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心游戏》盐的鱼

9、第 9 章

　　一场酣战结束，任染一口咬在蒋弋的大腿内侧，两道鲜血瑰然流下。蒋弋疼得吸了一口气，直接一脚踢翻了俯在他腿间的任染，这一脚不轻，对方背部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干脆也不起来了，反正脸上和胃里还疼着。

　　春天的夜晚，气温并不高，即便是木地板也有深深的凉意，瞬间将任染刺醒了，所有的感官都从刚才那场激烈的战斗中回归。随之而来的还有相伴一整年的不踏实和失落感，他用小臂挡住双目，一阵酸涩汹涌而来，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啜泣、抽噎、嚎啕大哭，委屈、自责、害怕，顺着泪水糊了一脸。任染像一只小龙虾一样蜷缩在地上，抱住双腿，不着一缕。他彻底撕下所有的伪装、冷漠、体面、讲究，用最脆弱的□□，最无助的灵魂，面对蒋弋，希望他原谅过去对感情的轻慢和无知。

　　任染的泪水是一场倾盆大雨，把蒋弋内心的堤坝冲得片甲不留。任染身体一阵失重，被蒋弋拉了起来，紧接着落入火热的怀抱中。蒋弋像抱婴儿一样搂着任染，下巴抵着对方的头顶，轻轻地摩擦着，一只手拍打着对方的背部，像个无助的年轻家长，只想在这一瞬间掏心挖肺把所有的宠爱都给怀里的人。

　　任染双手紧紧箍住蒋弋的腰，脑袋磨蹭着蒋弋的脖子，哭地抽抽搭搭，“蒋弋，你犹豫了，我也不想逼你，我……尊重你。”任染说得极不情愿，“只是过去一年，我一直都挺想你的。”他止住哭泣。

　　蒋弋在任染脑门啵唧了一口：“睡吧”，他敷衍道。

　　答应恋爱要求本身也是一种承诺，承诺只与一人抵首缠绵，只对一人交付情感信任。这一次，蒋弋不自信了。33年的人生，蒋弋一直挥洒自如、张弛有度，终于这一次仿佛被中年危机绑住了手脚。

　　“嘶……”任染脸上的伤被蹭到了，蒋弋一直健身，那一拳没保留实力，“蒋哥呼呼，我好疼。”

　　任染半边脸都肿起来了，有点儿滑稽。蒋弋终究是心软了，其实看他没还手的那一刻，他已经心软了，有点心疼——这个男孩已经打算飞蛾扑火，只是蒋弋这团火，还未做好迎接的准备。

　　“别动。”蒋弋去厨房冰箱拿了冰块，用毛巾包起来，压在任染肿起的脸上。任染像过去那样，紧紧抱着他的腰，湿热的呼吸打在腰上，痒痒的，有种安心的感觉。

　　他们相依而眠，没过一会儿蒋弋进入梦乡，任染望着惨白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翌日，蒋弋醒来，摸了摸身旁的床铺，已经是一片冰凉，任染已经走了。床头柜上留了一张纸条：我先去上班了，粥在锅里温着，记得吃。

　　旁边还画了一只萌萌哒的小恐龙。蒋弋捏着纸条不自觉嘴唇向上勾起。他起身，扶着腰晃晃悠悠往浴室挪，嘴里哼着小曲儿，自个人儿都没意识到今天心情多么美妙。

　　洗完澡，蒋弋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秀了秀腹肌，再慢条斯理扣好衬衫，走到半开放式的厨房里喝粥，吃任染买的小笼包。

　　开着车子到公司，已经十点半了。

　　“蒋总早！”秘书崔珊正抱着笔记本往CEO办公室走，准备给蒋弋同步今天的工作日程。

　　蒋弋朝着崔珊递去了一个春风和煦的笑容，小姑娘年轻，脸红得快要滴血。

　　蒋弋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今天10点半我跟晏飞过下一季度的预算，不用安排会议室了，就在我办公室吧；今天下午是不是还有个会？”暖男蒋弋给小姑娘找了个舒适的台阶下来。

　　“是的，下午产品团队跟您汇报项目进展。”崔珊恢复一如既往的严肃与职业。

　　“知道了，你把会议议题发我手机上，你下午也参与，做一下会议记录。”崔珊转身出去了。

　　崔珊并不是普普通通刚毕业的大学生，她是蒋弋大学学长崔成耀的侄女，崔成耀现在已经身居高位，两人关系不错，加之蒋弋也想做个顺水人情，于是把崔珊放在身边，也尽可能多带带小姑娘。

　　“现在方便进来吗？”赵晏飞敲了敲蒋弋办公室的玻璃门。

　　“来来来，坐，我刚泡了茶。龙井，今年的新茶。”蒋弋一边倒水，一边招呼赵晏坐下。

　　“哟，今天情绪这么高！老情人回来了吧！”赵晏飞消息灵通，“我就说你……”

