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初夏》苏五溪

5、动心

　　10.
　　叶故词和风隐言已经下山三天了，一时却不知道往哪里走，两人之前也只下过一次山，对这山下并不熟，只好漫无目的的朝南方走，想着走哪算哪。

　　此时二人正走在林道上，风隐言突然拉住她，“师姐你听，是不是有打斗声？”

　　叶故词停下来细听，倒真的听见模模糊糊的打斗声。

　　两人对视一眼，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却看见另一边的路上停着一辆马车，有一人持剑和十几个黑衣人打斗。

　　“师姐，那好像，好像是顾兄弟。”

　　叶故词早就看出来了。

　　看起来那十几个黑衣人是杀手，只是，顾思度会得罪谁，让人用这么大手笔来刺杀？

　　不等她说话，风隐言已经上前去帮忙，她只好也上前。

　　三人武功都不低，没一会儿便解决了那些黑衣人。

　　风隐言开心的和顾思度打招呼，顾思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文字彬彬的样子，“叶姑娘，风兄弟，你，你们？”

　　他见到他们似乎很是意外，不过也是，他们二人本该好好的待在雾归阁内。

　　顾思度是聪明人，不等他们解释，就已经明白了过来。

　　马车上出来一个女子，是小渝。

　　“风公子，叶姑娘。车夫已经被吓跑了，不知，风公子可会驾马车？”

　　于是，风隐言便当了一回马车车夫。

　　叶故词随着小渝上了马车，顾思度骑上自己的马跟在马车旁。几人就这样一同上了路。

　　就这样，时隔六天，叶故词再一次和时间见了面。

　　不过他还是老样子，淡然的微笑着坐在马车中间，待她进了马车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她笑着说，“叶姑娘，好久不见。”

　　小渝笑着说，“这马车里有些闷，我出去喘口气。”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小渝和隐言的谈话声，似乎还挺愉快。

　　叶故词坐下，时间才促狭着说，“叶姑娘这是？逃婚？”

　　“才不是。我只是在婚期之前下来见识见识罢了。”

　　“哦，原来如此。”

　　“叶姑娘不愿嫁与楼虹，却也不能违抗师父的命令，所以才想着下山了，在婚期之前放纵一回。”

　　叶故词没想到他竟能这样洞悉自己心里的想法，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叶故词不愿谈这个话题，转移话题道，“你们这是要去哪？”

　　“杜府。”

　　杜府？

　　“可是梦陇城的那个杜府？”

　　时间有些意外，“叶姑娘知道？”

　　“说来也巧，我与隐言下山找寻墨藤草时，在路上遇到一伙贼人为难一个商家，我们出手相救，那人正是杜府的二爷。”

　　“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叶故词不禁疑惑，“时谷主去杜府做什么？”

　　时间看看窗外的方向，又转过头来看着她，“杜府老爷是思度的生父，他父亲前几天病重，差人找到他，临死前想见他最后一面。我本也无事，便与他一起去。”

　　“那刚刚的杀手……”

　　“是杜府的人派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找他又要杀他？看来是一件很复杂的事，难怪时间会亲自去，应该是担心顾思度吧。

　　“你对他真好，要是我师父能对我这么好就好了…………”叶故词真羡慕，师父从未这样为她着想过。叶故词低着头，有些难受。

　　时间看着她,“叶姑娘很不甘心吧？”

　　“什么？”

　　“你与风公子同为阁主高徒，可他却受百般优待，而你与他所受待遇却是天差地别，你，很不甘心吧？”

　　时间看着叶故词，那眼睛好像能穿透皮肤，直击她的心底。

　　叶故词慌乱转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师弟年纪小，我让着他些是应该的。”

　　可是这句“没有”，虚弱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那些用来安慰自己的借口听起来也是那么不堪一击。

　　时间没有揭开她的谎言，两人一时无话。

　　叶故词偷偷转过头，却见他依然看着她，不过那眼神里并没有咄咄逼人的目光，反倒平静安然。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与风公子一同下山寻墨藤草，空手而归，你被罚在山门前跪五天，而他却安然无恙，这些，不难猜出来。”

　　是啊！这些不难猜出来，雾归阁的所有人不都是自己看出来的吗？

　　她在心里苦笑。

　　马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时间见她如此，倒有些后悔了，小姑娘年纪不小，却是说不得。

