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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逃跑进行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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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见卡纳芬托接了个电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卡纳芬托再一次问道:“你确定她真的不见了?”
卡纳芬托操着口音,恶狠狠道:“该死!”
哈德拿着啤酒瓶的手抖了一下,金黄色的酒液洒到桌子上,他也顾不上:“怎么了怎么了。”
卡纳芬托抽了条马鞭往外走,哈德眼皮一跳。他和卡纳芬托可是喝了不少酒,卡纳芬托这幅暴怒的模样,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来。
卡纳芬托大喊着:“那个小兔崽子呢!?谁看见他了?他现在在哪,让他给我滚过来。”
彦听白听见声音,卡纳芬托醉醺醺的语调,他探出头来,看见了卡纳芬托手里拿的马鞭。
彦听白头皮发麻,撒腿往外跑,想给宫晞宸通风报信。
然而小小的他根本没有卡纳芬托跑得快,卡纳芬托很快就找到山坡上正在远眺□□山的宫晞宸。
宫晞宸一看看他就收回了眼睛里的渴望,卡纳芬托提着马鞭,不由分说抽过来,嘴里方言说的含糊不清,但语言天赋很好的宫晞宸听懂了,卡纳芬托说“那个婆娘跑了,她居然敢跟一个支教老师跑掉……”
宫晞宸愣住了,因为没有及时躲开马鞭,卡纳芬托人高马大,揪着他领子把他提起来。
宫晞宸被抽中后背,衣服很快被血染红。他死命攥着自己的脖子,卡纳芬托力气很大,哈德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宫晞宸满脸发红,显然要闭气过去。
哈德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管这个闲事,但是彦听白已经冲了上去,抱住卡纳芬托的一只小腿,嘴里哭喊着。
卡纳芬托蹬腿,彦听白用了吃奶的劲,挣不开。他把宫晞宸甩到地上,发出闷闷地撞击声,宫晞宸的眼睛磕上一块不小的石头,躺在地上没有动弹。
彦听白又哭又拽,卡纳芬托烦不甚烦,举起马鞭,被哈德眼疾手快拦住。
卡纳芬托看见是哈德,骂骂咧咧的把彦听白一脚踹开:“外地人没一个好东西。狼心狗肺。”
说着拿着自己的马鞭晃晃悠悠地回家。
哈德看了一眼地上的宫晞宸,彦听白眼睛闪着泪花,就这么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他。
“诶,好吧好吧。”他把宫晞宸背到背上,“小孩都快点回家。”
卡纳芬托揍人的时候很多小孩都围了过来,他们被卡纳芬托的暴行吓到了,一个个睁着眼睛,看宫晞宸微弱地起伏胸膛,草坪上到处都是猩红的血。
小孩们小声地说:“他杀人啦。”
哈德没好气道:“还没死呢。小孩子家家的,赶紧回家去,不然我连你们一起揍。”
胆子大的小孩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直到哈德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做着鬼脸说:“知道啦了,臭老头。”
哈德把宫晞宸背回家,彦听白跑上跑下,拿来纱布和碘伏。
宫晞宸背后那么大一道口子,卡纳芬托那一鞭抽的他皮开肉绽,哈德自己一个汉子看了都觉得疼。
给宫晞宸上药的时候,他背后的肌肉不自觉抽搐着,显然是疼极了,但宫晞宸却一声也没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落下来。冷汗和着眉角的血一块流下来。
彦听白在一旁不停抹眼泪,伤在宫晞宸的身上,他倒比当事人还疼。
处理好宫晞宸的伤口,哈德调侃道:“你呀你呀,当初我把你买来,还指望着你能和他一样,强壮勇敢又聪敏,没想到你连跑都跑不过别人。我这哪养的是个接班人,明明是个小姑娘。”
要不是宫晞宸护着,彦听白一把小身子肯定被邻居这些小孩折腾得够呛。
他们可没有欺凌、暴力的概念,在科达娜的草原上,物竞天择,强者生存。
宫晞宸也是从小挨打过来的,小的时候没有父亲护着,宫筱经常看见他一身的伤,去和那些小孩理论,最后也只能吃下这苦头,这也是为什么几年过去,宫筱性格越来越泼辣。
不泼辣,她一个女人拉扯不大这么小的孩子。
哈德也从卡纳芬托那里知道宫筱逃跑的事了,应该就是今天中午的事,晚上西米泰的朋友才来电话,说找不着那个婆娘了。
哈德还想说什么,看见彦听白身体一抖一抖的,被吓得不清,只好什么也没说:“你也早点休息吧。”
彦听白束手束脚地爬上床,小心翼翼控制自己的身体没有碰到宫晞宸。
哈德合上帘门的时候听见彦听白小声问:“哥哥,你还疼吗?”
宫晞宸没有说话,从喉咙里发出了嘶哑低沉的声音。
哈德若有所思,过了一晚上才突然想起来,他听过这种声音,在□□山的深处,痛失亲人的野狼幼崽会将自己团成一团,发出同样的声音。
那是它向猎人复仇的声音,悲恸,却也饱含疯狂。
哈德出门了,他找到一个人喝闷酒的卡纳芬托。
卡纳芬托喝得很凶,烈酒一杯一杯下肚,他自诩是个硬汉,此时眼里却有了泪花。
哈德拍了拍他的肩,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
只有哈德一个人絮絮叨叨。
他说:“买来的女人本来就不靠谱。你也听那个人贩子说了,人家是高材生,读书人!心气儿高的很,你看她平常看你的眼神,人家那都是那鼻孔看你的。”
他又说:“女人跑了没关系,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宫晞宸多好一孩子啊,身体强壮,他骑射的技术是我们两个亲手教的,我敢说,长大以后他绝对是我们科达娜的第一勇士!”
