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母亲节那天，贝贝姐打来电话说，她看见宋宇了。
“哦，正常，他不是回国有一段时间了嘛。”我淡淡地回了一句，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随后找了个借口拒绝继续谈及宋宇。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放下了，从知道宋宇回国到现在，我都没有什么想法，就连宋宇多次来找我，想跟我谈谈，我都是很冷静地面对的。可是挂断贝贝姐的电话后，我才发现，我冷静不了，大脑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两年前母亲节那天的场景。
两年前的母亲节，是我陪伴着宋宇度过的，那是我见过的最狼狈的宋宇。
我赶到宋宇身边时，他正坐在江边，猛灌着自己喝酒，看着满地的酒瓶，我一时心如刀绞，曾经的宋宇不是这样的，他不喝酒的。
我没有阻止他，因为我不知道我该如何阻止，只能默默坐在他身边陪着他。江风吹得我直掉眼泪，一看宋宇，他却是真的在哭，丝毫不掩饰地哭。我从未见宋宇哭过，这是第一次，宋宇红了眼，嗓子也已经嘶哑，我真的好心疼。
哭了好长时间，最后，宋宇靠在我肩上说：“我妈妈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说完，转过来抱住我又接着哭，我真真切切感受到肩膀处的湿润感。大概是哭累了、喝醉了，宋宇就这样抱着我睡了过去。
我紧紧地抱着他，感受不到江风的寒冷，可心却空落落的，宋宇好像再也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男孩了，尽管他平时看起来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是我知道，他变了，他好像坠入深渊，再也爬不起来了，我拉不动他了。
我将头埋进宋宇脖颈，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我安慰自己说：“我没有哭，只是今晚的风太大了。”
我打电话叫来宋宇爸爸接他回家，叔叔赶来后，我和宋宇依旧保持着相拥的姿势，我怎么也推不开他，最后似乎把他弄醒了，他又拉着我的手说：“我妈妈只喜欢过你一个女孩子。”
“嗯，我知道了。”我回应了一句，便让叔叔带走了他，跟叔叔说，我想一个人静静，便继续待在了江边。
江风真的挺冷的，可是路上的行人似乎很开心，不畏惧这寒风，是啊，怎么可能会畏惧呢？今天母亲节，这世界应该都被温暖包裹着吧。可是为什么母亲节的温暖送不到宋宇身边呢？看着对面大厦上放映着“母亲节快乐”几个大字，我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宋宇，曾经也是我的骄傲啊，为什么要如此对他呢？我的宋宇，那么爱他的妈妈，可是上天却偏要给他开玩笑。我恨极了母亲节这个节日，为什么要有母亲节？在别人对妈妈送祝福时，我的宋宇却只能越陷越深，为什么啊！
“岁岁！”我仿佛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抬头一看，沈安在江边玩水，温柔地唤着我，“岁岁，快来啊，这水一点也不凉。”沈安手上好像还拿着荧光棒，在黑夜中挥舞着，我起身像他走去。
“扑通”一声，我再也没了意识。
第二日，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沈陆阳趴在床边睡着了，我动了动，叫醒了他。“劫后余生”，又一次，我从沈陆阳疲惫的眼神中看出了“劫后余生”
“岁岁，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沈陆阳哭过了，肯定哭过了，我盯着他眼睛，摇了摇头。
“哥哥，宋宇他.......”
“宋宇！宋宇！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自己啊！”我的话被打断，沈陆阳爆发了，明明上一秒还那么温柔，“昨天你说去陪他，结果你现在躺在医院里，他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昨天是母亲节.......”
