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容骗局》潇湘刺猬

11、权力的游戏

　　大年初七，医院正式营业，为了让员工尽快从节后综合症走回工作岗位的正轨，上班第一天的下午，斯涵召开了员工大会。会议内容主要是分析滨市整形美容行业市场态势和赫柏整形医院新一年的发展战略。就在众人以为会议就这样结束的时候，斯涵忽然宣布了一个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从今天开始，任命钱紫沁为现场咨询主管，任命赵湘为运营副总经理。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能配合得更好，做出更好的成绩。”说罢斯涵率先鼓掌。
　　李依燃和金锦昊都是一愣，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甚是意外。惊诧的表情也只是一秒，随后切换成公式化微笑，跟众人一同热烈鼓掌。
　　会议结束后，李依燃和金锦昊心照不宣一起去了斯涵的办公室。还没等二人开口，斯涵声音如常问：“有什么想问的？”
　　金锦昊：“闫如雪辞职了吗？”
　　斯涵：“不是辞职，是辞退。”
　　李依燃和金锦昊又是一惊。闫如雪作为现场咨询医生，工作能力在滨市整形行业是数一数二的，能给医院带来的价值可想而知。
　　斯涵继续道：“她私下里向其他医院售卖我们医院的顾客信息，被我发现了。”
　　李依燃眼神带着错愕和不解，脱口而出：“过去的工作接触中感觉她不像这样的人啊！”
　　斯涵：“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初三那天唯美医院的网络销售主管郑凯瑞给我打电话，说闫如雪把5千个顾客信息卖给了他们医院。几年前郑凯瑞跟我是同事，我们私下关系也不错，同行的圈子其实就那么大，他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也是为了给自己以后多铺一条路，算是我欠了他一个人情。我核对了那些名单和信息，5千个都是闫如雪名下的顾客。”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金锦昊：“太过分了，我们可以起诉她，她这样的行为不仅是道德问题，已经触犯了法律。”
　　斯涵：“我知道这件事后也想过走法律途径，但是后来想想，没必要，5千个顾客而已，就当送她了，如果不是这件事及早被我发现了，未来我们可能会损失更大。这个圈子就这么大，不起诉她，但是她在滨市整形行业里的路也算到头了。不起诉是给我们自己留脸面。”
　　李依燃依旧没有说什么，她从来不会质疑斯涵的判断，可是也还是不能相信闫如雪会做出这样的事。现场咨询医生之间有时候会因为顾客接诊问题出现争抢，毕竟是跟业绩挂钩的事情，争抢起来吃相难看的大有人在。闫如雪给李依燃的印象是“是我的钱我一分不让，不是我的钱我一分不要”。“狠，但是不难看”这是李依燃对闫如雪行事作风的判断，所以，她不相信闫如雪会做出出卖商业机密的事。
　　金锦昊：“连最基本的职业操守都没有，就算工作能力很突出，也走不了多远。”停顿片刻，犹豫着问道：“钱紫沁来赫柏工作刚满一年，把现场咨询主管的位置交给她，会不会有些风险？”
　　斯涵不着痕迹地把目光移到办公桌上，口吻如常道：“她的专业能力虽然跟闫如雪比还是稍微差一点，但是这一年来业绩一直是部门第一，工作也很努力，差距不是问题。”
　　关于钱紫沁的任命，斯涵已经这么说了，金锦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至于赵湘，还没等金锦昊问，斯涵先开了口。
　　斯涵：“赵湘之前在公立三甲医院整形美容科做过很多年的现场咨询医生，熟悉公立医院的经营模式和管理模式，我们今年的发展方向是要进一步强化整形美容医院的医疗本质和专业度，把公立医院整形美容的优势融合到我们的管理体系中，也势必要跟公立医院进行PK，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想来想去赵湘其实很合适。而且管理模式上的改变，可能初期员工会有不满甚至是叛逆情绪，赵湘的风格和气场很大程度上能镇住一些人，毕竟是四十几岁的人，管理二十几岁的人应该不是大问题。后续工作中，赵湘主要负责现场、医生、护士那一块，依燃，你主抓线上那一块，你们两个线上线下配合好，今年医院应该会有突破式的飞跃。”
　　“好的，斯总。”李依燃口吻无波无澜。
　　“她刚上任，最近的工作你多配合一些，整体的工作开展也会顺畅一些。”斯涵似是无心补了这么一句。
　　李依燃听懂了斯涵话里的重点，配合赵湘，重点在于配合。她没有过多的情绪，只要是对医院的运营有益，只要是斯涵的安排，她都会全力以赴。
　　“好的，斯总。”想了想又说道：“那她原来名下的顾客怎么办？”
　　斯涵沉默片刻道：“把她名下的顾客平分给其他现场咨询医生，她以后不接诊，只做运营这一块。”
　　关于钱紫沁和赵湘的任命，李依燃和金锦昊没有多说其他，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从斯涵办公室离开后，李依燃去了新媒体办公室，跟吕鑫说将顾客信息管理RS系统里赵湘名下顾客平分给其他现场咨询医生。
　　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李依燃突然接到斯涵的微信。
　　斯涵：“RS系统里赵湘的顾客都分出去了吗？”
　　李依燃：“分好了。”
　　斯涵：“这样，再把她原有的顾客分回去，以后她还是正常接诊。”
　　李依燃沉默了半晌，只是回了一句：“好的，斯总。”