　　“咳咳，好茶也堵不住你的嘴？我的事稍后再说”，赵晏飞白了蒋弋一眼，就差没说出一个“切”。

　　前几个月，蒋弋和赵晏飞一直在招军买马做新产品，这部分业务相当于只花不赚，所以公司整体上资金压力比以往大得多，二人计划把新产品部分拆分出来，再去找投资人。

　　“梁岸生最近联系你了没？”赵晏飞顺嘴就问。

　　“没有，他们公司好像不怎么愿意投游戏产品。”蒋弋抿了一口茶水。

　　“我看是你明确拒绝了人家吧！”凭借两人的熟悉程度，赵晏飞直戳问题的本质。

　　“嗨！早就断了！”

　　赵晏飞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在职场上，把情感关系和工作关系捆绑在一起，是一件被忌讳的事情。一旦某一种关系断裂，必然会影响另一种关系，最后两败俱伤。当时梁岸生以VC的身份接触蒋弋时，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当时的蒋弋刀枪不入，才出此下策。

　　而那一场莫名其妙的“外遇”，更是让蒋弋彻底失去了对梁岸生最后的尊重。一个大跟头，足以让蒋弋清醒，怪梁岸生，也怪他自己有眼无珠，于是彻底断了跟梁岸生的关系。但是分开一年多，并非全是蒋弋的责任，两拳打在任染身上，不亏，任染也认了。

　　下午将近6点的时候，刚下会的蒋弋接到了任染的电话。

　　“喂，蒋哥，下班没？”任染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着急。

　　“还没有，快了，怎么了？”

　　“那个……我房东的儿子要结婚，他们急着卖房子，我被赶出来了，没地方去。”任染越说越委屈，“方便去你那儿住几天吗？我找到房子就搬走。”

　　房东儿子要结婚是真，房东要卖房子也是真，只是并没有要求任染立刻马上就搬走，任染只是十分乖巧地打包好行李，跟房东结算了水电费，拖着两个大箱子就开开心心地走了，一瓣脸还肿得老高，跟开心的表情格格不入，房东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行吧。房子密码我一会儿发你手机上。”蒋弋也没反应太久，十分从心地答应了这个要求。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有，你晚上想吃什么？”成功鸠占鹊巢的任染俨然一副男主姿态。

　　“再过半小时出发。煮粥吧，”蒋弋从善如流地跟对方玩起过家家的游戏。

　　“嗯，等会儿见。”任染收了线，在电话这头露出得意的笑。

　　任染在蒋弋的公寓里安置好行李，又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新鲜的蔬菜和海鲜，还有一大捧各种各样的鲜花。任染喜欢逛菜市场胜过超市，在这里他能找到最新鲜的，不经过包装处理的菜和花。爱情也一样，他喜欢最鲜活、最炙热的，有人还没缓过劲来，那就慢慢等。

　　提着菜，任染回了蒋弋家。

　　情侣间由于各种误会而导致的分离，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影响。25岁的任染虽然工作能力过硬，在项目中扛大梁，但是社会经验、感情经历不足，不知道怎么处理关系，被尊称“冰山大神”，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欲望和追求，那些“想赢”一直都写在他脸上。27岁，经历了1年多的海外流放，与人相处已经不是这个年轻男人的硬伤，更逐渐学会更不同的人采用不同打交道的方式。

　　流放的一年多，固然饱受失恋之苦，但他也想得清楚，他不想失去蒋弋。他不屑做总是让蒋弋主动解围的小奶猫，他觉得他应该是主动的问题解决者，还是大狮子什么的最有爱呢。想到这里，任染再次喜上眉梢。

　　煲上粥，基围虾去虾线下锅爆香，生姜切丝，干贝泡发。把剁好的小排焯水备上，又洗两把南瓜尖儿，掰了蒜头拍碎。

　　这个时候，玄关处传来关门的声音，蒋弋回来了。任染迎了出去，任染两个大眼睛，乌溜溜地盯着蒋弋，像盯着自己食物的大猫咪，慵懒又痴迷，抱着臂靠在离玄关不远的地方。

　　蒋弋玩兴大发：“小媳妇儿，你老公回来也不来接个包，拿个拖鞋？”

　　任染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照旧屁颠屁颠接过蒋弋的包放在书房，又拿了拖鞋，作势要弯腰给蒋弋换鞋：“这位爷，麻烦您抬抬脚呗~”任染的冰山气质，配上现在的所作所为，有些错配地搞笑。

　　蒋弋乐了，抬起将将脱掉皮鞋的脚，踩在任染的膝盖上，“小美人，再给爷脱下袜子呗。”任染十分自然地，左手抓住蒋弋的脚腕子，右手撤掉黑色的棉袜，没忍住在蒋弋细腻的脚背上啾了一口，才把脚丫子塞进拖鞋里。

　　给蒋弋换好拖鞋后，任染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拍了拍对方的脸，道“休息一会儿，马上就能吃饭了。”

　　蒋弋不是没做过情人间浪漫的小动作，只是被年轻6岁的任染使劲撩，不由得老脸一红，肇事者一脸无辜、若无其事地返回厨房继续他的“珍馐大宴”。

　　蒋弋心道，一年不见，这小孩真是能耐了！

　　一顿饭吃得和和美美，谁也没有开口提复合的事情，倒是聊了不少工作进展和生活状况，尽力去补足错过彼此的400多个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