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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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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或许是看折子看得昏了头,或许是年纪大了脾气变好了,又或许是这么多年再一次从潘颀眼中看到的一种坚定意志。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时,安亲王元杰骑着马带着几名侍卫停在了潘府门口。潘颀已经守在这里了,一见元杰,笑着打马迎上来:“这才是兄弟。”
元杰见他只有一人,眉头一皱:“不是要带个人吗?人呢?”
“姑娘得坐车,能跟咱们似的骑马吗?在东头车门那儿等着呢,走起!”
潘颀说着,率先折马向东,不远处专通车马的潘府侧门边停着一辆翠盖朱缨车,车帘垂着,看不见里头的人,元杰当然也没兴趣理会这个所谓的新小姐。他心里还在想着潘颀昨晚的话,为什么说是看在阿珂的份上?这趟出门,是跟阿珂有关吗?又能如何有关呢?
一同出发的还有潘府的两名小厮,和陪潘琳同坐在马车里的画筝,潘淑当然靠边站。今天潘颀起了个绝早,天还黑的时候敲开了老太太的院门,说是安亲王听说了妹妹来家的事,趁着天气好,要邀妹妹去京城外踏青访古。老太太简直不能理解,这是个什么道理?俩人素不相识,好好地邀什么邀?再者说了即便要邀约,也没有半夜三更里说走就要走的呀。但是老人家转念一想,可怜的孙子只怕是想向挚友显摆阿珂的转世投生,心里不由得疼惜难当,想要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得多多吩咐几句,让把琳儿照顾好,出去别玩太久了,早点回来免得长辈们惦记。
卯初时分,京城城门刚刚开启不久,这个时候进城的商贩车队多,出城的人少,王府侍卫在前头开道,一队骏马骑士护着一辆马车,很快就离开京城向西行去。
卫国京城遽阳是座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城,城市周边古迹众多,山水景致也多,不过所有这些可供游览的地方都集中在城东和城南方向,向西走只有一片平原,处处是田地,跑出去一百里有条岔道,往左到隐龙山离宫,往右通往苍落江边。
所以说这趟出京是去哪里踏青访古?元杰坐在马背上,侧头瞅一眼潘颀,语风有点不耐:“到底打了什么主意?赶紧说。”
潘颀笑道:“去苍落江,去看看麦子。”
元杰看着这位不事稼穑的公子哥儿,无奈摇头:“您知道麦收时节,是哪月哪天吗?”
“可不就是现在吗?”潘颀理不直气不壮。
元杰左手执缰,右手握拳举起小臂,侍卫们整齐划一地勒住马缰,行进着的马蹄一同止住。潘颀连人带马一下子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端,翠盖朱缨车紧跟在他的马后,也冲出去老大一截,才被马夫勒马停下。转回头,潘颀不解:“怎么不走啦?路上得赶着点,一百里地呢!”
元杰拉拉马缰要转身回城:“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您二位去看麦子吧,告辞。”
潘颀‘哎哎’叫唤着拉马转身去拦,车夫不知道主子这演的是哪一出,跟着也调个圈转过车头,一步不离地跟着潘颀。就是这么巧,一侧车轮卡进辙印里,再这么横着一别,咔吧一声,好端端的车轴一下子断了,车厢猛地向下一落,斜着卡在两只轮子中间,被马又向前拖出十几步远。
潘颀吓了一大跳,顾不上元杰,跳下马跑回车厢边,踢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马夫,赶紧去救潘琳。元杰摆摆手,王府侍卫们一同下马,过来把车厢扶正,潘颀揭开车帘探手进去,把同样吓了一大跳的潘琳拉了出来。
潘琳刚站稳,转身就去拉画筝。画筝的脑袋在车厢壁上重重地磕了一下,头昏眼花地抓住小姐的手,嘤嘤地哭着从车厢里钻出来,扶着脑袋定神,眼前金星一片,看人都有重影。
这可怎么办呢,才出城不久车就坏了,看来今天不利出行,若是还想继续,只能在这儿等着人回城重新赶车来,一来一回的耽误了时辰,天黑之前就回不了家了。看着潘颀脸上的歉意,潘琳笑道:“这有什么,改天再去就是了,苍落江就在那儿又跑不掉,什么时候看还不都一样。”
“只是,好不容易能出城一趟,又让你失望……”潘颀叹口气,潘琳摇头微笑:“怎么会呢,我才不失望,多谢二哥,下回有空了您再带我去,成吗?”
