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囚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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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并不花里胡哨，是最简单的银色金属装修，看上去很普通。
但是这座电梯的号码就在向客人宣告一件事：这电梯很特殊。
反正容玄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见到号码是“零”的电梯。
电梯内没有窗户，门闭得很紧，逼仄的空间显得有些压抑。容玄个子本来就高，站在里头，衬得电梯更加窄小。
冰冷的银色墙面上隐约可见一些影子。容玄一眼瞟过去，正好和墙面上的自己对上视线。
他呼吸蓦地滞住了。
另一个自己死死地盯着他，面容模糊不清，甚至在灯光作用下来回摇曳。
但眼神刺人，显得有些阴毒。
而且，容玄发现，这座电梯里除了他，可能还有其他人。
对不起，过于乐观了，这个“其他”不一定是人。
因为这个“其他”，只能在金属墙面上看到。
容玄小心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有些后悔选择了这座电梯。
但又有些激动。
他喜欢刺激。
前提是能保证自己不会死。
金属墙面上，除了容玄的身影外，还有两道人影，一左一右陪在他身边。
左边的应该是个女人，比容玄要矮一截，换算成实际身高的话不到一米七。那个人影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看不清样式，但好歹不是女鬼标配的白裙子。
这让容玄稍微放心了一些。
右边的人影身高和他差不多，两人大概齐平，身上也是黑色衣服。
这俩鬼魂穿得像情侣。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缠上他的。
容玄突然深呼吸了一下，从两个人影之间走了出来，往前了几步，然后自动绕到了男性鬼魂的右边。
这样，这对鸳鸯鬼魂就能站在一块了，亲密无间。
容玄闭了闭眼，十分诚恳地对着空气发问，道：
“看在我给你们腾位置的份上，等会呢让我死得痛快点吗？”
没有回应。
也是，人一般听不到鬼说话。
这对鸳鸯鬼很温和。容玄飞快地瞥了眼金属墙面，看见两只鬼似乎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又扭回了头。
影子太模糊，看不清这俩的表情。
……难道这俩不认识？
他乱点了鸳鸯谱？
有没有乱点鸳鸯谱先不管，反正这对鸳鸯鬼还没索他的命，这就很好了。
半分钟前大步流星踏进这座电梯的容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半分钟后他会站在两只鬼身边，眼观鼻鼻观心，姿势摆得像正在挨家长骂的小学生。
好在电梯终于停下了。
容玄逃也似地走到电梯门口，在门开之前就盯着那道缝隙，心脏悬得老高。
他口中念念有词：“你们刚才没杀我就是决定放过我了，不可以反悔……”
电梯门缓缓打开，容玄抬脚便往外走。
走出去几步，又飞快地窜了回来。他直奔向电梯内的按钮墙，飞快地按下了某个写着数字“1”的按钮。
然而为时已晚。
一只苍白的、枯槁的手已经揪住了他的T恤后领。
被命运扼住后脖颈的容玄沉默着闭上眼，好一会儿又挣开双眼，强行让自己的眼睛不去看映在金属墙面上的、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张脸，十分艰难地吐出了一句：
“你要打架可以找同类吗？不要为难我这个活人。”
身后那张脸似乎动了动，发出了一种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什么。”容玄无力地闭上眼，争取在死之前最后和凶手沟通一波，“你是老鼠精么？我听你声音还挺像老鼠叫……”
被枯手攥住的衣领缓缓收紧。
容玄大概可以确定了，这玩意不能说人话，但能听懂人话。
和他料想的出入不大，毕竟……这玩意的脸长得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像人的。
不过是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谁要是生出这么个玩意，第一反应应该都是塞回去重生，或者丢壁炉里烧成灰。应该没有人会把它养这么大。
容玄从墙面上看见，先前站在他身边的那对鸳鸯鬼魂已经不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可以称得上是荒谬。
不杀他都是万幸了，那两只鬼怎么可能救他？
……
没人能救他。
生命得自己挣。
容玄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这位……朋友。”
他换了一个比较友好、比较温和的称呼，彬彬有礼地向身后那张脸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力气可以稍微小一点吗？我快窒息了。”
末了还要补一句：“谢谢。”
多么温和有力，多么诚恳真挚。
让人不忍拒绝。
苍白枯槁的手犹豫了片刻，直接松开了容玄的衣领。
枯手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容玄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喘了口气，回过头，就对上那张几乎已经完全腐烂了的、腥臭的脸。