“江岁岁！你还知道是母亲节啊！你知不知道昨天接到电话说你跳江，晏姨和我妈差点晕过去，这就是你送给她们的母亲节礼物吗？岁岁啊，这都多少次了，你是不是要把每种自杀方式都试一遍啊？”
沈陆阳本就疲惫的双眼现在更是可怕，直勾勾地看着我，可我还能说什么呢？现在的我好像说什么都很苍白。自杀？原来昨天晚上的最后，我是跳江自杀啊，可是，我明明听见是沈安在叫我啊。
“二哥。”许是太过虚弱，我的声音非常轻，就这样轻轻唤了一声沈陆阳，他的眼神里尽是震惊，是啊，我有多久没有叫过他二哥了，“我昨天看见哥哥了。”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岁岁。”沈陆阳心疼地抱住我，却也只能无奈地抱着。真温暖啊，可是也让我感受到了窒息感，沈陆阳抱得太紧了，就像是怕我下一秒就要消失一样。
我终于忍不住了，抱住他大哭：“我好想哥哥啊，二哥，我昨天真的看见他了。二哥，你把他叫回来好不好，你叫他回来啊！”
尽管这是单人病房，饶是我这么放声大哭，病房外也有人听见，透过小窗往里望。哎，这又是哪家小姑娘，在哭什么呢？
“岁岁，岁岁，岁岁。”沈陆阳不停地叫着我，似乎要把我从这种情绪中拉回来，而这个怀抱也束缚着我挣扎。
“二哥，你让哥哥回来看看我好不好？我都生病住院了，为什么哥哥还是不来呢？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哥哥。”哭声，冲刺着整个病房，我哭得撕心裂肺，似乎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可不是嘛，这就是我的世界末日啊。
“岁岁，你不要这样，你让二哥又怎么办啊？”
二哥怎么办呢？
“岁岁啊，二哥怕啊，你这样二哥真的害怕，二哥快要无能为力了，已经不知道还要怎样做了。”沈陆阳不停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丝毫没有放松，声音有点颤抖。
窗外有几声鸟叫，许是被这哭声惊动，想着这是什么吵闹的地方，我还是换个地方待着吧，于是飞走了。
过了好久好久，哭累了，便沉沉地睡了，皱着眉头，连睡觉都不安心。沈陆阳应该不会去说吧，他应该不会告诉宋宇我在医院的，他答应过我的。
梦里真的什么都有。
“岁岁。”沈安真的有在叫我。
“哥哥。”我跑过去紧紧抱住沈安，你看，我的哥哥啊，真的站在那里等我，他的眉眼永远那么温柔，他看我的眼神永远那么宠溺。
可是下一秒，一辆车冲来，沈安一把将我推开，我看见沈安倒在了血泊中，红得刺眼，我被惊醒。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到沈安了，梦里的最后沈安总是各种死去，我像是见证了他无数次离去，太痛苦了，实在是太痛苦了。心理医生说，我没有来得及见沈安最后一面，太大的心理创伤，导致我才会在梦里梦到沈安死去。可是为什么是这样的创伤呢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就让我经历无数次他的死亡，太残忍了。
我又想起了曾经。
沈安和沈陆阳是亲兄弟，我的妈妈和他们的妈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嫁的丈夫也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嫁人生子后关系也一直亲如姐妹，作为子女的我们，从小也是一起长大，我印象中，一直有两位哥哥的陪伴。沈安一直都是两家人的骄傲，温文尔雅，如翩翩公子 ，从小学习优异，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哥哥了。由于叫着好听，我从来不愿意叫大哥，一直叫他哥哥。印象中，沈安是对我最好的了，其实两个哥哥的好都是差不多的，但是沈安对我极其温柔，我便更黏沈安一些，虽然沈陆阳这个哥哥也很好，但他总是比沈安严厉一些，我更多时候就会喜欢跟沈安待在一块。
沈安真的对我宠溺到没话说，沈安的井井有条的书房总是会被我放上各种可爱的小玩意，尽管不符合他气质，可是也任由我去了。每年不管过什么节日，沈安都会给我准备一份礼物，女孩子的仪式感在沈安那里总是会被满足。
沈安说：“我们岁岁是大家的小公主，两家人的宝，要什么哥哥都给，哥哥只希望岁岁快乐平安长大，以后再遇到一个优秀的男孩子，从哥哥手中把你接过去，继续被宠爱。”
