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系人生》山海之星

2、第二章

　　谢天问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又像是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因为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叫什么。他的意识中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我”，没有记忆，也没有认知。

　　忽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可他不知道那声音是什么意思。

　　“汪汪？小狗狗，你睡着了吗？”

　　然后，在他狭窄的视野里，他看到了一张俊俏而疲惫的脸，大大的桃花眼中满是血丝。

　　“羽大！！”

　　他感受到意识深处无可遏制的没有由来的冲动，他一瞬间想要表达些什么，他感觉自己在与不知名的东西对抗着，像是在水构成的网里挣扎。

　　“呜呜……汪！汪呜……汪汪！”

　　他吠叫着，像是刚刚学会走路的幼犬一样，四只爪子没有章法的扑腾。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终于对接上了□□。他触碰到了坚硬的地面，感受到微风拂过被毛的微痒，看到明亮的到扎眼的天光，嗅见轻微的汗水的味道。他像一个出生在山洞里的人，终于在洞口看到了太阳。

　　羽大……好累的样子……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脸——眼下带着因多日劳累而染上的淡青色，胡茬冒了出来，脸却显得更白了，嘴似乎天生带着上扬的趋势，却完全无法掩盖整张脸的疲惫感。

　　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像是被小刺戳了一下，隐隐地刺痛，但他一时顾不上心疼。

　　羽大……羽大是谁？我又是谁？他迷惑了。他想起贺澄羽跟他说的那句话。我是一只狗吗？狗会知道自己是狗吗？

　　正当他还在纠结的时候，视线里的脸忽然移开了，然后是一双白色运动鞋。这双白色运动鞋迅速向左移动，随着“咔哒”的开门声，一丝属于空房子的霉味扩散出来。

　　他立刻意识到，“羽大”可能要走了。

　　等等……等下！

　　他猛地扑腾起还不怎么听话的四肢，一下扑到贺澄羽的腿上，然后口爪并用死死扯住，恨不得把运动裤的裤脚拽变形。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都没想清楚，但是一种莫名的冲动支配着他，超过一切还没想清楚的事情，催促他把眼前这个人扯住。

　　在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中，谢天问被如愿以偿的带进了贺澄羽的家中。洗澡、喂食、拍照、安置小窝，他怔楞地接受贺澄羽的摆布，从表面上看，安静的简直不像一只狗。直到晚上，他蹲在温暖柔软的旧棉被里，看着贺澄羽上床关灯时，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居然进了羽大的家！哈哈哈终于有一天轮到我让别人恰柠檬了！”

　　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让他猛然兴奋起来，尾巴摇成一把风扇。

　　他不知道“恰柠檬”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进入所谓“羽大”的家意味着什么，但是这种兴奋仿佛深入灵魂，根植身体，成为一种本能。

　　黑夜是安宁的，没有五花八门混杂在一起的气味，也没有各式各样的噪音，只是会听见时钟滴滴答答的走动，知了时不时的长鸣，以及贺澄羽均匀的呼吸声。

　　在这样的环境下，谢天问躁动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只留下些许余韵，使身体微微发热。他试探性的踩了踩脚下的棉被，柔软的让他想把整个身体摊进去，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羽大是谁？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门口？

　　“或许我是失忆了。”谢天问这样想着，他闭上眼睛，尝试着将一片混乱的大脑整理一下。接着从“恰柠檬”这个词出发，一根思维链条自然而然地延伸开去，链接上一个又一个似陌生似熟悉的概念。回忆的过程并不需要什么引导，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基本明白了各种常识以及相当数量的其他知识。这些知识里关于小说和哲学的尤其多。

　　他甩了甩脑袋，思维能力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但是他还是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他和羽大有什么关系。

　　“羽大”是粉丝们对腾飞小说网著名签约作者贺澄羽的爱称，贺澄羽的笔名叫“明羽之生”，是一名很有才华的写手，也是如今最顶尖的男频小说作者之一。他从大学时期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写作投稿，毕业后先是在一家小企业当编辑，几年后辞职开始专职写小说。他的小说想象力丰富，文笔细致奇幻，擅长营造反转，打破常规。他的小说涉及的类型也相当广泛，不管是末世、仙侠还是无限流都有所涉足。最近几年，他的小说被广泛改编成漫画、游戏和影视作品，但他本人仍然保持着低调谦虚地创作态度。他还有一个弟弟……

　　谢天问把脑子里有关“羽大”的信息一一回忆了一遍。说实话，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对于贺澄羽了解的有些过于多了，至少他在脑海里找不到第二个信息如此详细的作者。

　　大概……应该……我是他的书迷？

　　谢天问不得不这样推论。

　　那么我为什么变成狗出现在了贺澄羽家门口呢？这是一个目前不得而知的问题。

　　谢天问长长叹了口气，在被子里刨出一个窝，带着一大堆疑问睡下了。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谢天问睡得一点都不安生。半夜的时候，一丝莫名的凉意将他唤醒，他的耳朵下意识地跳动了两下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个莫约七八岁的小孩坐在贺澄羽的床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那张熟睡的脸。虽说是坐着，但整个人轻飘飘的，几乎穿透了床头柜，床上连皱褶都没动一下。

　　谢天问瞬间吓醒了，大半夜一个小男孩无声无息的飘在一个人家里，不是闹鬼是什么？

　　小男孩扭过头来看到他，眨了眨眼睛，笑了：“小狗狗？你看得到我啊？”

　　谢天问立即弹了起来，不由得低伏身体，尾巴仅仅贴在后腿上。

　　“我是他弟弟澄明，不过我现在已经死了，死了七天了。可是，好想哥哥啊……”小小的孩子还处于相信万物有灵的阶段，他难过的垮下脸，认认真真地和小狗说话，“其实……我能看出来你也已经死了，但是你看上去像还活着一样，我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情况，如果我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贺澄明又转过头去看着澄羽，眼中无限留念，红彤彤的眼睛里溢出虚幻的眼泪。“我要走了，不能再陪哥哥了，所以你替我陪他好不好，监督他好好写故事，哥哥的故事最有趣了。”

　　小男孩的声音在幼稚中透着柔和，缓和了惊悚的氛围。但谢天问全然顾不得，只觉得一瞬间觉得头皮发炸。

　　“我已经死了？！”

　　他忍不住想要反驳，却只发出一串犬吠。男孩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以为小狗受到了惊吓，于是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摸了摸他炸的飞起的毛，接着便消失了。

　　谢天问和一脑门感叹号一起留在原地，冰冷的触感似有似无的萦绕在脖颈后，激的他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