面前这玩意长得很奇怪。
它有蛇一般奇长的、漆黑滑溜的身体，但没有尾巴，有苍白枯槁的人的四肢，身体顶端没有脖子，也没有脑袋，只有一张烂得快要看不清五官，鲜血淋漓的脸。
没有嘴唇，嘴巴是一张缝，边缘还有血，顺着往下淌。
容玄之前出电梯，走出去以后就见到这玩意像蛇一样把自己长约两米的身体盘在地上，抬着脸看着他。
是个人都得被吓出病来。
电梯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这怪物就站在他面前，死死盯着他。
说是“站”不太严谨。因为这怪物单是腿以上的身体就有两米多长，腿长大约一米，以这电梯的高度，根本站不下。
它的腿盘在地上，身体高高地竖了起来，两手垂在身侧，腐烂的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呆滞。
容玄实在是无法直面面前的盛世美颜。他闭了闭眼，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怪物没答，只扭过脸瞥了眼身后，又将脸扭了回来。然后他伸出手，按下了电梯的开门键。
容玄看不懂这操作：“你是要出去？”
电梯门缓缓打开，怪物转身，将奇长的身体探了出去。
确认过外边没有危险后，怪物抬手就要去揪容玄的后脖颈。
容玄连忙退后一步，十分自觉地向怪物保证：“不用，我会跟着你走。”
怪物这才放了心，慢吞吞地爬了出去。
是的，爬。
这电梯太矮，它只能先把上身探出去，用手撑着地面，再慢慢爬出来。
容玄都不忍心看。
人类都希望个子高一点。这怪物，三米，够高了吧？
看它行动起来多不方便。
电梯外的走廊上十分亮堂，地板干净整洁，一扇扇房门整整齐齐地排开……这种环境能不自觉地让人的心情好起来。
不过容玄现在地心情不太妙。
换你试试和一个蛇形人脸怪物走一块试试？
也不知道这玩意吃不吃人……
容玄低头看了眼，房卡上写着“308”，而面前这一排房门上数字开头似乎都是“1”。
他按错楼层了？
还是……又闹鬼了？
怪物领着容玄往前走。当房间号到“109”后，下一间房门上的号码变成了“201”。
原来这些房间都在同一层。
怪物的脚步一刻也没有停。很快，他们就走到了“308”号房间门口。
容玄有些犹豫。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耳畔响起了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像是吞了一公斤沙子：
“你要进去吗？”
“里面可全是鬼。”
容玄一扭头，正好对上怪物那张烂脸。
这是一种灵魂上的冲击。
原来这怪物会说人话。
不过声音也忒难听了些。
容玄和怪物深情对视半秒后，默默收回目光：“……你怎么知道？”
怪物裂开猩红的嘴，笑得格外开心：“因为我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这句话乍一听似乎没什么，但结合他前面那句话仔细一想……
里面全是鬼，我就是从里面出来的。
等于是在表明自己的身份了。
容玄难得有天见了鬼，没想到见到的三只鬼都挺和气。
面前这只鬼虽然有些动作比较吓人，但对他好像没有太多恶意。
容玄迟疑了几秒钟，问他：
“你有名字吗？”
对方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又咧嘴笑了笑，腥臭的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我叫囚谒，囚.禁的囚，拜谒的谒。”
这名字不同凡响。囚谒也许是个什么异兽化成的鬼。
“如果我进去了，会怎么样？”容玄望着308号房间的门，问。
囚谒也盯着房门，道：“变成我这样。”
容玄冷不丁窒息了一秒。
比起变成囚谒这样……他宁愿死。
囚谒的话他不说全信，那也信了个八成。毕竟他是人，囚谒是鬼。鬼有什么理由去骗一个人？
必然是有所求。
能求什么呢？容玄现在的命都被囚谒捏在手心里了，它所求对于容玄来说，不会更难割舍了。
容玄选择了相信囚谒，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绕过长长的走廊，看着身边的房间号开头从“1”变成“9”，囚谒终于听下了脚步。
他们站在四座电梯前。
依然是“零”、“一”、“二”、“三”四个号码。不同的是，这四座电梯的门都是黑色，不同于之前那四座的银色墙面。
囚谒伸出枯槁苍白的手指，指了指“零”号电梯，道：“怎么来怎么去，你坐这台电梯走吧。”
容玄没动。
他偏过头，瞧了眼囚谒。
“你为什么……要救我？”容玄忍不住问，“如果你没出现的话，我可能就进了308号房，然后……”
之后可能不一定会变成囚谒这样，但也应该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囚谒没答，只道：“进去后跟着你看见的第一个人离开……只有他是人。”
这话不能细想。
囚谒走到电梯边上，费力地屈起身子，帮他按下了印着“3”的按钮。
“为什么不按1？”容玄忍不住问。
囚谒盯着电梯门，道：“因为只能按附近楼层，其他的按哪个都会死。”
电梯门缓缓打开。
容玄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
容玄抬眼往电梯里看去，正好撞见一个人影。
他看见的第一个人，就站在电梯内的某个角落里，静静地望着门外。
望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囚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