后来哥哥因为学业，计划着出国留学，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哭了好久，想着以后见到他的日子就很少了，好几天没有理他。使小孩子脾气，最后又委屈跟他说：“哥哥，你可不可以不出国啊？”
他就真的没有走了，我不知道是暂时计划不走，还是再也不出国了，总之，后面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提过出国的事。生活又回到了以前，只要一有空闲时间，沈安就会来接我放学，一到周末或者小假期，我们三人就会一起出去玩，我和沈陆阳在嬉戏打闹，沈安就在后面静静地看着我们。好像沈安就是万能的，有他在，我们永远都不用愁。
老天给你打开一扇窗户，就会给你关上一扇门，这句话果真说得没错。
拥有了沈安这个哥哥二十年，老天非得跟我开个玩笑。
在一次我去外婆家待几天时，接到了沈安出事的消息，等我赶回去时，已经来不及了，一场意外，沈安永远离开我了。
一天夜里，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想着哥哥一个人该有多孤单啊，我的哥哥陪伴了我十七年，从我出生那刻开始，他就当了十七年的哥哥了，可是现在他要一个人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那么孤单。于是我割腕自杀了。
好几天的不吃不喝，我已经没有太大力气，发现的也及时，我的自杀并没有成功，可是手腕上的疤痕却是永远留了下来。
哥哥的妈妈杨姨抱着我哭：“三个孩子已经没了一个了，不能再少了啊！”
我又颓废了好长时间。
后来，妈妈为我请来了心理医生，我患上了严重抑郁症和恐惧症。我将沈安的死怪在自己身上，固执地认为要是当初我让他出国了，就不会发生意外了。我整天整天哭，世界已经见不到一点光明了。当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望着那双眼睛，我会害怕得大声尖叫。
后来，我自杀了好多次，手腕上的伤疤叠加了一层又一层，哪怕是以前我最爱的小提琴，我看见它也只会想要用琴弦割腕，用来治疗抑郁症的药被我全部吞下，最后送到医院洗胃，晚上到顶楼天台想要跳楼，我只剩绝望了。
手机铃声响了，把我的思绪拉到了现实，原来，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啊。
“岁岁，昨天晚上对不起啊。”电话是宋宇打来的，像是为昨天晚上他的醉酒给我道歉。
“没事啊，你现在有没有好些了？胃有没有很难受？”我强硬地挤出笑容，用欢悦的语气回答他，又担心起他来。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酒，不知道他今天醒来会不会很难受。
电话那头的宋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我听见一声叹息，好像终于要开口了：“岁岁，你现在......”
我不知道宋宇在犹豫着什么，心里只有莫名的害怕。
还好，宋宇什么都没有说，也许他在纠结吧，也许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没有必要跟我说呢，嗯，一定是这样的，我安慰着自己。
这通电话就这样结束了，浅浅的问候，就像早起的一句很平常的早安，也是我却忘记已经下午了，怎么可能平常呢。
我和宋宇是怎么在一起的呢？因为沈安？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总之说不太明白。宋宇是沈安的朋友，他们关系非常好，从初中到大学一直都是同学 ，真是缘分啊。
我和宋宇也算是青梅竹马吧，因为哥哥的原因，我总是隔三差五就能看见他，自然而然就熟络起来，也能算得上我半个哥哥了。我总是会跟着沈安去宋宇家玩，宋宇的妈妈有时会开玩笑说：“岁岁来给我当儿媳妇吧。”我会害羞地跑开，宋宇会帮我说话：“妈，你别逗她了。”
记忆中宋宇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阿姨，我曾经想过，这个温柔的阿姨如果是我妈妈的话，我该有多幸福，是什么开始这样想的呢？
有一年夏天，我热得要死，偏偏才上的高中没有安装空调，怎么都不舒服，去奶茶店的时候指着果茶就想要加很多冰，宋宇来了之后拿走了我的果茶，不让我喝，拿出了绿豆汤说解暑。我是拒绝喝绿豆汤的，我从来不觉得这个东西在夏天有什么作用，但是宋宇说，这是他妈妈做的，宋宇说阿姨的原话是这样的“岁岁成天吵着说热，做些绿豆汤给她解解暑，女孩子要少喝冰的”。喝了之后才知道绿豆汤是真的好喝，当然只是阿姨做的好喝，那个时候我就想，宋宇真幸福。
