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乐如歌》重梨

65、第六十二章，被重塑的眼

　　韩非卧室里摆着两张床，有张是李斯的。君臣没重聚的时光中，李斯大多数时间在是非酒肆歇脚。
　　两人饮酒下棋论法，上头时，两天两夜不眠。
　　现在白矖占了自己的床位，韩非也没进屋睡李斯的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尴尬。

　　白矖眼睛不便，夜里可能有需要用他的地方，韩非抱了被子，在房门口打地铺。
　　他双手垫在脑后，听着走廊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偶尔图个新鲜倒也不失情趣。
　　白矖没有倦意，双眼覆上一层白绫，摸过去在烛台旁坐下。
　　烛焰低矮，影影绰绰地跳动，像是凝结在空气里的橘色泪滴。那一点摇曳的光，撕开沉沉的暗，温柔地落在一张素颜上。
　　她的五官无论组合一起还是拆开来看，都优到极点，即使白绫遮眼，也能看出鼻与唇面部轮廓的精雕细琢。

　　烛火“噼啪”轻响，爆开一个小小的灯花，暖色的光晕便在她静止的眉宇间猛地摇晃了一下，随即复归平静。
　　是非酒肆被大群妖怪包围，一双双窥探的眼在黑夜冒着寒光似一把把锋利的匕首。

　　那具不死此刻又暂失法力的灵兽躯体是极品，每只妖虎视眈眈，带着欲望的靠近。
　　“那个女人诡计多端，大伙小心。”蜥蜴精谨慎道。
　　□□精不服气：“她现在是个瞎子又暂时法力，这点我可是亲耳听见的，假不了，就算是我，也能轻易将她拿下。”

　　蝙蝠王无情嘲笑，“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这只天鹅只能在本王怀里乖乖被本王疼惜。”
　　“本王修炼至今尝过不少人类女子，已经可以想象这具身体的美妙滋味。”他急不可耐的朝着点灯的房间里飞去，却撞在一层结界上，碎了。
　　这下场吓傻其他妖，蝙蝠王的实力它们是知道的，强如他竟被一道结界轻易打碎，何况它们远不及蝙蝠王。
　　诱惑在眼前，但实力不允许，蠢蠢欲动的妖们惶恐，嚷着退出这场争夺。
　　但它们没有退路，一本书飞进妖群，强大的灵力自翻开的书页里爆发，众妖皆灭。
　　书又原路返回到白矖手里。
　　她对韩非说的十天半月才能恢复法力是个谎言，她故意将这消息透漏给外面妖精。
　　她树敌太多，也清楚没法力的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敌人趁人之危是意料之内的事，她干脆一网打尽。

　　封灵术，在她洗澡时就被破解了。
　　结界隔绝外面的动静，韩非仍在睡梦里，白矖对门外施了法，下秒，门被推开，韩非梦游似的抱着被单走进去，乖乖躺下床，白矖慢慢摸出去，摸到栏杆，躺在上面。
　　她以手代枕，五彩斑斓蝶栖于鼻梁之上，如停花枝，气息稍重便见它双翼轻颤。
　　“二郎，你何时醒来？”
　　我想你了。
　　蝶忽而振翅，带走心底结成的相思。
　　一夜安眠。
　　昱日
　　“早啊！”听到门开的声音，白矖侧过脸，跟里面的人打招呼。
　　韩非干笑。
　　他莫不是梦游，将白矖赶出了卧室。

　　“你法力恢复了？”
　　“嗯。”
　　韩非手捏下巴，端量白矖，“白矖法力高强且正义善良，这样的人往往仇家多。非大胆猜测，你早已恢复法力。你昨夜说的十天半个月恢复法力之事，声音大了些，像是故意让谁知道。昨夜的热闹场子我错过了。”
　　“非再猜，白矖眼睛不便鞋底却干净，说明你没出屋。看来，昨晚的妖怪数量多却是些小喽啰。”
　　白矖评价：“洞察秋毫，适合入官场。”
　　“非生平只爱两件事，喝酒和读书。”
　　“酒嘛，非不愿人人都喝，但读书嘛，非希望，天下人皆能读书，读的都是好书，辩得清是非曲直，识得出黑白对错，不为捕风捉影的一句话，判人对错，不因真相未明的一件事，定人生死。他们清楚认知欺凌是错，装醉的人去调戏街边的女子是错，一个男人犯淫起了色心，却怪那女子衣着单薄是错。”
　　“ 无知的人，会在自己的圈子形成自己的认知从而不去接受圈外的事物，而读书的意义，就是要从无知到有知，从不去接受到坦然接受，打破这圈子再走出这圈子，最后，纠正这圈子。”

　　白矖坐的板正，认真倾听，“先生之言，白矖受教了。”
　　“过奖过奖。”韩非满脸谦虚。

　　“还是上次那句，莫要先生先生的，唤我韩非即可。”
　　“好。”白矖再次记住。
　　“我曾构思一书院图纸呈与始皇陛下。”
　　“陛下批准了么？”
　　“上面只有一猫爪子印。”韩非脑袋一耷。
　　“如此敷衍，难不成哪里得罪了他？”他做思考状，想到一点，难道是那件事？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额，陛下之前要将阴嫚赐婚与我，我婉拒了。白矖你是不知道，陛下当时的表情分明是想占我便宜的形容。”他回想嬴政的表情，想学，肚子忽然咕咕叫，他摸遍全身拿不出一子，最终在鞋子里掏出，他两指夹着一枚铜币，左看右看眯眼看，孩子般的淘气，“哈哈，早饭有着落了。”
　　白矖在是非酒肆住下。
　　她医术出神入化，白绫遮眼却不影响出门问诊。
　　白矖法力高强，韩非仍放心不下她，随她出诊，给她记录药方，与她同去同归。
　　俊男美女常被人认成一对，两人当场以表哥表妹，不，表弟表姐的关系来否决。
　　有权势的，以治病为借口，一顶轿子将她接进府，实则动了别的心思。白矖不悦，当场就走，惹恼达官贵人。
　　这一来，住所是非酒肆被烧。
　　白矖施法熄灭火，设个结界将是非酒肆隐藏起来。
　　是非酒肆连灰不剩的干净消失，令外界起了风风雨雨，一时妖孽作祟的谣言四起。
　　白矖成了权贵口中的妖。
　　黎冰，即韩非假名，亦被污蔑为同党。
　　当事人没管外面的风雨。
　　过了半月，白矖的眼睛终于恢复。
　　她取下白绫，铜镜里映出的眼眼和自己的完全不同。
　　陌生的，像是被人用法术重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