　　见她没有多问，斯涵又补了一句：“闫如雪的离开必然会对现场的业绩造成一些影响，赵湘的接诊能力也还算可以，尤其是对于中年顾客的把控力要比别人好一些，等现场咨询那边有新人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再把她的顾客分出去。”
　　看了斯涵的解释，李依燃还是简短回复了一句：“好的，斯总。”斯涵的话，不是没道理，但是，以李依燃对斯涵的了解，这不像是他惯常的行事。对于员工的职业素养，他崇尚的是匠人精神，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一个人在有限的时间里把一百件事做得平淡无奇，不如只把一件事做到极致，匠人精神的实质是术业专攻、精益求精。虽然心里有疑虑，但是她并不想多问，她相信斯涵，相信他做的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高瞻远瞩的战略部署。
　　她又去了新媒体办公室，告诉吕鑫把RS系统里赵湘的顾客再原样划分回去。吕鑫也是面露诧色，但也只是一秒，笑着说了一句好的燃姐。
　　下班后金锦昊从二分院开车过来接李依燃去吃饭，这边RS系统里的顾客划分还没有操作完，两人又在医院等了半个小时，直到确认所有的顾客信息都操作无误划分好才离开医院。
　　饭店包间里，两人毫无疑问地聊起了关于钱紫沁和赵湘任职的事情。
　　金锦昊：“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
　　李依燃：“什么？”
　　金锦昊：“年前医闹的事情，钱紫沁替我哥挡了那一下，当时我就说，保不齐是安的什么心，我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欠了人情就一定会还，虽然闫如雪做出那样的事被辞退是毫无疑问的，但如果按照常理，现场咨询主管的位置怎么也不会轮到钱紫沁。”
　　李依燃：“你觉得师傅是用这个职位做人情？”
　　金锦昊：“全医院的人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李依燃：“不会，师傅重情重义，但也公私分明。”又补了一句“就算师傅有私心，想还她一个人情才破格提拔，但也一定是考虑了她的工作能力的。”
　　金锦昊：“她什么水平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我知道我哥在你心里是带着光环的存在，但他并不是神。”
　　李依燃被金锦昊说得竟一时语塞。人心在左，是偏的，她对斯涵有崇拜，有感激，有尊敬，有信任，当那些美好的词汇汇聚在一起时，任何不美好的存在都会被下意识也有可能是刻意甚至是盲目地抹杀掉。斯涵这样的决定其实也无可指摘，这是一个人情社会，黑白的调和色远比黑白本身多得多。可是，李依燃的心里仍有一种可笑的执拗。她没有再多说什么，金锦昊的声音再次飘进耳朵里。
　　金锦昊：“我哥这么做其实也没什么错，钱紫沁也是运气好，如果不是刚好碰上闫如雪做出出卖医院的事，也没有位置给她坐。”
　　李依燃：“我其实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闫如雪为什么要那么做？”
　　金锦昊：“人心不足蛇吞象，在金钱的诱惑面前，有人坚守原则就有人放弃底线。”
　　李依燃：“我觉得，她其实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金锦昊：“你不认为那件事是她做的。”
　　李依燃拧了拧眉，很是纠结地道：“我相信师傅，也许我的感觉是错的。”
　　金锦昊：“我跟闫如雪的工作接触比较少，不了解她的为人，只是这件事既然闹到这个程度，可能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对了，白天我哥不是说要把赵湘的顾客划分给其他现场咨询医生吗，去接你的时候我看见吕鑫又把RS系统里的顾客重新划分给赵湘了？”
　　李依燃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嗯，快下班的时候师傅通知我的，说是等现场咨询医生里有新人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再重新分。”
　　金锦昊：“感觉我过了个假的春节。”
　　李依燃：“怎么了？”
　　金锦昊：“突然就看不懂我哥是什么操作了。”
　　李依燃没有接话，她在想，也许她也过了个假的春节。
　　金锦昊：“咨询跟运营，完全是不同性质的岗位，一个完全没有任何运营经验的人突然转岗，还是360的大转，直接转到副总经理的位置上，不仅仅是工作能力的问题，她做现场咨询医生的时候，跟其他咨询医生、手术医生、网络销售矛盾层出不穷，口碑有多差你是知道的，不能服众这是管理的大忌，万众归心才能众志成城。”
　　李依燃：“师傅认识她比我们时间长，也许对于她的能力更加了解吧。”
　　金锦昊：“今后的工作你手中的一部分权力会转移到赵湘的手里。”抬头看着李依燃，有些欲言又止。
　　李依燃见状玩笑道：“整形风云之权力的游戏，你是分分钟脑补了一出好戏吗？放心吧，我对权力没有什么执念，对职场政治更没有什么兴趣。”
　　金锦昊：“所有的斗争都是政治。之后的工作里你还是要小心点，身在其中就不可能心在其外，一旦别人开局了游戏，不玩就只能出局。我并不是草木皆兵，职场嗅觉，只是觉得今后单位也许会有一些，风云。”他停顿了片刻，才说出了后面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