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日记》素手佛心

12、宛婕妤

　　一路前行，满目凄凉，萧索的气氛如果浓雾一样弥漫在整个冷宫，似有若无，却又无处不再——“原来被父皇厌弃的人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可为什么父皇却说他只得我一个女儿呢？那这眼前的兰星又是怎么一回事？宫里其他的人明显是知道兰星母女的存在，但为何他们从不敢提到她们呢？就连婉德小主也是为了此事而妄自送命，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满心都是疑惑，迫切希望见到兰星口中的宛婕妤，好为自己一一解惑。”

　　兰星带了我们二人来到一间不大的屋子，推门进去，只见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只凳子，家什都有明显被修补过的痕迹，然后整个屋子却被打扫得干净清爽，并不让人觉得不舒适。

　　屋子后面有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四周用篱笆圈出几块空地，空地里种着鲜嫩的莴苣。

　　七八只白兔，居然悠闲地在院子里吃着莴苣叶子，看它们的样子居然和我怀里抱着的兔子一般模样，我将怀里的兔子轻轻放在地上，它果然欢快而自然地融入到兔群中去。

　　“这些兔子是你们母女养的么？”我问道。

　　“回殿下的话：这些兔子是奴婢的母亲所眷养。”
　　“奴婢的母亲最是怜惜弱小，去年夏天，不知从哪里跑了一只后腿受伤的兔子，被我母亲遇见，便将它抱回院里悉心照料，谁知那居然是一只待产的母兔，没过多久便产下一窝小兔子。”

　　“我们自己的食物本就不够，要照顾这么多兔子也实在没有办法，后来母亲再三恳求送饭的公公从外间带了些莴苣种子进来，洒在后院的空地里，后来这些莴苣种子都发了芽，长势郁郁葱葱，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兔子们赖以为生的口粮。”

　　“这些兔子可调皮了，一不注意，就到处乱跑，都已经走失了好几只了呢。”说完，兰星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仔细地在兔群中查看，果见一只体型略大的兔子后腿有些阻滞，大约就是兰星口中的那只兔妈妈了吧。

　　“咦~！娘亲没在，或许在佛堂念经祝祷，我娘每最日重要的事情就是为公主您念经祈福。”兰星四处查找了一番，有些不好意思跑到我跟前，急急地对我说道：“让奴婢带公主您去佛堂可好？”

　　“以后不要自称‘奴婢’了，以后我就唤你‘星儿’可好。”我想到兰星有可能是自己嫡亲的妹妹，不无怜爱地说道：“星儿你带路吧。”

　　在兰星的带领之下，我们三个女孩子左右前后绕了一段路后终于在佛堂见到了兰星口中的‘宛贵嫔’——一个荆钗布群的女子正跪在佛前，口中喃喃自语，也听不清她到底在念叨着什么。

　　“娘，锦纤公主来看你了。”兰星一跨进门槛便开心地嚷道。

　　‘宛婕妤’闻言一惊，手中的佛珠跌落在地，待她缓缓转过身来，映入我眼帘的居然是一张与兰星七分相似的面容，只见眼前之人生得清秀隽美，肤色玉曜，眉目如画，清丽难言，她的嘴唇因为过于激动而轻轻颤动着如同蝴蝶纤细的双翅，她的眼中氤氲着薄薄的雾气，使她不知道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尊贵的少女到底是梦还是幻。

　　“您就是‘宛婕妤’？”我柔声问道,不愿惊扰这位脆弱的女子。

　　“贱婢叩见公主，愿公主福寿安康，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说完宛婕妤匍匐在下，额头慎重地叩头于地，道：“贱婢不敢妄称‘婕妤’。”

　　“你起身回话。”我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兰星，可是父皇的女儿？”

　　宛婕妤眼圈一红，忍不住就要流下泪来，哽咽道：“回禀公主，兰星确是当今皇上的女儿，且只比公主您小三个月。”

　　我心中震惊非常，知道事关重大，慎重地问道：“那，为何兰星会呆在冷宫，又为何父皇会说他只有我一个女儿？”

　　宛婕妤似乎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梦呓般的说道：“公主可曾记得年幼之时那放置于‘锦福宫’宫门口有三座水晶万年灯？”

　　不待我做声回答那女子又继续自顾自地回忆道：“公主您自打出生起就一直被皇上视为掌珠，爱逾性命。”

　　“奴婢一心以为，皇上对公主您之所以宠爱如斯，皆是因为公主您是皇上唯一的子嗣的缘故，或许兰星出生后皇上也能疼爱兰星，奴婢从不曾奢望皇上能象对待公主您一般地对待兰星，但也希望兰星能在皇上的羽翼庇佑之下无灾无难地长大成人。”

　　“谁知，皇上对兰星固然却不及对公主您之万一，甚至，对兰星不屑一故。”

　　“或许是兰星与皇上父女缘薄，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宛婕妤幽幽地叹了口气。

　　“加之公主您自幼体弱，皇上更是心系公主玉体康宁，皇上为求公主平安，耗费了无数人力财力，终于在公主的锦福宫门口安置三座水晶万年灯，并严令绝对不能让灯火熄灭，违令者立即处死！”

　　“有谁知道，那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才五岁不到的小兰星不小心将灯弄熄了几盏，皇上得知之后大发雷霆，怒不可言，当即就要将兰星处死。”

　　“我心中惶恐万状，四处求助，谁知宫中但凡有为我母女求情之人，都被牵连获罪，从此没人敢为我母女两求情。”忆及此事，宛婕妤泪流满面，我亦心中恻隐，深深自责。

　　“事后，兰星死罪虽免，但我们母女从此被打入冷宫，不见天日。”

　　“天可怜见，直至今日，让我们遇见了锦纤公主您。”

　　“曲指算来我们母女俩已经在冷宫中呆了9个年头。贱婢死不足惜，但是，兰星她……”说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宛婕妤不禁朝那小女孩凝望半响，泫然说道：“兰星她还那么小，连十五岁都还不到，却只能老死在这冷宫当中。”

　　宛婕妤泣不成声，兰星也陪着嘤嘤哭泣。

　　听着宛婕妤娓娓道来那段十年前就被尘封的历史，我心中也不禁心生怜惜，那九年前发生的点点滴滴似乎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眼前，稚幼的小兰星，凄惶无助的宛婕妤，震怒的父皇，那些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如昙花一现纷纷在眼前盛现，而自己居然是这纷乱的一切的源头。

　　面对眼前这本该居住在皇宫之中，养尊处优父皇的姬妾与女儿，却因为自己无辜遭受磨难至今，而往后还有无穷无尽的数不到的了无希望的岁月等着湮没她们，而自己却依然可以大摇大摆地独享尊崇……我无法再想像下去，歉意与内疚如同荆棘一般深深刺痛着我的心。

　　见我久久不语，宛婕妤好似下定了决心似的，忽然拉着兰星的手，一起慎重双膝朝我跪下，盈盈拜倒。

　　“恳请锦纤公主慈悲心肠，可怜兰星，她也是你的亲妹妹啊，正值春花一样的年纪，她已经在冷宫中度过了她的幼年，难道还有在这坟墓一样的地方毫无生息地度过她的一生吗？我不忍心见她一生的几十年就这样埋葬在这里，直至老死。恳请公主见怜。请公主见怜。请公主见怜。请公主见怜……”

　　直到回到寝宫，我的耳边仍然还回响着宛婕妤绝望的哀求。

　　“稚子无辜”四个字一直在我的心上回旋，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