卡纳芬托什么也没说。
哈德边喝边说,卡纳芬托已经喝醉了,他还没有。门口传来动静,哈德走出去查看,是宫晞宸。
科达娜的夜晚很冷,宫晞宸穿着厚厚的毡衣,嘴唇发白,见到是哈德,松了口气:“听白受惊,发高烧了。”
哈德其实也有些微醺,他怕卡纳芬托被吸引过来,赶紧让宫晞宸离开,塞给了他一把钱:“你骑马载他去乌米的诊所打点滴吧。这几天就不要在你爸面前晃了,记得躲着点他,等他气消了就好了。”
宫晞宸被塞了钱,他收好放到口袋,也没应下哈德的话,转头就走。
十岁大的孩子驾轻就熟地牵了匹马,又帮彦听白穿上厚实的毡衣,在马上挂好两人的干粮和水。然后把彦听白抱到马上。
虽然他只有十岁,力气却很大,这也是为什么科达娜的其他孩子都不敢欺负他。
他的拳头很硬,八岁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他了,但是卡纳芬托对他的成长很不高兴,八岁以后对他的态度明显得恶劣起来。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的确确是卡纳芬托的亲儿子,他的五官继承了卡纳芬托的深邃和宫筱的恰到好处的精致,看见他,没人会觉得他不是卡纳芬托的亲生孩子。但卡纳芬托对他,可一点也不像是对亲儿子该有的态度。
哈德做梦都想要一个宫晞宸那样的孩子当自己儿子,但是他恐婚,觉得自己不会和别人相伴一生,干脆学卡纳芬托买了一个儿子。
彦听白是被拐卖来的,他的模样是典型的中原人,骨架小,头也不大,长得粉□□气。哈德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一眼就挑中了彦听白,可能觉得他最好看吧。
彦听白高烧烧得糊涂,临行前宫晞宸喂他喝了退烧药,很显然没有效果,反而让他现在很想睡觉。
彦听白被宫晞宸圈在马背上,宫晞宸比同龄人高了一盒脑袋,他的手臂肌肉健壮有力,勉强也可以驾驭一匹马跑上十七八公里。
夜晚的草原很安静,踩在马蹄下是漆黑的一片,月光可以反照出哪里有水坑,宫晞宸御马很小心,他的夜视能力是整个科达娜数一数二的好,这也是为什么哈德放心他晚上一个人驾马的原因。
草地里藏着不少的昆虫,它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让夜晚的更加静谧。前方到处都是路,无边无际,没有地标,没有指南针,不熟悉的话非常容易迷路。
彦听白一点也不担心宫晞宸会认错路。虽然这样的夜晚对于他幼小的心灵来说是很恐怖的,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他太小太小了,在这片无垠的草原,仿佛他立马死去也不是什么引人注意的大事。
彦听白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死在僻静的角落,他第一天来到科达娜,来到哈德的家,就心里清楚,这是他内心的死亡之地,他迟早会死在这个草原里,而且就在不久的将来。
但是他认识了宫晞宸。
宫晞宸的妈妈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即使被打得只能在床上喘气,她还是会每次都摸着他的头说:“你们要逃出去,逃出科达娜,逃出西米泰,到上京读书。”
宫晞宸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一个——逃出去,离开科达娜,离开西米泰,到上京去。
这也是彦听白的愿望。
“哥……”彦听白气若游丝,但宫晞宸还是耳尖地听见了,在他头顶应了一声:“再忍忍,要喝水吗?”
彦听白闭上了眼睛:“哥,逃出去,去西米泰,然后……把马买了,我们去上京,找你的妈妈。”
宫晞宸攥着缰绳的手一怔。
“你……我们先去乌米,那里有去往西米泰的火车。这样的话我们必须要经过□□山。”
彦听白扯开了笑容:“我信你。”
□□山是科达娜的天然保护屏障,□□山脚有一个属于科达娜的小诊所,穿过□□山,就是通往市中心乌米的路,晚上骑马过□□山是一件不安全的事,更何况他们一个只有十岁,一个只有八岁。
谁都不会想到两个孩子有这样的勇气。
宫晞宸冷静下来,他考虑了很多:“我一共去过两次乌米,找到正确路的把握只有八成,万一……”
彦听白还在发烧,他们耗不起。宫晞宸不能走错一点路,否则他们可能就会死在□□山密密的丛林里。
彦听白声音虚弱:“……哥,你怕死吗。”
宫晞宸攥紧拳头,绷紧了下颌线:“不怕。”
彦听白说:“我已经死在科达娜了,这具身体会被埋葬在哪里,我不在意。但如果能够离开这里,找到我的爸妈,我可能就不用死了。”
宫晞宸调转马头:“好。”
两个孩子义无反顾地去追求他们的“生命的自由”去了。
直直地冲着在夜幕下张牙舞爪的□□山。
此时,月光为他们加冕,他们是最勇敢的骑士,为了自由而牺牲一切。
宫晞宸胸口涌动着莫名的热血,他浑身滚烫,义无反顾。
他要去找到宫筱。
他知道她在哪,他一定要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