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暮一朝晨》故淮

170、兰斯洛特，梁正

　　灰到白的天际，风呜呜作着响，所有的事物都在摇曳着，包括白到黑的角落。
　　救护车里，李洋医生忙碌了没一会儿就取出了卡在君撷肩胛骨处的子弹，他把那颗子弹，用镊子夹住，然后只听“啪嗒”一声，子弹被放在了医用器皿里，随即只见他边用毛巾擦了擦手，边吁了口气，说道：“行了，子弹已经从伤口里取出来了。”
　　“只要子弹从伤口里取出来了，那他身上的伤就只是皮肉伤了而已。”
　　“接下来这几天，只要别忘了给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药就行，……擦伤的这类小伤口，不上药也行，要是还不放心的话，那就多休息几天好了。”
　　慕明卿看着君撷脱掉衣服还未包扎的肩胛骨，皱了一下眉：“他的伤不用包扎吗？”
　　李洋医生明显地一顿，然后只见他边擦着手地冷笑一声，边看着慕明卿地冷漠说道：“我给他取个子弹，都担心会不会被他那眼神给杀死。”
　　“还给他包扎伤口？！呵，还是你自己来吧。”
　　“要不是你刚才摁着他的缘故，我都要怀疑我刚才是不是已经死了？”
　　刚松开手的慕明卿：“……”
　　“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伤患，只重视处理伤口的人，不重视伤的伤患。”李洋医生以一种难以理解地目光看了看君撷，不，也不是难以理解，就是复杂，难以理解，又看了看慕明卿的说道。
　　慕明卿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君撷，而君撷则是被他看得颇有些心虚地垂着眼眸，紧张的小声道：“我以为给我取子弹的人会是你，所以才会跟过来的，没想到……”不是你。
　　慕明卿看了他好一会，少顷，摁着他，看向李阳医生，“医生，麻烦给他包扎一下伤口。”
　　李洋医生的表情古怪了几秒，然后他又斟酌了半晌，最终才没好气地双手抱臂，不愿意看到他们的偏头，说道：“还是你自己来吧，我可不想再被这小孩儿盯着看了，还是那种能杀死人的盯着看。”
　　“不过，你应该会包扎伤口吧？”李洋医生狐疑地偏头看着他，道：“你们警察总是会在外面多多少少、大大小小受点伤，自己应该也会包扎伤口……吧？”
　　他很显然把他当成了警察，毕竟，他又不是瞎子，看得出在场所有警察对他的态度，包括这个刚完成任务的小鬼。
　　李洋医生看着慕明卿那波澜不惊的淡然，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了解他的冲动。
　　从未见过血和习惯一直见血的区别，在于从未见过和早已习惯，不过，看他这淡然的样子，应该是后者无疑，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换份工作，如果他有学医基础的话。
　　如果他在手术台上，也能有着不同于寻常人的这种波澜不惊的淡然，那想必他在医术上的造诣肯定会远超所有人，包括我。
　　那么问题来了，习惯见血的他到底会不会包扎伤口呢？
　　应该会吧。
　　毕竟，只要是个人，总会受伤，更何况，他还是警察呢。
　　可万一，他是坐镇指挥的指挥官，从未没受过伤怎么办？
　　李洋医生皱着眉头地思索着，像是思索着什么难解的问题一样。
　　而沈炎坐在一旁见慕顾问一直看着君撷，没有说话，刚想帮忙说两句时，便看见君撷扯着慕顾问的衣角，然后拉近慕顾问的压低声音说道：“卿卿，还是你来吧，我以前所受的伤，要么是我自己处理的，要么我自己处理的。”
　　“我习惯不了别人近身，尤其还是靠近心脏的肩胛骨。”
　　慕明卿身体往后仰，拉开些距离，冷漠道：“重伤也是？”
　　君撷扯着他衣角，既可怜兮兮又委屈巴巴道：“我受重伤的次数很少，少到只有两三次，所以，除了昏迷不醒外，都是自己扛过去的。”
　　慕明卿眼神微微闪动，然后偏头看向李洋医生，颔首说道：“我会包扎伤口。”
　　言下之意，他来就好。
　　李洋医生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沈炎拉住手臂，开口打断他的说道：“那好，那慕顾问那你先给他包扎伤口吧。我先带着李医生出去等，反正罗护士也在外面等着呢。”
　　然后，他便拉着听到他对他的称呼，没有反应过来的李洋医生，出了救护车，在即将出救护车的期间，李洋医生将之前自己想说的话也说出了口，他说，“那个谁，包扎伤口的医用绷带之前已经给别的伤患用完了，新的绷带，还没有拆封，至于未拆封的绷带，它就放在你面前的急救医药箱里，虽然新绷带也消过毒，但最好搁置一会儿再使用。”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就被沈炎拉出了救护车。
　　他转身刚要怒斥沈炎不尊敬长辈，便听见沈炎向他道歉道：“李医生，之前不心冒犯到您，还请您多多包涵。”
　　“而我之所以带你出来，一是因为慕顾问，二是因为君撷。”