后来哥哥去世，我将所有的心理寄托全放在了宋宇身上。宋宇真的太像沈安了，比沈陆阳这个亲生的弟弟还像。沈陆阳只是面容像沈安，可是宋宇跟沈安这么多年的朋友，举手投足间都有沈安的影子。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黏着宋宇。有很多瞬间，我都把他当作了沈安，我幻想着哥哥还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我身边。
后来宋宇跟我表白，我答应了，因为我害怕他会离开我，我怕我的拒绝会让我们疏远，那么哥哥就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只能紧紧抓住。
好多人都说我不喜欢宋宇，甚至有人在宋宇面前去说，要为他打抱不平。可是宋宇从不听信他们，对我好得不像话。到底是不听信呢？还是不在乎呢？应该看得出来吧，从眼神里就看得出来，喜不喜欢一个人。
我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可是宋宇并不知道我有抑郁症，我没有告诉他，并让所有知道的人都不要告诉他。我还是害怕，害怕宋宇知道我糟糕的状况，然后选择离开我。有一个抑郁症的女朋友，需要承担太多，照顾她的情绪，还有随时面对阴阳两隔的可能。所以我不敢告诉他。
我们就像普通情侣那样，谈着恋爱，慢慢地，沈安好像淡出了我的生活。
其实不是的，我只是不敢提及沈安，我怕提及他，我们两个人都会崩溃，我已经抑郁了，宋宇不能，宋宇永远都该做那个阳光的大男孩。
宋宇从未问过我喜不喜欢他，我也从来没有对宋宇说过喜欢他，我们心照不宣，谁也不提。好像全世界都给我判了刑，认为我不喜欢宋宇，就连最后我都这样以为。
可是真的这样吗？后来有一天，我跟沈陆阳去看沈安，在花店买花时，沈陆阳问我：“宋宇给你送过花吗”
我愣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宋宇在给我表白那天送过一束花，红玫瑰。
“以前，每周哥回家的时候都会给你带一束鲜花，你房间的花瓶从来没有空过。”沈陆阳接过店员包好的花，望向我，“但是基本上都是宋宇给你挑的，哥不太明白那些花。”
原来以前那些花都是宋宇搭配的啊，每一周都是惊喜，我以前总是惊叹与店员的插花艺术，没想到宋宇这么懂花。
“岁岁，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是吧，你喜欢宋宇，二哥看得出来。”
是啊，我喜欢宋宇的，在所有人都认为我把宋宇当沈安的替身时，我却真的喜欢他。
“以前，你总喜欢跟着哥去宋宇家，一点都不黏我，追着宋宇跑的时间比追着我跑的时间还多。有一次去他家吃饭，阿姨让你给她当儿媳妇，你虽没说什么，但是我看到你害羞了，这不是你的性格，你不喜欢会直接拒绝的，岁岁，你喜欢他。”最后一句，沈陆阳望着我的眼睛，坚定地告诉我，我喜欢宋宇。
是啊，我喜欢宋宇，坚定地喜欢，无关沈安，只因为是宋宇，在很早之前，在哥哥还没有去世之前，就喜欢他。那是属于女孩子的娇羞，女孩子的心动，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我早就对这个阳光的大哥哥心动。
记忆飘得太远了，回忆真的太折磨人了，幸福与悲痛交织着，属实让人崩溃。
我已经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该回家了。
回家路上，沈陆阳一路不自在，欲言又止，好几次想开口又停下来了。我也没有心情去问他到底想说什么，我现在就跟一滩死水一样，惊不起半点水花。我只当沈陆阳是想劝导我，又如往常一样，让我放下。
到了家门口，我看见宋宇站在那儿，我连忙下车，向宋宇走去。走进一看，宋宇脸上挂了彩，像是被人打了一顿，虽说看着是已经处理过，可左边脸还是肿得厉害，嘴角还有血痂，看得我一阵心疼。
我问宋宇怎么回事，宋宇望了沈陆阳一眼，沈陆阳不自在地躲避着眼神。
“我有事跟你说。”
“哥，我待会回去，你先进去吧。”可能是宋宇有什么事情，觉得沈陆阳在这里不自在吧，我这样想着，于是让沈陆阳先回家。
我摸着宋宇的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搞成这样。
“你的脸怎么了？”我想，当时我的眼里应该只有心疼了。
