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汤》香蕉超人

5、第 5 章

　　这天早上，陶姜起了个大早。
　　天气很好。
　　料理机在厨房勤勤恳恳地工作，煮沸的豆浆香气氤氲开来，刚煮好的鸡蛋搁在碗里放凉。陶姜麻利地给自己做了三明治。下楼时把装着豆浆的保温杯放在了房东婆婆的门口。屋里没有动静，估计婆婆这会儿出门溜弯儿去了。
　　房东婆婆今年70多岁了，儿子女儿都在国外，逢年过节也难得回来。
　　几年前，陶姜以很优惠的价格租下了现在这套公寓。
　　小区很老，停车位也不多，经常要抢，偶尔也会有邻居因此发生口角。不过他却很喜欢这里。小区绿化很好，夏天的时候树荫如盖，秋天的落叶能踩出咔啦咔啦的响，爷爷奶奶们在老榕树下唠嗑、下棋、打麻将，进出时都互相招呼一两声。晾衣绳在风中晃晃悠悠，甚至连锈迹斑斑的单元门充满了人情味和生活气息。
　　老太太两套房子，楼下她一个人独居，楼上那套租给了陶姜。
　　两个人几年来时不时互相照顾。老太太偶尔炖了汤，煮了鱼给陶姜留一份，陶姜自然也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颇有种两婆孙相依为命的意味。
　　前几个月老太太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故，陶姜便多上心了一点。早上的牛奶和豆浆都给老太太准备着，方便她补充营养。
　　今天上午要去唐氏签约，他给杨琮发了条短信，还没收到回复，估计那边正忙得不可开交。
　　经理西蒙让法务部那边拟好合同，陶姜走之前又过了一遍具体的内容，这是他的习惯。哪怕之前已经做好的百分百准备，签约之前他也会对合作的内容再核实一次，以便应对对方可能提出的问题。
　　唐氏和公司都很看重这次合作，不能出岔子。
　　9点50，一行人准时抵达唐氏集团。后者是做贸易起家的，和动辄七八十层的大厦比起来，公司的楼不算太高，却颇具现代感。前台训练有素，带他们到会议室就坐。
　　旁边同事小声感叹：不愧是唐氏，看这装潢，这设备，这人员素质。
　　手机振动了一下，杨琮回复了：哥，我在北京出差呢。我们唐总今天亲自给你们签合同。
　　陶姜刚看完消息，会议室门打开了。
　　是那天在雒城会馆见到的那个人。

　　唐虞长相肖母，眼窝很深，鼻梁挺拔，刀削般的下颚线让他面无表情时压迫感十足。偏生这人长了一双桃花眼，眼波含情，薄唇一勾，又一副流连花丛的浪荡公子样。今天一身Canali高级定制款，深蓝色面料，传统两粒扣门襟及窄平驳头设计优雅贵气，利落的剪裁将其一米八的身材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陶姜突然想起《哈姆雷特》中的一句台词：Tailor makes the man。
　　后面跟着一众高管，众人握手问好。
　　小唐总率先开口：“大家不用在意，你们该怎么谈怎么谈，我今天只是过来看看。”
　　话虽如此，可没有人会真的以为唐虞只是“看看”。
　　陶姜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直接关系到他的项目奖金，他打算给院长换一辆代步车。
　　之前双方已经磋商过好几轮，今天原本是走个过场。小唐总一来，双方再次确认合作的重要细节问题。
　　对于对方的疑问，陶姜不卑不亢，一一做了解答。陶姜的声音很清亮，吐字清晰，说话不急不躁，让人如沐春风。之前被同事开玩笑说，不去做主播可惜了。他甚至在回答的末尾还开了一个小玩笑，一时间会议室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唐虞坐在会议桌一头，漫不经心地在桌下转着钢笔，目光落在陶姜身上。
　　人如其名。
　　是挺像块姜。
　　表面看着斯斯文文，内里倒是暗藏玄机。刚刚几句回答，不仅让公司管理心服口服，还有意无意抬高了两边公司。专业能力很强，脑筋很活，但又不过分圆滑，说话很真诚。
　　小唐总不想否认，他动了挖人的心思。

　　唐虞大学时候有个恶劣的坏毛病，就像是小男生爱扯自己喜欢的姑娘的辫子一样，他越是觉得对方不错，越想小小刁难一下对方，当然他也能找补回来，不会真的让人下不来台。
　　工作后他收敛了很多，今天突然又冒出了这样的心思。
　　他想看看对面那个说话举止都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人苦恼的样子。

　　“我昨天刚收到的消息，受到a国对华政策的影响，法国目前也准备收紧对华的贸易往来，一旦官方公布消息，航线势必会受到影响，请问贵公司如何确保货物运输的及时性。”唐虞放下钢笔，直起身子，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距离他三个座位的陶姜身上。

　　会议室气氛顿时凝固了，鸦雀无声。
　　对方像是始料未及，眼睛微微瞪大，和唐虞对视了一眼，像是在确认消息的真假。
　　不过对方立刻意识到不妥，迅速收回了视线。

　　陶姜心下一凛。
　　法国要收紧对华贸易？
　　不对，总统上个月刚在贸易论坛上宣布了对华合作计划。
　　再者，公司怎么会提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这是对方抛出的烟雾弹。
　　较量就发生在几个眼神间。
　　陶姜冷静下来，轻轻对旁边的西蒙摇了摇头，西蒙也反应过来。

　　“唐总的担忧不无道理。合同里写明我们将和法航合作，但唐总可能不知道的是我们是法航在中国最大的合作伙伴，拥有货运的优先权。我方认为就目前的局势来看，可能性很小。不过就算发生了唐总所说的情况，我们公司也能够履行这份合同。”
　　哪怕知道对方是在诈自己，但也不能明说。
　　陶姜没给小唐总找补的机会，自己轻而易举的跳过了唐虞挖的坑。
　　唐虞没再开口。
　　专业，镇定，沉稳，可堪大用。陶姜不知道小唐总旁听一场会议下来对他的评价。看着负责人签字盖章，他仿佛听到叮当一下金币入袋的声音。他早就看好了给院长的老年人代步车，这月工资一到就下单。

　　回去路上，他给杨琮回短信：过程略显波折，但顺利签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