　　11.
　　叶故词从小便习惯了打击，所以她最擅长的就是调节自己的情绪。她虽难受，却很快就从悲伤的情绪中出来了。

　　见时间在闭目养神，也不再说话。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心，问道，“时谷主，冒昧问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时间睁开眼，疑惑的看着她，猜不透她为何突然问自己的年龄。

　　“姑娘这是？”

　　叶故词赶紧解释，“我见时谷主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初夏谷谷主，还有一个顾思度这么大的徒弟，有些好奇罢了。时谷主若觉得我冒犯了你，那我便不问了。”

　　原来仅仅是因为好奇心。

　　这一时勾起了时间的兴趣，倒是想看看，在她眼里自己是多大年纪。

　　“叶姑娘倒是猜猜看，时某今年多大？”

　　叶故词仔细看他，皮肤细嫩光滑，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二十三？二十四？算了，还是保守一点吧，叶故词试探的伸出五根手指，“二十……五？”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里带着怀疑和期待，五根细长的手指在他面前，他一时笑了出来。

　　见他笑的这样开心，叶故词赶紧把手放了下去，心想：完了，猜错了。总不能还没自己大吧？

　　时间笑够了，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没想到在叶姑娘眼里时某竟那样年轻，倒是高看时某了。明年时某便到而立之年，已经老了。”

　　原来是二十九岁。

　　“不老。也才比我大八岁而已。”

　　时间又笑了起来。

　　倒是搞得她有些窘迫，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索性不说话了，学着他闭目假寐起来。

　　12.
　　几人第二天加快了赶路的步伐，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赶到了梦陇城。

　　只是他们还是来迟了一步，他们到杜府门口的时候，杜府已经挂上了白布，杜府上下也全都穿上了孝服，里面还传来断断续续悲伤的哭声。

　　杜府二爷杜勇安排他们住下后，便单独留下顾思度谈话。

　　顾思度再次出现的时候穿着一身孝服，看脸色并无什么悲伤的情绪，想来也是，一个从未对自己尽过责任的父亲，遣他来也只是因为杜家长子早夭，杜家夫人也只有一个女儿，所以才叫他这个外室生的儿子回来罢了，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叶故词看的出来，杜家上下对顾思度的到来并没有什么表现，殷勤一点的也就是杜家二爷，也就是她当时和隐言一起救下的那个，至于杜家夫人，连面都没有露一下，显然并不承认顾思度的身份。

　　顾思度虽然对这些并不在乎，他只是回来为那个生下自己又不要自己的人送个终罢了，也算是圆了娘的念想，至于杜府他并不想继承，丧事办完后，他与杜府再无关系。

　　这几天顾思度都在灵堂前跪着，再有就是帮忙操办丧事，像个没感情的机器。至于叶故词他们并不是杜府的人，杜府这几日也并没有什么时间来招待他们，叶故词就时不时的和时间，小渝他们出去逛逛这梦陇城，权当打发时间。

　　在杜府待了快十天，杜府的丧事也基本已经操办完了，杜府的人孝服也已经脱下了，只是杜府二爷一直留客不让他们走，说过几日就是端午节，让几人留下来一起过端午，几人征得顾思度同意后也就决定再留几天。

　　这日，顾思度又被叫去与杜二爷谈话，听说杜二爷一直劝几人留下就是为了让顾思度留下来继承杜家，即使顾思度已经拒绝过了，并明确表明自己并无此意，但杜二爷还是不放弃。

　　不过这些与叶故词并无关系。

　　叶故词早起正在练功，却突然听见一声温柔的叫换，收起剑一看，原来是杜家小姐杜月在唤她。

　　她与这杜家小姐交集不多，只是有时碰到会打个招呼罢了，说起来这几日倒是经常碰到她，不知她找自己有什么事。

　　叶故词走过去，“杜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杜月倒是大大方方的，“叶姑娘，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不知你可有时间？”

　　叶故词不知道什么事，并没有随口答应，“你先说是什么事？”

　　杜月将自己腰间的一个紫色香包取了下来，“这是我昨天晚上绣的，不知叶姑娘可否帮我转交给时公子？”

　　给时间的？这是为何？

　　不过叶故词还是将香包接过，那香包倒是挺香的，叶故词拿在手上就已经闻到了。

　　“好，我帮你给他。”

　　却见自己答应了帮她的忙，她还没有走，继而问道，“杜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13.
　　叶故词拿着香包和信走上时间此时在的阁楼。

