到不了了是吧!
  璐儿面上很善解人意,笑道:“也不怎么远嘛,三个时辰就三个时辰吧,反正我这段日子天天窝着,正好借此活动活动手脚。”
  凌笙虽有些怀疑她这话,可也没提出反对,又强调了一次真的要花上三个时辰才能到,见她仍坚持步行后,也毫不犹豫领着她走了。
  结果走了才不过一个多时辰,璐儿就有些吃不消了。
  她找了块大石,双手撑着石壁坐趟着,喘气道:“想当年我可是能带着月怜日行好几百里的,记得你刚来嵩城那会儿,我可是带着你们城内城外跑了好些趟,怎么如今这才走了多久就有些吃不消了!”
  他靠在树上,把水壶抛给她,道:“这儿地势难走,也怨不得会花上不少时间,累了的话就歇一歇,去的晚了也还是能赏到美景。”
  一说起这个,她有些期待,道:“你还没说要带我去哪儿呢。”
  没等他回答,自己又兴致勃勃猜了起来,“在离青山庄附近,难道是梧岫崖?”
  见他一脸无奈,她竟第一次希望自己猜的是错的。可她是谁啊,从小不说运气多好吧,至少也没差过,只要脑中的东西不乱跑得太离谱,猜想基本都八九不离十。
  凌笙被她盯得头大,无奈承认道:“不错。”
  璐儿也无可奈何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啊?是不是怕我知道了不肯出来,反正我也不爱赏花嘛,在鹿门山那么多年,见到的花未必差过紫君兰。”
  他低头沉默,用行动来证明她说的全中了。
  即便把他说得有些窘迫了,她仍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问道:“凌笙啊,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么?那你未免也太看低我了,花我确实是见过不少,可那时候孤身一人啊。而如今你想带我去看花,即便那花我看了千遍万遍,也仍会去的。”
  因为花开之时,你就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