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乐阳城 ...
-
不出半个时辰,一行人就到达了乐阳城。
“一族一城分两宫,□□岛隐回月湾。”说的就是当今修界六大势力。
一族即漆雕允所在漆雕族,主箭术,族长为漆雕允的爷爷漆雕莫法;
一城即乐阳城,主音律,因此也被称为聆仙城;
两宫即南宫和东宫,是由千年前的最大宗派昊天宗分裂而来,最开始昊天宗由东南西北四宫组成,但北宫被西宫融合,东宫被南宫吞并,两宫本是势均力敌,但近千年来西宫渐渐壮大,南宫势危,但都是天下能人向往的修行宗派;
□□岛即七十二岛,历代由郭家管理,现任岛主郭彦昌正是郭景平的爷爷;
回月湾是个隐世的地方,一般的修者很难找到,世人对其也知之甚少,甚至不知道在大陆的确切位置,但也从未有人质疑过他们作为修界六大势力之一的实力。
话说回来,这乐阳城能与其他几个势力相提并论,自然有它的长处。别看乐阳城只是一座城,但却相比于人间的城要大得多,覆盖范围相当于凡界小国,繁华程度也远超凡间的都城。漆雕允作为漆雕族的继承人,从他在这个身体里醒来的时候,就被带在他爷爷漆雕莫法身边教导,不仅要学本家箭术,还要精通御、书、法、乐、礼等,不曾有一天懈怠。他爷爷十分严格,以致这十六年漆雕允几乎没机会出谷,因此很多地方只是在书上听过,却从未真正见识。
因为小孩伤势严重,漆雕允只是匆匆掠过,但还是忍不住在心中为其惊叹,不愧是“金帔华华沸,天籁聆仙城”。
回过神来,漆雕允感觉到怀中小孩的呼吸微弱了很多,没有之前那种因为疼痛而粗长的喘息,漆雕允皱了皱眉头,加快了步伐。
乐阳城外城不可御剑,但到内城医馆的时候,漆雕允也只不过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药师,劳烦您看看这小孩如何了。”漆雕允将小孩轻轻放在榻上,露出了他的伤口。
“这小娃竟伤得如此之重,”一位续着美髯的药师一边将小孩的衣服剪开,露出了伤痕遍布的身体,一边感叹:“这下手之人也忒狠毒了些!”
那药师又细细检查了一番过后,庆幸地叹了口气:“不过还好,大多都是磕伤、碰伤,有些灵气造成的伤口也不甚严重。”说完就将漆雕允一干人等赶出去,开始为小孩处理伤口。
“漆雕哥哥,这小孩处理伤口应该有些时候,不若我们先去乐阳府拜访乐阳城主,我派几个人在此等候。”
知道小孩无大碍,漆雕允也放下了心:“也好,到了乐阳地界,理应拜访下城主。正好我们所得的迷榖可以送给城主。”
郭景平也对炼器颇感兴趣:“迷榖制琴,应当是件厉害的武器。”
还未进乐阳府内,就有天籁之音徐徐传来,凝神静心,漆雕允心中暗暗佩服,能有此功力者,非司音公子莫属了,漆雕允对传闻中的司音公子有些好奇了。
乐阳府中弟子将漆雕允一行人引入:“城主和众夫人外出游历,只有司音公子在府内。”
一路上庭楼寰宇、雕梁画栋,尽显富贵雅致。
一座湖心亭内,众人见一青衣男子独坐亭中拨弦弄琴,想必是司音公子余青易了。男子抬起头来,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与漆雕允的美不同,司音公子更应该以俊来形容,刀削的脸庞,高挑却又健硕身板,让人看了就感觉一股阳刚正直之气,很难相信这样的人能弹得一手柔琴。
郭景平撇了撇嘴,在漆雕允耳边小声提醒道:“他最是会装模作样哄人的,漆雕哥哥可别被他骗了。”
漆雕允有点不相信,毕竟再好的人在郭少主眼中也不过尔尔。
漆雕允仍是上前称赞道:“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司音公子的琴音可谓出神入化。”
“这位便是漆雕公子吧,公子有何见解?”莫非这漆雕允是个懂琴之人?余青易有些讶异。
“闲夜坐明月,幽人弹素琴。忽闻悲风调,宛若寒松吟。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钟期久已没(mo),世上无知音。”漆雕允笑了笑,看向余青易:“司音公子,我解的可对?”
余青易更是惊诧,虽然这诗没听懂几句,但最后两句“钟期没,知音无”还是能听懂的,他竟然解得分毫不差!听闻漆雕族精通箭术,没想到漆雕允对音律的造诣也如此深厚。
余青易回道:“这首曲子是继度真人所作,据说继度真人也应为这首曲子修得心境圆满,他人只解幽寂凄苦之意,漆雕公子竟能悟出知音难觅之意!漆雕公子可是对音律有所研究?”
“家姑曾拜在继度真人门下,因此晓得一些皮毛。”
“哦?那漆雕公子可知《夕阳箫鼓》?”
漆雕允也不说话,施施然坐下,就着余青易的琴拨弄起来,玉手轻佻,音律似丝丝细流在他指间流淌,宛转悠扬。
就这样,漆雕允和余青易开始从音律的意境谈到音律的术法,从曲子谈到乐器,又从乐器的历史谈到乐器的制作,谈到最后两人勾肩搭背,也不互称什么公子了,“青易”、“漆雕”地唤着亲热得很,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不觉间就已是傍晚了。
“哈哈哈,漆雕啊,”余青易边说边豪迈地拍着漆雕允的肩:“没想到你也是性情中人,不过刚刚你可有点过分了啊,上来一句诗就给我唬住了,吓得我憋了了半天文绉绉的酸文。”
“我怎么知道传说中的司音公子是这样——”漆雕允看见余青易直直地紧紧地盯着他,像是他敢说什么不好的话就要吞了他似的,只好转口道:“豪放不羁!性情直爽!我也是被你的外表蒙骗了,刚刚景平说的时候我还不信。”
“哈哈哈!”余青易锤了漆雕允胸口一拳,漆雕允差点窒息。接着道:“你漆雕允的名声也不赖,小时候我就听过,修界神童嘛!彼此彼此嘛!”