“没什么事，倒是你，有什么事情要给我说吗？”宋宇抓住了我的手，将我的手从他脸上拿下来，放在他的手心上，仔细地看着。
输液后留下的医用胶带映入眼帘，就那么明显地贴在手背上，宣告着我刚从医院回来。我抽出了我的手，放到后面，企图掩盖，祈祷着他并没有看见，急忙在身后撕掉它。
“不打算跟我说吗？”宋宇的语气有点冰冷，让我有些害怕，害怕所有事情的真相都会浮出水面，被他知道。
宋宇又拉起我的手，可是好像更藏不住了，撕掉胶带后，拔针时出的血凝结的血痂就这样赤裸裸展示在他眼前，很明显，我这是输过液了。
“我是不想让你担心，我只是一点小事，没什么的，昨天你喝醉了酒，也挺难受的，我才没有打算跟你说。”我故作镇定地解释到，希望宋宇能相信我。会的吧，宋宇一直都相信我，从不怀疑我，这次应该也会相信我的吧。
“岁岁，跳江自杀是小事吗？”
怎么会？跳江自杀？宋宇怎么会知道？
“你上哪儿听的？什么跳江自杀？我只是有些感冒了，你瞎说什么呢？”尽管我极力地解释着，可是我的声音颤颤巍巍，非常不镇定。太正常了，遇到死亡问题，我很难镇定下来，何况现在面对的是宋宇呢？
我已经快看不懂宋宇的眼神了，那到底是心疼，还是生气在怪我瞒着他呢？
“江岁岁，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沈安死后的替代品？你精神的寄托吗？你到底还知不知道我是宋宇？谁也不是，只是宋宇！”宋宇生气了，原来那眼神不是心疼，是生气啊。为什么不心疼呢？为什么看着我手上的疤都不心疼呢？为什么啊？
我不躲避他的眼神，宋宇已经眼角发红，我就这样看着他。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这样的？连宋宇也觉得我把他当作替代品了呢，我的喜欢是不被所有人承认的，真可怜，我被判了死刑，让我止步曾经，再也不能走向未来，也许我真的应该死在沈安走后的第二天，我努努力，或许能在黄泉路上追上他。
“我们分手吧！”宋宇叹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说出了分手。可是为什么还是紧紧抓住我的手呢？
我低下了头，终究是不敢看着他眼睛了，一秒，三秒，五秒，眼泪开始往下掉，“我不要。”带着哭声，我不想分手。
宋宇终究还是心疼我的，将我拉了过去，抱住了我，就这样紧紧地箍着我，像是害怕失去我，可是明明是他提的分手啊。
“岁岁，我不希望你这样，但是当我知道一切之后，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我除了心痛也只剩下无奈了。我到现在才知道这两年里，你都过得那么痛苦，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还要来照顾我的情绪，岁岁，我不希望你这么累。黑暗是需要光明来照亮的，可是我做不了你白日的太阳，也做不了你黑夜里的星星，我自身处于黑暗，看不见光亮的。我妈妈走的那一天，你陪在我身边，黑暗之中是唯一的光亮，我以为你是来拉我走出深渊的，可是我却忽略了，你给了我唯一的光，把本在深渊的自己越陷越深。我醉酒依然记事，昨天母亲节，我去看了我妈妈，想要告诉她，我如她所愿，给她找了一个很好的儿媳妇。我妈妈非常喜欢你，从小到大，在众多女孩子里，她也只喜欢过你。我明明已经追到你了，我想着再等等，等你二十岁了，我就可以娶你回家了。昨天晚上你陪着我，我就在想，我的女孩子就在这里了，可是我的妈妈呢？我走不出去，忘不了她，忘不了她经常在我耳边念叨说‘要对岁岁好点啊’。可是我对你一点都不够好，连你自杀这么多次都不知道，我到底算合格的男朋友吗？岁岁，我是不是让你很累了？你已经够煎熬了，却还要承担两份痛苦。”
“不是的，不是的！”我拼命地想要否定他的说法，我想要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可是他抱得太紧了，我挣脱不了，这窒息的拥抱，到底是害怕失去我，还是害怕我听了这些话受刺激啊？
“我不希望你这样，我希望你能走出去，沈安是你永远的痛，我妈妈也是我永远的痛，我不想到最后你也成为了我回忆里的痛。就算你没有把我当作沈安的替身，可是我们都有关于沈安的回忆，只有我离开了，你才可以好好去释怀过去。岁岁，你就当是怪我吧。岁岁啊，你要好好的。”
那天，好像天真的塌了，我从未想过宋宇会不要我，从未想过。怎么可能呢？宋宇对我那么好，宋宇曾经说过的，想要我陪着他一辈子的，现在他却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他让我要好好的，可是没有了沈安，没有了宋宇，我要怎么好好的？
