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胎》草木泽

16、传说

　　“哎呦真冷啊。”王也缩脖子跺脚，进门舒了口气。诸葛青刚醒，身体虚弱，是以屋里暖气足，呆久了再出来，冷不丁被冻得不轻。

　　“回来了老王？”张楚岚正浏览电脑，见王也回来顺势将笔记本电脑一合，“干啥去了啊？”

　　“嗨，”王也笑道，“能怎么着，诸葛白的哥哥找我叙旧呢，以前在武当我们见过好几次，老熟了，我这回来也是找他的……”王也东张西望一番，随口道，“冯宝宝呢？”

　　“出去玩了吧？和诸葛萌一块。”张楚岚说。

　　“哦还没回来吗，我之前在外头还见着她了。”王也说着灌了一大杯热水，这才缓过来叹口气，“还顺便问了她点问题，你猜怎么着？”

　　张楚岚一愣：“……”

　　张楚岚没接话，王也也不在意，继续道：“我问她，农历十月初一那天你在做什么。”

　　十月初一，是陈艾死的那天。

　　“她说，她那天没和你一块，不过她看见你把一个人从楼上扔下去了，晚上的时候。”

　　王也说着，看着张楚岚的脸色，话音刚落他便明白答案了。猜测得到了证实，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张楚岚瞠目结舌。他是万万没想到，他对陈艾动手这件事没有告诉冯宝宝，事后也是让徐三徐四抹的监控，为的就是担心冯宝宝那个性子会被套了话去，可谁料到她居然看到了……

　　张楚岚阴晴不定地看向王也，然而目光对上的一瞬间他便明白过来：自己被诈了。

　　他的脸色慢慢阴了下来：“王道长，你可能忘了，我是在替公司办事。你是要插手公司的事吗？”

　　“那么，”王也平静道，“你为何插手武侯派的事？”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静默。张楚岚定定地看着王也。过了一两秒，他垂下眼睛，叹了口气，败下阵来：“公司调查马仙洪，发现他那里出现了诸葛家的东西。”

　　“什么？”

　　“关于炼器的技术。”张楚岚说。

　　神机百炼。王也默默想。

　　“你怀疑是诸葛家暗中操纵？”

　　张楚岚头秃道：“你不也听说了吗，诸葛青，他们家的长子，一年前失踪了。你说他去哪了？的确是公司杀了陈艾，但那时陈艾即将出胎，本来也要死了。拉胎其实不喾酷刑，他的魂魄已经承受不住再次拉胎了。陈艾在夏天开始走胎，延绵到冬天才油尽灯枯，这是个奇迹。而这期间马仙洪治疗陈艾，公司调查，发现此人其实是个炼器师。可是论炼器，异人界有谁比得过诸葛家？又有谁有能力制造这样的奇迹？谁能逆天改命，不断给陈艾拉胎？”

　　张楚岚一口气说完，不动声色地观察王也的反应。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炼器是真的，但是公司并没有怀疑诸葛家，而是怀疑马仙洪有八绝技之一的神机百炼。毕竟马仙洪姓马，而当初创造这门绝技的人叫马本在。可惜的是公司盯了马仙洪许久他也没露出什么破绽，不然公司早就找借口搞他了。

　　如果不是因为夏禾的提示，张楚岚并不会到这儿来。而夏禾给出的线索也很简单，马仙洪在造一个关于灵魂的器，那上面有着武侯奇门残留下来的气息。

　　对于冯宝宝长生的猜测有很多，其中有一个，徐三同他讲过，是冯宝宝的灵魂可能经过特殊的处理。这一点他们几个人都记得很清楚。徐三徐四将线索稍微做了一下处理上报了总公司，公司那边好不容易逮到马仙洪的小动作，当即决定召集各大区域的负责人，派出人手前往碧游村。趁指示还没有正式批下来，张楚岚则抓紧时间先来到诸葛家探探虚实。

　　房间里，诸葛青冷笑了一声。张楚岚居然把公司搬出来压人了。也多亏了王也擅长装大尾巴狼，在王也和张楚岚对峙的那几秒钟，张楚岚一定是在飞快地权衡王也的立场吧。如果王也对于张楚岚插手武侯派的质问只是出于个人感情多管闲事，那张楚岚就不必顾忌；但王也背后毕竟站了一个自己，如果这场对话实际上是诸葛家拜托他来同张楚岚交涉，那张楚岚就不得不考虑公司，慎重行事。

　　想到这儿诸葛青有点乐。实际上张楚岚的考量是对的，这出戏，确实是诸葛青以未来家族长的第一继承人的身份拜托王也演的。老实说他对公司也有点忌惮，但他并不排斥和公司接触。前提是，他要搞清楚公司的目的。

　　“青，笑什么呢？”诸葛栱推门进来。

　　“啊？”诸葛青收起听风吟，“没有啊。”

