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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阿修正输得灰头土脸,动着脑筋想要抢钱赖账时,忽然就被人从背后拍着肩,打断了念想也错失了时机。
      是以奉命来寻人的常庚,常贵两人,直面到这小南蛮子输得钵破瓦光后满脑子打着抢钱赖账算盘以至于一双眼凶光铮亮。两人不由得暗暗庆幸,还好先找到人了,这小南蛮子一副输红了眼要打劫的模样,要真惹了事端,南疆人身份又被识破,这众目睽睽之下还真不好收场。
      拿到人,看着这小子一副焉头焉脑的怂样,两人一边安下心来,一时又是憋不住地好笑,末了还是被他一副被打蒙圈的小可怜样打败,忍不住又好心宽慰又斥责两句,认真想着往后像嫖赌这样的脏污还是要给这小子断得死死的。
      这操心模样半点不输给府里头,三餐两顿地总要追着这小南蛮子问吃喝舒不舒心的妈子婆子们。这么想着,两人对视一眼,更是不知从何说起,一个入府不足一月,主子不知从哪里顺手捡回来的野小子,还是个败俘族南蛮子,是怎么在李二公子手下呆的这么游刃有余,人见人爱的。
      其实起初,这小子还真挺受排挤的,毕竟是个异族,又来路不明。明处暗处,单独的,抱团的,手轻的,手重的,各式憋招坏招对这小子还真没少人使。可次数多了,大家也慢慢都试熟了,也不知南疆都败落成那样怎么还能养出这么干净纯澈的人来,什么心机情绪的原本就简单,还从来都直白的摆在脸上,痛能挨,冷也能受,架也是会打的,但不使浑不记仇,快二十岁的青年人了,跟个小孩似的什么话都能被人兜底全套出来,以至于这些常年混迹市井,流氓涎皮狗声名在外的一群人也终于是不好意思欺人太甚起来,常常捉弄到半势,看到这小蛮子憨乐样,往往人默默收了恶劣,不自觉又偷偷给他找补回来。
      以至于到最后是,人人惋惜,这么个憨憨,偏是落在了李二公子这么个纨绔二世祖手里。也幸也不幸。幸在,这二公子虽是个纨绔二世祖,但从来不苛待仆从,宽下手软比得过这京中传的任何一位活菩萨,不幸在,这个二公子,好恶没个定性也没个长性,常常对失了兴趣的人或物,丢手丢得极其干净利落,这小南蛮子到底是府外头半路捡回来的,也没签个字契之类的,只是李二公子那么一时兴起如今这么不明不白进出都带着,万一哪天被丢手,当做是闲杂人打发出府,也是常常有实例的。
      “公子可发话了,带你赌钱的人都要重罚,你回去可悠着些回话......”
      “跟他说这些......公子是什么人,这憨子连替公子伺弄花草的小花奴的套话都兜不住......你啊,就敞着嘴说吧,就只一点,咱回头赌钱这事真得戒断喽......这京都,入冬可不是南边人扛得住的,你那点银钱趁早攒着,要入秋前买不了冬衣,就赶紧的当路费回南边去......年年冻死好些人呢!”
      “......”
      “别听你贵哥唬你,过了中秋,这京都的渡口都冻住了,南边回不去,北边,西边的棉,兽皮也进不来,在京都买不起冬衣的,只能抱着炉子饿死啦。”
      “......”阿修一脸看傻子的神情,怜悯地看着两位常哥,被他们一人弹了一个脑崩,毕竟谁受得了被一个憨憨当傻子看。
      三个人眼见到了已经散了偃戏,重起歌舞的舞台前,多一半人潮是奔着偃戏赌局而来,所以虽然歌舞还演绎着,台下人潮竟如潮退般四散,显得这三人俨然是逆流而上地,不断同逆向的行人擦肩,对遇。
      阿修同双生在这样的对遇里,互相将彼此看了个满眼,在这川行如流里漠然而过。常庚正因为逆行不断同人相撞十分恼火,常贵不经意抬眼正看到双生侧脸,莫名觉得一个男人的侧脸被旁人衬得极其秀致,然而也不过是分神片刻,再秀致的人被没入人群,也终究是不可捕捉。
      回到雅间前,三人向里间先告了求见,获准入内的时候,李长陵同那演巫祝的偃师已经说完话了,但也没放人走。
      “阿修回来了,”李长陵闲闲抿了一口茶,脸上十足是纨绔神色,“说是,你也买注了,都听了哪些人的指点?”
      “......都输了......”
      “那本公子倒是更想听听,都是哪些笨蛋敢教傻子。”
      “......”
      “不说也罢了,本公子知道找谁去,”李长陵似乎本来也没指望这小蛮子当真说出个名姓来,随手点了点偃戏师的方向,“过来看看,总要知道那些钱都是因为什么输的。”
      “......”被指的偃戏师十分无语,又无可奈何看着满屋子人齐齐投来深意十足的目光。这话里头意味分明,但又明明没有一个字挑明是因自己,况且方才,分明他在的戏班是魁首,这么一指之下,着实也没得辩驳处。
      “是你不好好演戏害我输钱的?赔我钱来!”小南蛮不管,肠子直通嘴。
      “......”
      “哈哈哈,不错,阿修的钱,得你赔。”更恶劣的是,居然有人附和,偏偏还是这里的金主。
      “二公子也要讲讲道理才是,鄙人......鄙人不过是跑场走边的小角色,怎可能左右输赢?”
      “阿修要在这算账,本公子替他主持公道,都先退下吧。”
      “是。”
      “家丑不可外扬,本公子这官司没断清,不想被打扰,可听明白了?”