　　李洋医生心中突然升起了防范之心，然后他双手抱臂，警惕地看着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沈炎环顾四周，见到旁边还有不明所以的罗护士，便拉着李洋医生，去了另一边地压低声音，问道：“李医生，我是想问，君撷他身体是不是哪里……不太正常。”
　　这才是他真正要拉他出来的原因，也是要避开其他人耳目的原因。
　　李洋医生顿时警惕之心大起，随即没好气的大声道：“不太正常？！我看你才是不太正常！那小鬼哪儿都正常，根本就不存在身体哪儿不正常的问题！”
　　“而且就算是有，那也是在对待那个冷冰冰……不，就是块儿冰块儿的青年上！”
　　他像是在隐瞒些什么东西。
　　沈炎沉默了一瞬，不死心的压低声音的说道：“李医生，难道你不觉得他的凝血细胞生长速度……”
　　李洋医生立刻：“不觉得，千万分之一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是特殊的，这很正常。”
　　没有丝毫犹豫，不带丝毫犹豫。
　　“而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如果就因为这点小事儿而兴师动众，那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些。”
　　“可是，那你真的不觉得他的凝血细胞生长速度过快了些吗？”沈炎忍不住问道。
　　李洋医生依然是那副坚决“不觉得”的没好气，道：“我说了，我真不觉得！”
　　“更何况，他的凝血细胞生长速度比平常人快了些，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还见过，有人手指上仅仅是划了一道小伤口，几小时之内就会完全长好的凝血细胞的生长速度呢。”
　　“而且就那小鬼的凝血细胞的生长速度，都还抵不上那人的凝血细胞生长速度呢。”
　　“况且，说不定刚刚就只是你看错了而已。”
　　沈炎坚定的语调下沉说：“不，我肯定是没有看错的。”
　　“君撷那小鬼的凝血细胞的生长速度，绝对远超过我和你毕生所见过的所有凝血细胞的生长速度。”
　　毕竟，他刚才可是一直在盯着看啊。
　　李洋医生怒目而视，然后没好气“嘿”地一声，“我说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我都说了他身体没有任何不正常？！怎么着？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那孩子的凝血细胞的生长速度，很正常。”
　　“就是，就是比正常人快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就快了那么一点点，你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李洋医生放下刚才所笔划的“那么一点点”手势的手，然后便怒目圆睁地看着他，就差他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了。
　　沈炎很倔，跟头驴一样的倔，所以，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就撞不到南墙都不回头。
　　他异常冷静地继续压低声音，沉声说：“李医生，你这么帮君撷掩盖他的凝血细胞的生长速度，该不会你们两个本来就认识吧。”
　　李洋医生一怔，然后大怒道：“认识？！我认识你个锤子！！！”
　　“我之前说的话是不是都喂给狗了？！”
　　“我都说了，他很正常，很正常！而且，还是那种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我都说了几遍儿了，你的耳朵是让浆糊给糊住了吗？！”
　　“还是说你是不是人？！”
　　“所以，你听不懂人话！！！”
　　李洋医生很生气，因为他被拆穿秘密地炸了。
　　毕竟，他还真认识君撷那小鬼。
　　而且要不是因为那小鬼，他又怎么可能会从别的城市转到云海市的第一人民医院来呢？
　　嗯，从唐老的口中得知的。
　　一，是因为云海市是真的需要医生，还是接触过特殊药物的医生。
　　二，是因为君撷那小鬼需要一个帮他掩盖秘密的医生，虽然是他自己这么觉得的。
　　三，第一人民医院是最容易撞上市局的刑警出警的。
　　四，就算碰运气撞不上君撷，那就以救人为大任倒也不错。
　　所以，以上四点才是他之所以转到云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重要的原因。
　　而且，这次留在车祸现场给其他伤者处理伤口的他，即撞上了市局的刑警出警，还撞上了君撷本人。
　　不得不说，他这次的运气不错。
　　毕竟，这是他转到云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撞上君撷。
　　不过，为了防止君撷的秘密泄露，他才装作他们不认识的。
　　而且，之前之所以点名让沈炎跟上来，也只不过是气话而已。
　　但，现在……
　　嗯，就很想让人说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