　　诸葛栱却是皱皱眉：“你听谁呢？”

　　“……”

　　诸葛家遍布大大小小奇门阵，这些阵法自古传至今，每任家主即位时都会参与修复与改进，因而都会与之有联系。诸葛青的听风吟虽是自己开的奇门阵，但却是借助了家中阵法才能偷听得那么远，因而也容易被诸葛栱察觉。

　　诸葛青敷衍道：“我在听人怎么编排咱家呢。”

　　诸葛栱：“……”

　　张楚岚把电脑打开，操作几下，移到王也面前。

　　电脑上是一份资料的影印版。王也大概扫了两下，狐疑地看了张楚岚一眼。张楚岚表情严肃而郑重。

　　王也耐着性子读了下去。

　　这与其说是资料，倒不如说是本志怪故事集，鬼话连篇还文笔拙劣，半文不古。王也把自己认经文的理解能力都拿了出来，勉强读通了。

　　张楚岚问：“怎么样？”

　　王也道：“鲁迅先生诚不欺我也。”

　　王也道：“白话文的推行果然极有必要。”

　　张楚岚：“……”

　　王也把鼠标拉到最下面，看到了一小行备注：“权限：第一资料库。”

　　咦。

　　他模糊听杜哥说起过，这是总公司高层才有权限查看的，总共能看到的也不过就那几个人罢了，就算徐三徐四要弄来也有些困难。张楚岚哪里调出来的？

　　文章讲得倒是很有意思。乃言上古时期，诸葛家先祖为一只狐仙。这与东北那边的仙家不一样，出马仙供奉的仙家虽敬称为仙，但说到底还是属于未修得道的精灵，而那一位则实实在在是成了仙的。是以其后辈皆姿彩绰约。然后洋洋洒洒列举了一些事例。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其后辈因有大仙的血统，因此都能长生。只是后来，经过千年的繁衍，血统逐渐稀释，但这个家族依然能比别人长寿。

　　王也据实回答：“有一点意思，但是没大意思。合着这诸葛家世代都带着狐狸血统啊，生殖隔离听说过吗？再说诸葛家好歹也算有名望的家族，要是谁真得长生不老了怎么可能传不出来呢？我说你们公司还行不行了，这种东西居然这么珍贵地对待？”

　　他实在不懂公司为何要把这种玩意儿加密，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张楚岚到底哪儿弄来的地摊货。不会有人相信这个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再说这也不能指证诸葛青啊？”

　　“你也别太有偏见，咱们诸葛家的人向来中正。”诸葛栱并不是很在意地说。

　　“人家往你儿子身上泼脏水呢？”诸葛青难以置信。

　　“待会我会和他们解释，倒是你，昨天没有好好问问你，你怎么和武当扯上的关系？”

　　“我那不刚离魂吗，魂魄不稳，可能因为武当是什么风水宝地吧，我醒来就在武当了，多亏老王照顾我。”

　　诸葛栱疑惑：“武当有什么可吸引你的？”

　　当然是八绝技之一的风后奇门。诸葛青默默念道。

　　诸葛栱还要再问，诸葛青忽然抬头看他：“对了老爹，和你说个事。”

　　“啥？”

　　“我继承遗产了。”

　　“啥？？？？？？”诸葛栱一下子啥都忘了。

　　烧尽昏暗，烧尽污佞，烧尽万物神魂、专克灵魂的三昧真火，曾让诸葛青灰心丧气、怀疑人生乃至导致他离魂的三昧真火，在诸葛青放下对风后奇门的和对力量的执着后，就这么悄无声息、自然而然地被继承了。

　　“你没听说那个传言吗？”张楚岚道，“传说诸葛家之所以隐居避世，是因为历代家主都死于走胎。”

　　王也诚实摇头：“没听过。为啥？”

　　“有人说是因为他们的祖先诸葛亮是狐妖化形，也有人说是因为诸葛亮当年得罪过一只狐仙。从此后每代家主都会死于走……狐胎。”张楚岚慢慢说。

　　王也：“……”

　　王也：“为什么和狐狸磕上了？？”

　　“你什么时候继承的？”诸葛栱懵懵的。

　　“昨晚。”诸葛青说。昨晚他的魂魄刚刚融合，虽然身体还虚弱，但灵魂其实在修身炉中锤炼得更强劲了，因此很顺利地就继承了。他已经把自己经历的事简单的说了说，当然隐去了亿点细节，包括风后奇门和神机百炼，“要不是咱家瞒着消息，人家马仙洪或许早就主动找来把我的魂还回来了。那我可能早就能继承了。”

　　“嗤。”诸葛栱不屑地笑了笑，“要是我放出了真的消息，被有心人查到你在武当的那个状态，只怕你早已经小命不保。”

　　诸葛青有些迷茫地眨眨眼。

　　“这就和一个我们家的传说有关了。”诸葛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