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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初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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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舞……这曲子真好听。”
  面前的女孩绽出一脸甜笑,似朵展颜的桃花,稚嫩而美丽,晃了东泽的公子无翳的眼。
  “二公子,这支曲子可是名动天下的《初桃》啊,”女孩揶揄他,偏头瞧他的神情好像一只坏心眼儿的小赤狐,“公子无翳果真是全大昭……咳咳。”
  年幼的姬无翳有些慌乱,精致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这女孩竟敢对他不敬,他可是东泽君上的嫡次子,少年英杰姬无羁的亲弟弟,谁人不知他父君与兄长的威名。这女孩这样放肆,这样无礼,但……又这样好看。
  他正胡思乱想着,耳畔忽然响起女孩清脆如风铃的声音:“《初桃》一曲,为思静山人所作。山人行踪飘忽不定,常幽居在空谷。相传在一个春日雨后,山人漫步时,偶然发现了一枝初绽的桃花,遂想起他与亡妻……”
  “阿和,莫要再胡闹了。”语气温柔,似水,似风。
  姬无翳寻声望去,只见一翩翩少年逆光立着,轮廓有些模糊,但气质高逸,温润如玉,是个谦谦君子。
  “子修哥哥,你怎么才来啊?阿和好生想念你啊。”女孩的眸子一亮,喜悦的神色藏也藏不住,蹦蹦跳跳地扑进少年的怀中。
  少年温柔地摸摸女孩的头,有些哭笑不得:“我不过是送新野的公子清回府,才离开了片刻罢了。怎这么没规矩,在小君的春宴上,不可无礼。乖阿和,去给公子道歉。”
  刚刚还娇蛮的小狐狸霎时成了只乖顺的小绵羊,虽是嘟着嘴,老大的不愿意,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对姬无翳道了歉:“阿和知错,还请公子莫要责罚阿和。”
  姬无翳的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酸酸涩涩的,胀得他的心口难受。遂没应答,拂袖而去,步履匆匆,像是要把那种感觉丢在身后。
  一路上,周边人的闲言碎语飘进他的耳中:“景家三小姐与路家独子真真是天作之合”“听闻路子修小小年纪就才华横溢,尤善诗文,善鼓七弦琴”“景三小姐亦是工诗善画,舞艺冠绝东泽”“开宴时的《初桃》,便是子修为景小姐伴奏的,这俩人啊……“这景三小姐可是景端唯一的女儿,全家上下都宝贝她呢,仔细景端明日在朝堂之上参你一本”“……”
  姬无翳心中烦闷,那小女孩就像在他脑海里扎了根,挥之不去,令他好生郁闷。景三小姐,景三小姐,全东泽就她一个大家闺秀吗?人人皆赞誉她。
  那时,姬无翳还不知,这景三小姐是他一生的劫。那年桃花纷飞,一舞《初桃》,年少倾心,命运的捉弄便布下了天罗地网。
  与景和大婚之夜,姬无翳宿在了扶芳轩内。春夜寒凉,淑玉夫人在暖阁里跳了一夜的舞。仙乐飘飘,水袖摇曳,身姿婀娜,只是来来去去都是那一只舞——《初桃》。是那年的女孩,在春宴上献的舞。
  淑玉夫人,跳得不及你好。但她的眉目很像你,性子也很像你当年的样子。若是景家未出变故,你应和她一样的天真。若是姬家未出变故,我……会热烈地爱你,倾尽所有,在所不辞,只为你桃花般的笑颜。
  姬无翳饮着烈酒,微微晃神,想起了新野的公子清说过的一段话:“天启的盛华公主灿如朝阳,洛丘的姮娥乐姬皎若明月,二者皆只应天上有。唯有东泽的辅君之女景和,灼灼若桃花,眉目之间,可窥人间三月,和风拂面,日光和煦,落花流水皆有意,堪堪是天上人间啊!”他说这话时,已醉得厉害,面色酡红。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词律不通,难登大雅,姬无翳在却记在了心里。他一向不喜咬文嚼字,夫子勒令的诵读从未在意,却无端觉得这话说的好。
  那个新野的质子——姜清,在那年春宴上,成了笑料。公子清居然喝得酩酊大醉,胡话连篇,还是路子修送他回了景辅君的府邸。人人皆嘲讽道:“果真是新野君上与一贱婢生的儿子,这么不知礼数。”记得那时景和还为了姜清与别人理论来着,那丫头憨傻憨傻的,太过良善了。
  接待新野质子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景辅君年轻时还真是个实心眼的。为什么这一切,都变化得这么快?
  那个人人都瞧不起的公子清现已是新野储君了。
  景和的外祖家满门被灭,母亲与长兄恰好归省,皆罹难。
  姬无翳的嫡亲兄长姬无羁,那个少年英杰,那个疼爱他的哥哥,在分封诸侯王仪式的前夜,薨了。他的父亲,那个雄踞东南、震慑大昭、与天启的昭天子平权的霸主,在嫡长子去后悲愤交加,与世长辞。只留下年仅十三岁的姬无翳,颤颤巍巍地坐上了王位,实则成了景辅君的傀儡。
  记得当时年少,春光正好,桃花烂漫柳枝俏,后来只道当时年少,且向花间留晚照,年去年来,花落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