我的世界真的是黑暗的吗？我明明记得有光亮的，我明明有抓住最后一丝光亮的，可是我现在抓不住了，我真的要陷进去了。
宋宇走得很决绝，不管我怎样哀求，怎么撕心裂肺的嘶吼，他都不再回头，就这样，带走了我最后一丝希望。
我的双眼没有了光，就这样空洞地望着宋宇离去的方向。
最后，沈陆阳出来找我，我已经不哭不闹了，就这样乖乖地等在那样，好像还在等着他回头，可是等不来了，再也等不来了，宋宇真的抛弃我了，连分手的理由都提的那么温柔，连最后的拥抱都那么温柔。
“岁岁。”沈陆阳大概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心疼地叫了我一声。哦，不对，不是大概知道，本来就是他说的，宋宇知道的这一切都是沈陆阳说的。
“岁岁，大家都在里面等你呢，我们回去吧。”沈陆阳试图来拉我的手，想要带我回去。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为什么？二哥？”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二哥要这样对我呢？二哥不是希望我好吗？
“岁岁啊，听哥哥的，先回去吧，你今天太累了，我们明天再说吧。”
我再一次甩开了沈陆阳伸过来的手。
我想象不出来宋宇听到沈陆阳说的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
“我只是不想要你永远走不出来，有他在你就很难走出来。找他之前我也想过，我们岁岁那么喜欢他，就这样一辈子吧，可是你要哥哥怎样去接受随时失去你的可能？你是我们从小捧在手心的宝，却要为了考虑他的感受，一个人默默承受着所有痛苦。我没有让他离开你，我只是给了他选择，你需要的是治愈，而不是去救赎别人。”
“可是哥哥，你又要我怎样去接受没有他的生活呢？我不想要治愈了，我就想要他啊，我心甘情愿的啊。”明明已经不哭不闹了，可是此时的我还是忍不住，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哭到再也没有了力气，我起身回去，如提线木偶一般，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屋。
“岁岁啊，你们在门口做什么呢？这么久不进来。”看到我回来了，妈妈走上前来。住院到现在回家，沈陆阳为了大家担心，也怕大家过于操劳，没有让大家来医院。
妈妈看见我哭过了，只当以为昨天“跳江”事，而我越过妈妈往卧室走去。
看见跟着身后进来的沈陆阳，“陆阳啊，你去陪着岁岁吧。”
“别跟过来，我不需要他，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了！”我此时恨极了他，怎么还需要他的陪伴。
宋宇是怎样知道这些的呢？沈陆阳去找过他了，在我还躺着医院的时候，沈陆阳去了一趟宋宇家。
叔叔不在家，沈陆阳一进去就给了宋宇一拳，把宋宇打懵了。
“你知不知道岁岁现在还躺着医院，而你现在却在这里好好的！”沈陆阳揪着宋宇的衣领，恨不得昨天跳江的是宋宇，恨不得他死在昨天晚上。
“她怎么了？昨天晚上我喝酒了，什么都不知道。”宋宇充满了焦急，可是就沈陆阳压制着，也做不了什么。
“她怎么了？她昨天晚上跳江自杀了！”沈陆阳的语气是止不住的愤怒。
“跳江自杀？怎么会？”沈陆阳终于还是放开了宋宇，却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怎么不会，你以为她是你看到的那样吗？她只是为了不让你担心，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才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从沈安去世那天，她就变了，她得了重度抑郁症，每天都要靠吃药来维持，她自杀过好多次，手腕上是叠了一层又一层的刀疤，好长一段时间，我们每天晚上都会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我每天都担惊受怕，害怕哪一天她就不在了，为什么我们宠到大的岁岁要受这么多哭。你知道我好几次晚上看着她站在阳台上，身影那么单薄，我就害怕她跳下去，可是我又不敢叫她，我一点都不敢惊动她。这两年来，她一直都是这样度过，我原本想着你陪着他也挺好，可是你呢？我很同情你母亲的离世，可是你现在的样子又要让她怎么办？她一个人承受着两个人的痛苦，在自己受煎熬的同时还要安慰你。宋宇，我不需要这样的妹夫，哪怕岁岁一辈子都不嫁，我们也不需要你这样的，我们需要的是能够治愈她的，而不是需要她去救赎的，她也处于深渊。”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知道真相的宋宇很痛苦。