　　此时时间正端坐在书案拿着毛笔在写字，小渝在一旁给他磨着墨，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吹起他额前的一缕黑发，他却依然安静的低头不知在写些什么。

　　等到最后一笔落下，他才慢慢放下笔，抬头看着她，“叶姑娘。”

　　叶故词走上前去，才发现原来他是在画画，那宣纸上赫然画的正是她刚刚练功的样子，栩栩如生，旁边写着她的名字。

　　叶故词坐下，“传闻时谷主武功盖世，医术高超，原来书画也是那么精湛啊。”

　　时间笑笑，“闲来无事，恰巧看见叶姑娘舞剑，我见那景色甚是美丽，便将其画了下来，姑娘不会介意吧？”

　　他既这么说了，她自然不会介意。

　　“手长在你身上，画什么是你自己的权力，不必问我介不介意。”

　　时间笑了，“既然这样，那不如这幅画送给叶姑娘如何？”

　　叶故词看着那幅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拿去也不知道做什么。”

　　时间点点头，“既如此，那这幅画时某便收着了。”

　　“方才我见杜姑娘过来，不知找叶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叶故词这才想起来她来找时间的目的，差点就忘记了。她拿出香包和信，递给时间，“诺！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也不知为何不亲自给你。”

　　时间拿过香包和信，倒也不避讳她，把信展开，看一眼之后也没什么表情，叶故词实在有点好奇里面写了什么，便假装若无其事的凑近去看，竟被信上的内容吓了一跳，“时公子，小女第一次见时公子便情根深种，只是恰逢这几日家父丧事，本想将此情深埋心底，可想到时公子不日便要离开，不愿留下遗憾，还是决定将情意告知，那香包是我昨晚亲手所绣，还望时公子喜欢。 杜月”

　　叶故词怎么也没想到杜小姐竟然喜欢时间，难怪这几日总是频繁在府上碰到她，并且每次碰见都是和时间在一起的时候。可她和时间也才刚认识几天而已，除了碰上时说几句话，也没有什么交集，难道这就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叶故词实在是想不通。

　　时间看看她，见她没什么反应，面不改色的将信折好，折成原来的样子，就像从未打开过一样，就将信和香包交给小渝，“小渝，将信和香包还给杜小姐。就说，杜小姐的好意时某心领了。”

　　小渝拿过信和香包，说了声“是“便走了。

　　叶故词看着他，也不说话。时间重新坐下，问道，“叶姑娘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叶故词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在想，这杜小姐为何会喜欢你？莫不是书上说的一见钟情？”

　　时间没想到她想说的竟然是这个，一时间竟然有些失望。

　　叶故词知道自己问的问题他也不好回答，转而坐在他身前的凳子上，与他隔着一个书案，“你这样将东西原封不动的还给她，不怕她伤心吗？”

　　时间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她，“若是你。你会怎么做。或者说，叶姑娘希望我怎么做？”

　　这…………

　　叶故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确实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方式。

　　只好说，“看起来你对那杜小姐并没有什么意思，若是这样的话，确实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了。”

　　时间却突然说了一句不着四六的话，”不知叶姑娘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时间问她这句话时看着她的眼神颇有些认真，让她觉得自己不能乱说，想了一想，“时谷主果然是魅力无限，故词佩服。”

　　夸他总不会出错了。

　　时间突然笑了，“叶姑娘过奖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叶故词也没有多留，与时间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又下去练功了。

　　小渝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家谷主出神的看着窗外的画面，看方向，应该是叶姑娘练功的方向。

　　小渝福了福身，“谷主。”

　　时间并没有转过头，“回来了。”

　　小渝恭敬的回道，“是。”

　　时间没有再说话，小渝只好陪在一旁，过了一会儿时间却突然说，“小渝啊，我怕是动心了。”

　　小渝明知顾问，“是对杜小姐吗？”

　　时间明知道她是在逗他，却还是看着叶故词在树叶间舞动的身影，认真的说，“是对她。”

　　见谷主如此认真，小渝也不再开玩笑，只是说，“小渝这几日见顾公子与叶姑娘交往甚密。顾公子对叶姑娘…………”

　　时间转过头，恢复了往日的神态，笑着说，”罢了，许是错觉吧。”

　　小渝不再说话，只是是不是错觉，怕不是自己说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