潘颀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我一定带你去,苍落江而已,还有好多好地方,我都带你去。”
身侧有马全身抖动,辔环声响。潘琳身为王爷的那十五年里没骑过成年马,只是让向远牵着缰绳,坐在外番进贡的矮脚小马背上过过干瘾,那马矮的,坐在马背上脚尖绷一绷,都能踮到地。乍然看见一匹极神骏的高头大马就在不远处喷吐着鼻息,她情不自禁后退两步,然后觉得自己这样很跌份,又努力向前走回来两步,抬起头向马背上端坐着的那个人望去。
晨光中,远处的京城连绵起伏卧在大地上,苍青色的轮廓从左至右横满整个视野,灿晴的天顶上红日初升,从这个人背后照过来,把他在潘琳的眼中映成一个深刻的黑影。他的披风被风吹动,灼灼的红色光芒就跟着翻飞,太刺目,激出了潘琳满眼的泪水。她下意识抬起手挡在额前抬目而望,两只眼睛里碧涛春水,如烟如障。
元杰顿时明白了潘颀的话,为什么说要看在阿珂的份上,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手上的力气拿捏不住,马儿的缰绳被收得太紧,忍不住甩了甩头,元杰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也差一点落了下来,他咬着牙,眉头深锁,不知所措。
她说要去苍落江,是她说的吗……是她说的吧……是阿珂说要去苍落江吗?
安亲王严厉惯了,二十几岁眉心早就凝出了抚不平的细纹,他肃然的时候唇角微微向下,双唇习惯性地紧抿着,小心翼翼地朝潘琳弯下身子,伸出手去:“我带你去。苍落江,我带你去吧。”
有的时候你一个人,不管在什么地方,身边并没有人打扰你,也不管周遭是安静还是喧闹,是黑夜还是白天。会有某个时候,听到有人在低唤,你猛抬头,什么也没看见,你对自己说是听错了吧,但是那声音又格外清晰。这是幻觉,还是蛊惑?潘琳不知道,她有点傻,怔怔地,在这个男人的注目中抬起手,然后被他的手掌紧握住,被他提起来抱住,小心地放在身前。
揭过披风挡住潘琳,元杰口中沉声叱喝,缰绳一抖便纵马而驰,马儿扬起四蹄,肋下生风一般飞快远去。潘颀在后面追赶两步,举着胳臂不知想到了什么,默默垂首,看着路上一行明显的蹄印,惭然地自嘲而笑。再怎么失而复得,琳儿也是自己的亲妹妹,不是吗?他还能怎么样?他又能怎么样呢?
王府侍卫们纷纷上马追赶王爷,马蹄声响成一片,消失在通往苍落江边的路上。潘颀带来的随从站在路边,马夫把马从车辕上解下来,画筝还捂着脑袋在犯晕:“二爷,小姐怎么办?小姐一个人去,能行吗?回头老太太要问起来怎么说?”
“实话实说,”潘颀的神色突然很疲惫,“老太太不会怪你,她会高兴的。”
第一回坐在这么高的马背上,一跑起来颠得仿佛天摇地动,潘琳紧紧贴在身后的怀抱里,这才开始有些懊悔。这人谁呀,自己就跟着他跑了。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看苍落江,昨天晚上不过是突然很想小向。这人和二哥同来,应该是熟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但是……她痛苦地扭一扭身子,座底下是马鞍子的鞍头,高高地鼓起来,硌的这叫一个难受。元杰察觉了潘琳的动作,放缓马速低头问道:“怎么了?”
潘琳有些难堪:“……疼……”
“哪儿疼?”
男人和男人在一块儿的时候,都要怎么称呼您的尊臀?真的很疼,越来越疼,马跑得越快越无法忍受,戏码里头唱的那些一马双骑,都是怎么实现的?这不早颠成八瓣了吗?她情不自禁又动了动,元杰马上明白了,停住马,不知道该说什么,鬼使神差地问道:“是下面疼吗?”
安亲王说这话的时候一丁点儿邪念都没有,但是他很快回过神来。和皇上一样,他于男女之事上从不放纵自己,不过不代表他不精通这个,床笫之间的俏皮话早就熟能生巧。他只是并不挑拣跟谁行事而已,只要是年轻的长得漂亮的女人就行,事毕之后管你是谁,从不上心,从不理会。
突然间当着一张这样的脸,说出这样的话,安亲王的老脸顿时红了,红得还很厉害,自己都觉着两颊如火,唇干舌燥。
那怎么办?安亲王清清嗓子,解下自己的披风,仔细地折了几道,折成一个长条块儿,想让潘琳垫着坐,应该就能舒服一点。潘琳坐着,没有借力的地方,元杰一手挽住潘琳的腰把她向上提,一手托着布垫往人与鞍之间的空隙里放。
潘琳不过看过几本春宫,和小向有过几句纯洁的耳语,对元杰说的这句话没有反应。她两只手搭在元杰的肩头,使劲攀着向上耸,然而两个人的动作极不配合,极不成功,潘琳叹口气,正想说,您把我先放下去,垫好了我再坐上来行吗、
安亲王是个死心眼,把潘琳的身体托起来,继续低语:“您抬高一点儿,我才能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