漆雕允笑了笑,揉着胸口没有接话,这是他从未向别人提起的秘密,也是至今萦绕在他心中的困惑。从这个身体中醒来的时候,他就能记事,能听懂他人说话,就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没有任何记忆,但之后的事却能记得很清楚,他没有见过其他小孩,但潜意识里似乎知道自己跟平常小孩不一样。
尽管当时潜意识地尽力想表现得与其他小孩相同,但还是异于平常,加之他爷爷漆雕莫法的栽培,也就有了神童的名声了。
郭景平在旁边都听得翻了个白眼:“漆雕哥哥那叫博古通今又平易近人,你那是装模作样。”
余青易打了个哈哈:“哟!小的该死,把咱们郭少主给忘了。”说完薅了一把郭景平的头:“早就见你的小脑袋像小鸡嘬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郭景平气得跳了起来:“不准摸我头。”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摸了咱们郭少主就长不高啦。”说完又不怕死地摸了一把。
郭景平那个火气顿时就上来了,摸就摸,还非要将他的痛脚说出来,这还能忍?二话不说就追着余青易打起来,当然这个小亭可架不住他的法术轰击,因此郭景平只是用自己的功夫肉搏。
余青易的身手和修为都是在郭景平之上的,虽不敢使出全力,但他也乐得逗逗郭景平,边打还边招呼漆雕允:“漆雕,你们先在府里住下,过两日我带你们逛逛乐阳城,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也好,那你们慢慢打,我先走了。”漆雕允见没他什么事,便跟着府内弟子走了。
众人打打闹闹地散了后,郭景平的护卫将依旧昏迷的小孩送到漆雕允处,余青易尚不知道小孩,因此没有安排多余的房间,漆雕允便将小孩抱到自己床上安置。
第二天漆雕允打坐到酉时也不见小孩醒来,便托人去郭景平处取些好的伤药。
“漆雕,这是你要的伤药。”
余青易过来时,漆雕允正半躺在短榻上,抱着一本药理基础书走神。没办法,本来想看看书上有没有治小孩伤口的讲解,顺便恶补一下药理知识,奈何漆雕允真的不是这块料,这知识就是不进脑子啊。黄金无足色,白璧有微瑕,这药理就是漆雕允过不去的那道坎。
“啊,哦。”漆雕允回过神来,接过伤药:“怎么是你送来?”
“我刚好在景平那,又恰好我那儿有杏阁送来的伤药,就顺路拿过来了。”
余青易边说边学着漆雕允半弓腿靠在榻上,悠哉问道:“怎么不见景平说的那小孩?”
也不等漆雕允回答,余青易就自顾自地接着说:“不过漆雕啊,你身份高贵想来在谷内也没见过什么腌臜事,你刚出茶谷,法力虽强但心性单纯,但其实无论修界还是凡间,人心才是最强也是最危险的武器,人心难测啊,你这样救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人回来,很可能会将你置于危险中啊,就算他的出现没有目的,但也不能保证以后他不会反咬你一口。”
见漆雕允想反驳的样子,又接着说:“并不是见过弱肉强食、见过累累战场就能深算,你得体会一下人心叵测,万一救的是个麻烦……”说着又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不过也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在乐阳城地界,也没什么人敢放肆。”
漆雕允知道余青易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况且余青易已经跟在乐阳城城主身边打理城内事物多年,自是比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有阅历得多,自己是有些疏忽了,便认真应道:“嗯,我会注意的。他的身世我也会尽快调查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
“那小孩就在床上。”
因为床是在耳房,并且有一屏风遮挡,因此余青易进屋并未看见小孩。
“……”余青易脸上顿时像吞了苍蝇般的难受,刚刚的话那小孩不会全部听到了吧?背后说人嚼舌根还被听见了,臊得慌。
“不过那小孩还未醒来过。”
“呼——”余青易长舒了一口气,又绕进床前确认一番,才又笑嘻嘻地走过来打着哈哈:“吓死我了,毕竟现在的小孩都听不得什么人心险恶,哈哈哈,是吧,漆雕。”
“嗯。”漆雕允无奈地应道,就知道余青易靠谱不过半盏茶。
余青易又拿起小桌上的书翻了翻:“药理?入门基础?漆雕你这是返璞归真?这书可有什么讲究?我学药理也这么多年了,也未曾发现这基础书中有什么奥妙。”
漆雕允苦笑了一下:“别说笑了,我连这入门基础都没掌握。”
余青易好半天没说话,漆雕允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表情从将信将疑,转为惊诧,最后固定为惊喜,憋着笑,眼角抽搐得厉害。
“那什么,漆雕,你慢慢研究,我先去看看景平。”余青易转身就想往外走。
漆雕允觉得余青易的表情管理很失败,那脸上像发现了新大陆的窃喜表情藏都藏不住:“别费劲了,景平早就知道。”
听到这话余青易又像霜打的茄子突然焉了吧唧:“哦,我,我就是找景平聊聊天,又不干啥,我走了,唉。”
说完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
见余青易整个人都委顿了不少,活像一个满腹忧愁的小老头儿,漆雕允少不得乐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