“你看见的永远是那个在外形象极佳的江岁，可是你不知道我们每天看见的江岁，我只能用死亡这个词来形容。我们家从来都是不插手她的感情生活，这么久以来，即使看着她这样痛苦，我也没有来找过你，这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唯一一次。你处理不好自己的情绪，只会让她的抑郁情绪越来越多，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只是不想你们之间的所有痛苦都由我们岁岁来承担。我相信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宋宇救是这样选择了不要我。
屋外妈妈跟沈陆阳交谈着，自从我有抑郁症开始，家里就重新装修了，害怕我一个人在房间出事，所有的装修都不隔音，所有外面的交谈我在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
“陆阳，岁岁跟你闹矛盾了吗？”
“是我的错，这一次，我可能真的做得太过分了”沈陆阳的语气里充满着愧疚。
“因为宋宇的事”妈妈猜得到，我们在外面这么长没有进来，发生了什么，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能让我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的，除了沈安也知道宋宇了。
“嗯，我把岁岁的情况告诉了宋宇。”
“陆阳啊，你们兄妹三个现在就剩你们两个了，不能再出事了。”
兄妹三个，现在就剩两个了，我已经没了一个哥哥了，连宋宇也不要我了，我就只剩沈陆阳了。要是我一直这样，沈陆阳会不会也不要我了，毕竟宋宇就不要我了。
我打开门，冲门外喊了一声“哥哥”，走了过去，扑进沈陆阳怀里，哭了起来。
“哥哥，我就只有你了，我不怪你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抱得越来越紧，这是我唯一的哥哥了，“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一个哥哥了。”
我在房间待了好几日，不愿出去，也不愿拉开窗帘，就这样每天都在黑暗中。
听朋友说，宋宇出国了，他真的走了，去了遥远的异国他乡，连挽留的机会都不给我了。
我乖乖听话，接受治疗，好好吃药，开始跟正常人一样有了正常的喜怒哀乐，可是心理医生却是摇了摇头，说我将心封闭起来了，我丝毫不在意，依旧‘正常’生活着。
我每年都会去看沈安，有时候有空就会去跟沈安聊聊天，但是宋宇却慢慢淡出我的生活，像是从未有这么一个人来过我的世界。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记起宋宇，再也不会为宋宇哭泣了。
直到有一次，我回老家，看见了阿橘。阿橘是宋宇妈妈养的一只猫，阿姨特别喜欢阿橘，在丈夫工作、儿子上学的时候，一直都是阿橘陪伴在身边。好久没有见到阿橘了，我也并不想见到它。阿橘一看见我就向我这边跑来，脏兮兮的，我拼了命地躲，最后曲瑞来赶走了阿橘，送回了不知哪个奶奶家。
真的好奇妙，阿橘似乎是喜欢我的，可是它不知道，我非常讨厌它。我一直都恐惧猫，发自内心的恐惧，我与猫接触，会产生心理和生理上的过敏。以前每次去宋宇家，阿姨都会把阿橘关进猫笼里，我从来没有逗过它从来没有抱过它，甚至都很少正眼看过它，可是阿橘看见我就很兴奋。
我以前一直以为，宋宇会好好养着阿橘，毕竟阿橘跟阿姨那么亲近，在曾经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阿姨一直陪在阿姨身边，宋宇是喜欢阿橘的，那是母亲给他的留念了，活生生的留念，可是他还是送走了阿橘，甚至都不曾让叔叔来养。
我心里有些难受，虽然我讨厌阿橘，但是我却同情起阿橘来了。过惯了吃猫粮的日子，到了乡下，阿橘生活得习惯吗？
我没有过多去了解阿橘现在过得怎么样，看见那一次后，我便很少回乡下去了，害怕再一次碰到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阿橘。