      “是。”
      摒退了旁人只留了三人的雅间,原来只觉得是寻常茶室雅间的包厢,竟一时觉得有些空旷了些。
      “阿修,方才那两出戏倒是看了没?”
      “中原人编排南疆人的戏,有什么好看的......”
      “嗯,过来,看看他的衣饰,面具做的细不细致?”
      “差,难看,丑。”
      “......”有那么一个人无语问苍天,很想打人,但是怕闯祸怎么办,没有回答,于是他只能从头到尾紧紧绷着脸,藏起满腹的嫌弃。
      “倒不能怪他,都是戏班配的,不如把方才哭送蚩尤那一段再跳来看看,阿修看了再说。”
      “......”
      “......”
      一个心说不想看,一个心说不想演,但两个人都奈何不了座上的大爷,只能傻子戏子陪着大爷乐。
      惨不忍睹。在凌迟般度过了这段表演时间后,三个人内心一致的评价着。
      小南蛮阿修,自不必说,心中所想直呈在脸。
      李长陵根本由始自终不表真意,从旁攀扯,但分明看的就不是偃戏。
      假扮偃师时,弥笙不是没有思索过因为技艺拙劣而露出破绽,但好在受教于浣笙,学习过千面术的些微皮毛,肖仿人行为表情,此类,所以不通偃戏技艺,但他会仿两旁技师行为,又是混在众人中同演,却不想是还是被人一把给拎了出来。
      索性弥笙也卸了伪装,反是坦荡荡地说起话来:“二公子莫要再逼迫了,小人着实献丑了。”
      “阿修嘴笨,本公子来说吧,南教祭典祭神和祭人是不同的,那些技师多是中原人,对蚩尤并无真实敬意,是以礼拜唱祝表演十分敷衍粗劣,根本不循南教礼节,你言行虽因肖仿他人缘故,显然是拙劣,看似几处同旁人有异,却分明是你知南疆礼俗,仿的是真正南教人奉天的礼拜......算你聪明,早早选的避人耳目些的位置。”话是对着偃师说的,看这李长陵分明是一直在细细看着阿修脸上的神色,总似想分辨些什么来。
      “公子明察秋毫,慧眼如炬。”这偃师倒也是配合,只当是的确对着自己说的那篇话来对答。
      “终究是你学艺不精,又班门弄斧了。只是,这戏台上片刻便藏拙不住,要于人前扮傀儡,何其拙劣?”
      “......”阿修实在是有些无聊了,这个二公子玩乐享极,外人多半觉得随侍着他也必定多是享乐之宴,阿修被捡回在他身边月余来却看得明白,这人根本人前人后两张脸,人后那张脸,其实无趣无情之极。打那偃师开演就神游天外,这两人对话过两轮了,他也没打算回个神。
      倒是好歹,那偃师卸去伪装时,打起精神看了人真貌。偃师带面具伪装做俑人戏是见过,但面具下还能褪出一层人皮来,实属未见。脱了俑人装,还褪出一层人皮伪装,也着实超了阿修理解,于是,他耐着心收回天外的游神,努力听懂接下来的对话。
      “阿瑛啊,或是随了大观楼从此远遁江湖,或是遂了太常丞大人的好意终老江南,到底落得自在善了,偏你不肯安生,这么折腾得横竖不得人心,如骨鲠众人喉,何苦来!”那边弥笙褪了伪装现出真容,这边李二公子也收了人前一副败絮其中模样,其人看上去不过是稍整了坐姿,一身气度早如脱胎换骨是生生的另一番模样,阴翳,深若寒潭般令人不由想敬而远之。哪怕眼下他分明是眉眼含笑着说话的。
      “阿瑛......”念到这个名字时,那人声音就仿如浸透着甜丝丝味道的毒药般,仿有眷念分明又藏着致命的狠,“今日同公子一见,是许还公子当日救命之恩,吾不死,此恩必报……只是,这一生,我惟愿阿瑛从未出生过,惟愿是,将这人,亲手挫骨扬灰,还报天命......此后,还望公子应承我,阿瑛此人,早已天诛地灭,惟是还君一命时,名销念散。”
      “既阿瑛此人已死,恩怨尽销,你爱是谁是谁,休要再攀扯本公子。”
      “二公子如此寡情凉薄,还真是......既二公子不愿做恩人,愿结善缘,还望无论如何也不做仇人。”
      “......何瑛确实该死!”李长陵似乎不怎么意外那个口口声声要报恩的人,突然转口又说仇人,只是冷着声调,似是平常说话,“本公子就这么一亩三分地,谁的恩仇都别想挨上来,谁的筹谋打算,也休想沾上来。”
      “不出所料啊,但二公子还请思量一番,我如今能找到的地方,旁人若想,会不会也能......这些年,辅国公所受的委屈还有当年大公子平白蒙难......”
      “何瑛......”
      阿修打满结的脑袋里,既来不及反应原本还正坐在茶桌前细细闻着茶香的人是怎么在瞬间丝毫不搬桌绊椅,不出一丝声响地将另一个人狠狠扼喉按在了墙壁上。
      也十分捋不直思虑,两人谈话分明句句劲爆私密,李长陵是怎么想的留下了自己这么个外人从头听到尾,而那个在最后终于被叫了全名的何瑛,竟也敢这么坦荡荡放任自己在旁。
      他十分有限的理解力都聚精在了这两处,于别处,譬如那两人对话里涉及的其他人名,纠葛更是听得他懵头懵脑,以至于比起那个被掐得生死一线的人,他更似去了半条命的离了魂。
      “劝......二公子,要,杀......人动怒......需,三思......我敢来,敢如此说话......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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