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提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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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高悬，怜悯地将自身清幽洒在寂寥无人的街道上，夜风带来不似人间的清凉，吹散了苏越娘的恐慌，也斩断了她心中的乱麻。
“明天恐怕就有苏家的家丁在镇上搜寻”，苏越娘掐着手心，分析着，“我要是今夜逃出了镇子，就能不管这些事。”
“可是......”，苏越娘摇摇头，好似想要把这种想法摆出脑内，“如果不这样，我只有一条路了。”
她不再试图掐着手心让自己心绪稳定下来，而是捏紧了拳头，一声无奈的叹息悄然溜入风中，“那就先这样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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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山镇的电报局，只今日守岗的递送员急得团团转。
“公子，公子，今日里，电报员”，递送员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这镇上新来的公子只是站在这里都让他感到害怕。
这恐怕是有钱人的威风吧。递送员心里唏嘘，目光丝毫不敢往上抛，只盯着一双光滑程亮的皮鞋。这鞋可真好，我看见不少大爷们都穿这种皮鞋。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双。想及跟随自己走南闯北多年的布鞋，递送员赫然脸上晕红。
“说啊。”，递送员这才看见月白长袍的公子旁边还有一个黑袍壮汉，凶神恶煞的很！
“电报员每月一到这个日子就跑了个没影，今日，这镇上乡亲电报积了二三十封了，也没办法，”，递送员佯装叹了口气，“不然......您明日再来，行么？”
“一尊大佛啊”，递送员心里暗自嘀咕，“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这电报员这天跑了城里秀水馆中去见相好了，这能说吗，不能啊！”
他只敢遮掩着瞄向这一身月白长袍的公子，静静等着他发话。静默在此时黏成一片混沌，连循着灯光的小飞虫，也不敢再往电报局冲。
递送员冷汗直冒，“天啊，来个人救救我吧，这......这......”
万幸，有一个人出现了。正是准备给远在城里的春兰发电报的苏越娘。她踉踉跄跄地走进了电报馆，便看见三个人中显得格外矮小的递送员黄叔。
其余两人，一人白色长袍，端的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样貌，却又有掩不住的异样感觉，好似蠢蠢欲动的黑暗正在他身上滋生。另一人黑色长袍，高高壮壮，居于随从位置。这两人应当也是有加急电报的。
在三人的注视中，苏越娘稍等了片刻，发现他们没在交谈，便走近对递送员黄叔说，“黄叔，现在可发加急电报？”
黄叔当即连忙把原先的话又说了一遍，眼神却又飘到身穿白袍的男子身上，“看吧看吧，都一样。”
苏越娘思索了片刻，便下了决策，“黄叔，我这份电报真的很急。要是电报员不在，我对发电报也略懂一二，能否让我试试？”
黄叔犹豫了，这电报机自己也搞不懂，但是镇上电报员天天把这电报机视作珍宝，还吹嘘自己，号称，有他没电报机可以，没他有电报机可不行。要是弄坏了，上面追究下来......
“姑娘，要不你去试试吧。”
这边黄叔还没回话，那厢黑壮大汉先出了声。
看着苏越娘瞧了过来，那黑壮大汉嘿嘿一笑，“就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事。”
黄叔此时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出声阻止也不是，跟着也不是，直觉想走，但......黄叔暗自锤了锤自己站着发酸的双腿，小心地抬头，就看见那黑壮大汉给他使了个往外走的眼神，又猛地扯住黄叔的手，放了五个银元。
黄叔一摸，顿时心中一热，这钱都够电报员找几次相好了，我和他一分岂不快哉，天知地知我知他知的事。
黄叔心里长出了一口气，遂快步走了出去，把门悄悄地掩上了。他直觉他们要谈一些事情。待到他走到门外，才发现自己的腿已软成了面条。黄叔锤了锤腿，暗暗唾了口自己，“你啊......”
“不过可算摆脱这些瘟神了”，黄叔捏着手里的五个银元，开开心心地走了。
※
屋内，黑子把钱给了黄叔后，便引着苏越娘到了电报机前坐定了。
见这架势，苏越娘也着实懵，不过细想下来，也没什么问题，恐怕一会儿这主仆两人便要用得上她。苏越娘便开始用这电报机。
民3046
女1166
苏5685
越6390
娘1224
申3947
诉6083
苏越娘心里默念着电报表，纤细洁白的手指快速地打着。当时苏恒昌放的二十银元诱饵便被苏越娘用来学这电报技术，苏越娘心里涌上一阵委屈，如果自己......不，这老谋深算的苏恒昌不管怎样也不会放过自己。
民女苏越娘申诉，苏家族长苏恒昌强欺骗夺家产，残暴凶悍，为害一方......打着打着，苏越娘仿佛被这电报开启了痛苦的回忆。
“姑娘，可是最近苏家女儿苏越娘？”，听自己的名字从这不知名的黑壮男子口中说出，陷入自己情绪的苏越娘猛地一惊，微微红的眼圈留不住欲滴的泪珠，在苏越娘白净的脸上划过一道水痕。
苏越娘笔直地坐着，并不抬手去擦，任由它慢慢风干，因为擦的动作太大了，她不想人看见。
“我是。”，苏越娘回答道。
“你这是要......？”
“叔父苏恒昌，夺我家产，我要申诉！”，苏越娘此时已不可自制地喊出。这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不是吗？
“姑娘，你在省城有人吗？”，这黑壮男子看着苏越娘惊异地问。
“我有一家仆在城里收电报。”，苏越娘顿了一下，才明白这黑壮男子问的是，你在省城是否有依仗。
“黑子。”，白袍男子才出了声。
“哎，老大。”
“省城法院每年所获拨款不过九千银元。如今要是处理你这一宗案子，法官陪审警官汽车来到这锡山镇，所废银元数已过三百。在这里住下探清案情，林林总总，就要花费一千银元上下。省城法院为何帮你？”
这白袍男子看向苏越娘，金丝镜框下，一双眸子如寒潭般沉静，仿佛刚刚说下诛心之语的不是他般。
“那又如何！”，苏越娘不甘心自己唯一的希望就这样被人斩断，她盯着白袍男子的眼睛，毫不畏惧地说，“缺多少，我补上。”
白袍男子对着苏越娘看了半响，反而率先偏了目光，看向了窗外。窗外一只小飞蛾开始撞起窗户纸，发出簌簌的声音。
“且不说银元，只现行法律和家族水火不容，若法院依法督办了此事，省城所属家族唇亡齿寒，逼上市政厅也不为过。而法院独木难支，你说最后会这么样呢？”，白袍男子缓缓扯出一抹淡笑，手指轻轻叩动桌面，白玉扳指稳稳地在大拇指上。
身边的黑子讶然地瞄着自己主子，平常也不见老大说这么多话，今天怎么和开了窍似的。
苏越娘听罢，便抿着唇不说话了，只是手指动得飞快，在电键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好似要把满心的愤懑发泄在其上似的。
飞蛾碰撞的愈发剧烈，撞得纸张嗵嗵直响，白袍男子盯着它笑了。
“你笑什么”，苏越娘心里愤愤地。手上却使气般的停了，一句硬邦邦的“请教先生高见。”从嘴里不留神的溜了出来。
苏越娘这才发现自己被牵着走，如涉世未深的幼鹿被引诱走入了老谋深算猎人的圈套。可是要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会被引诱呢？
“请教先生高见”，苏越娘低着头，恭敬地重复了一遍。
飞蛾终于撞破了窗户，飞向了那炫目的灯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提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