我也没有去深究宋宇为什么要送走阿橘，总感觉有一些害怕，怕什么呢？也许是害怕答案吧。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快过年了，我去逛超市买零食时，遇到了宋宇爸爸。
自从阿姨去世后，叔叔也不如以前了，以前的叔叔很和蔼，看到我也都会笑着说“岁岁又来了呀”，可是后来的叔叔不爱笑了，一个人承担着家庭，照顾着情绪崩溃的儿子。宋宇对妈妈的执念很深，可是叔叔对妻子的执念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叔叔苍老了不少，白发比上一次见着好像又多了很多。宋宇现在在国外，叔叔就是一个人了，哎，都是可怜人。
叔叔大概也没有想到会遇到我，眼里充满了震惊，打了招呼后，我想着我要尽快离开，不要再有任何瓜葛，我只是出于礼貌打了招呼而已，可是叔叔却叫住了我，似乎有话要说。
“岁岁，我听到曲瑞说你回老家看到阿橘了。”
“嗯。”为什么突然说起阿橘？我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我不想听下去，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我窒息，我只想快点离开，可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阿橘是宋宇走之前执意要送走的，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知道了不少，是宋宇对不起你但是作为他父亲，也会很心疼他，所有叔叔还是想把这些事情说给你听。当初，宋宇出国前，我问他阿橘怎么办？是我养着还是他带走，我以为他会把阿橘带出国，但是他却说要把阿橘送走。我感到很不可思议，这是他妈妈留下来的，在我们家待了好多年了，就这样送走，我是不愿意的。但是他那天用了哀求的语气，哭着跟我说，‘爸，求你了，把阿橘送走吧，虽然阿橘是妈妈留下来的，但是不送走阿橘，岁岁要怎么办啊？’，我说没必要送走，阿橘我可以养着，没什么影响。但是宋宇说‘阿橘在，我就会想起妈妈，我想要忘掉妈妈了，为了岁岁，她为了我付出太多了，她太累了，我不忘掉妈妈，就会一直有执念，会有坏情绪，岁岁就会很累，哪怕妈妈怪我，我也只想要岁岁好好的了。我只要岁岁了。’那是他妈妈，我当时真的想骂他，怎么可以忘记生他养他的母亲呢？可是当时他那眼神，那哀求的语气，我妥协了，我怕他也撑不下去，所以我送走了阿橘。后来宋宇出国读书，学的是心理学，虽然心理学跟普通医学不太一样，但是你知道的，因为他妈妈的原因，他一直拒绝从事跟医学有关的，他有心理障碍，但是为了你，他半道又去学了心理学。岁岁，叔叔只是不想你恨他，叔叔知道你过得很累，但是宋宇也很难，不管你们之间会怎样，我只是不想你恨他。”
听完叔叔说的话，我落荒而逃。
原来我和宋宇都是同一类人，就算为对方付出过什么也不会说出来。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我陪着杨姨在看春晚，杨姨突然说：“宋宇那孩子挺可怜的。”
我转头就哭了，沈安呢？沈安不可怜吗？为什么杨姨要说宋宇可怜，忘掉自己的儿子了吗？过去太久太久了，沈安真的要被大家遗忘了，连自己的母亲在大年三十都只是感慨别人家的孩子可怜了，我到底要怎么办？我也快要忘记沈安了，可是我不能忘记沈安，我怕我一忘，这世界就不再会有人惦记他了。
后来宋宇学成归国，联系了我好多次，我拒绝见他，我不知道我该怎样面对他。他走的这些日子，以为我少了一份痛苦就可以慢慢好起来，但是他们忘记了，那份痛苦同时也是希望，少了这份唯一的希望，我怎么可以好起来。
也许宋宇越来越好，也许他真的放下了，不再执念他妈妈的离世了，但是我不行，我们不能又一次重蹈覆辙，不能角色互换，不能由他来继续承担我的痛苦。
直到今天，今年的母亲节到来，以往那些沉痛的记忆又被掀开。
我给杨姨和妈妈订了同样的康乃馨，却想起，宋宇会给他妈妈送花吗？会去看她吗？以前我告诉过宋宇，女孩子不管在什么年龄都是会喜欢收到花的。宋宇说他要选择忘记妈妈，所以今年的母亲节宋宇待在国内，他会怎么样呢？
“岁岁，做阿姨的儿媳妇好不好？”
“好啊。”
好像记忆中那个温柔的阿姨一直都是温温柔柔的，我又好像听见了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娇羞的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