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华》连葵

37、第三十六章 魔鬼尚且在人间

　　“连葵，你查一下7床的病人！”

　　“连葵同学！你不要固执，无论中西医学，只要能救人就行！”

　　“连葵！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为你，我已经追了生生世世了，我好累呀！”
　　…

　　“融儿！你看阿娘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

　　“乐融！你现在没娘了，你爹也不会要你了！你就是个杂种··哈哈哈…打她…”

　　“娘给你唱一首歌咱们乖乖睡觉觉，‘杨柳春三月，城外花如雪。西南路人绝，绿杨香尘灭。忽见阿母来，隔江诉衷肠。潇潇暮晨雨。阑干泪如雨…’”

　　头好疼，我揉着昏昏沉沉的头睁开眼睛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你醒了，好些了吗”萧景琛关切的问我。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这是在哪？那些孩子呢”我慌张的跳起来发现在马车里。

　　“安置在‘慈幼堂’了，你先不要急！”萧景琛安抚我，他十分有耐心。

　　“不！莫要等了，她们要立刻手术！不然胡出人命的！”我慌张的说。

　　“‘手术’是什么？”萧景琛一脸不解。

　　是啊！手术是什么呢？我紧接着意识到一定是脑子里新冒出来的东西，我已经很习惯这种状态了！

　　“就是要医治！”我斩钉截铁的说。

　　“丫头你不要急！看上起没什么大碍，只那个…”萧景琛想说那只‘狗’，但想到我刚刚吐得厉害便欲言又止。

　　“‘看起来’能看出什么问题吗？她们都被性侵了，有的很严重！”我歇斯里地，若再不治疗会感染的。

　　“性侵？”萧景琛摸摸我的脑袋觉得我今天一直很奇怪，他突然后悔带我来这一趟，担心我吓傻。

　　“她们都被人糟蹋了…”我气得眼冒金星。

　　是啊！“性侵”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概念呢？好头疼，我揉着脑子十分难受呀。

　　萧景琛这回听明白了，但是这种话从一个十四五岁的大家闺秀嘴里说出来，还是非常不可置信，在萧景琛眼里我还是一个小孩子,连女人都不能算！

　　如何能知道男女之间的‘那种事’，他想到如此一时不得不把乐融当做一个大姑娘看待，他猛然抽回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不知所措的放在腿上，马车缓慢的向前，空气一时尴尬起来。

　　“我竟然没想到是这样！这群狗东西我要宰了他们,凌迟了都不为过.”萧景琛握紧拳，死死咬着下嘴唇。

　　“他们怎么死我不管,我要救这几个女孩，尤其那个不成人样的孩子”我坚定的说.
　　对！我要救人！

　　“好！你说怎么办！”萧景琛知道我打定了主意，我素来是一个固执的人。

　　“你去让人传信儿给李催医师和李郎中！”我想了想。

　　“天快黑了，先去通知这两位大夫吧！”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萧景琛看着我，心里十分复杂。他好像觉得眼前的姑娘一下子长大了！昨日她还是一个跟他斗嘴耍贫的小丫头呀！

　　“你是个大姑娘了!我以为你会很害怕！一直在担心，所以在车里陪着你！”萧景琛小声地说。

　　“嗯！你能帮我揉揉腿吗？我感觉不到它们存在了。”我试图换一个动作，但是不行,我心有余悸的腿发软。

　　“哈哈哈…你这个小丫头！刚刚还挥着大棒子上呢？怎么事后这么怂”萧景琛敲了一下我的脑子门，然后揉来两问我好一点没有。

　　“我倒不是怂！我是害怕！我是怕这个世界！人心怎么会这样狠毒…”我幽幽的说，我的心很慌。

　　“不怕！三哥会护着你的。”萧景琛看到我迷茫的模样，抬手摸摸我的头笑着说，我知道他在抚慰我。

　　不多久我们便来到了‘慈幼堂’，这是一家旧学堂改建的简陋房子，虽然破漏但院落清扫的还算干净，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人称许婆子。她是一个老宫女，因没有家人，出宫的时候拿积蓄办了这样一家孤儿院，这些年零零散散的也收留了十来个孩子，靠着浆洗缝补勉强度日。

　　“来！先喝一口粥”那许婆子端着一碗清汤白水的糙米粥怀里抱着那个非人非狗的‘孩子’，此时这个孩子已经烧得有些糊涂，闭着眼睛之张着嘴喘粗气。周围十来个孩子都害怕得躲在墙根儿，很显然他们害怕这个“怪物”。

　　“这是感染！”我难过的说了一句，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是非常致命的。

　　李郎中抖动着颤巍巍的手，翻看孩子身体皮毛下的皮肤，大部分皮肤已经溃烂流着脓。小小的身子因为外部疼痛的刺激正在颤抖，只长着一张嘴大力的喘粗气。

　　“怕是不能活了，今夜怕是也熬不过了”李郎中已是老泪纵横。

　　萧景琛站在一边双手抱着胳膊，表情很凝重，他突然起身拿起一块毯子，从老妇人的怀里将那孩子抢过来，胡乱的包紧大步流星的拎走。他这个举动倒我吓一跳，众人却一脸无常。

　　“你这是做什么？”我追出门外。

　　“安置了他！”萧景琛一手夹着这一团，直直的站在门前，此时已近黄昏，他的身影被拉的长长的。

　　“可他还没有死？”我十分固执。

　　“你能救他吗？”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我心里。

　　我站在他面前无力地摇摇头，任他从我身边而过，任他去‘安置了他’。一阵风吹过，我看到破旧的窗户纸被吹落下来，黄旧而又褶皱的纸张在地上翻滚了两下落在墙根便不动了，只颤颤巍巍的抖动着，它应该是那么不甘？可是谁会在意呢？

　　还有人在意的！屋子里那群孩子在意的，这张纸虽然破旧丑陋但是至少给她们遮一点风，去一点暖。

　　我攥紧拳头，一扭头追了过去，我从怀里拿出一枚药丸塞进孩子的嘴了。

　　“这个人间配不上你！走吧!”我伸出手来，摸摸这个小孩的脑袋以示安抚，他闭着眼睛似乎感受到了最后的温暖，神情也安然起来，此刻他是人是犬他自己都不得而知，但我还是想保留这个孩子最后的尊严。

　　回到房间我和李崔医师检查了剩下的孩子，李郎中开了些内服的方子，李崔医师特意跑过来询问我的意见，她素来信服我的医术！

　　大抵都是是消炎的，我补开了些抗菌的草药煮水拿来清洗外伤。小夭见天色以晚变过来催我早些回去，我如今是这高门大户的千金必然要守着这些死规矩，李崔医师也连连保证她会照顾这些孩子，只叫我放心便可。

　　我们前脚刚要迈出门去，便听到一声凄然的哭诉。

　　“姑娘！大爷！莫走啊！老婆子求你们了”只见那许婆子跪在我们身后凄苦不已。说着，她一招手两三个大八九岁左右的女孩，从墙根窜出来，齐齐的跪在那许婆子的身旁。

　　“大爷！姑娘都是菩萨心肠的人物！这几个孩子都是些健壮、伶俐的，养在府里为奴为婢，洒扫缝补跑腿儿样样干得，只求的给口饱饭吧！”

　　那许婆子凄苦不已的求我们，我看了看这几个小姑娘是这群孩子里稍大一点了，面黄肌瘦的，身上都打着补丁。

　　墙根儿缩在一团的几个孩子还比较小，四五岁的居多，都瑟瑟的抹眼泪。

　　“许婆婆，你先起来!有什么难处慢慢说来。”

　　许婆子满眼都是泪水和不舍，很显然这一屋子生死离别的模样，定是有了难处。

　　那婆子见我诚心，便细细说来这慈幼堂的事情，她的年纪已经越来越大，浆洗裁缝的钱财已经养不活这些孩子，前些年靠着曾在宫里走动的老脸，去些殷实的旧相识和亲里游说、捐些银子。

　　但年年如此，即便是富贵人家也是怕这些打秋风的穷亲戚，近些年来又逢战事更是过得艰难，只听她来便都闭门不见了。

　　“姑娘!您看，这些都是懂事的孩子啊”许婆子突然扯住身边一个孩子的手出来，只见那双小手已经满是茧子，食指拇指都扎满了针眼，这一看便是做针线活留下的痕迹！

　　连小夭见此也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姑娘！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贵人，又生的菩萨心肠，若能跟着您这也是他们的福分,做个粗使丫头都是好的!”许婆子执意劝说我能大发善心的带走一个。

　　这我也能理解，她已经在努力的为眼前的孩子打算了。

　　“婆婆这些孩子就算你为他们寻些再好的人家，都不过是为奴为婢！”我不得不提醒这位“有打算”的许婆子，这并非上策。

　　“姑娘若能领一个回去，就是莫大的福分了。”

　　是啊！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这世道能有口饭吃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对于这个与这个世道交手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说，她务实。

　　“婆婆莫急，待我回去想些办法。”我安慰道。

　　并让小夭将身上余下的全部钱给了许婆子，但看这一屋子的孩子只好吩咐小夭回去在送来些！萧景琛拦住了，让我不要操心钱财的事情，先回去便是。

　　马车上，一路无言，夕阳西下，七月的尚京城已经有了秋天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