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梦》山尖小树

49、新的认识

　　终于到了年底我可以回家了，越来越迫不及待地等着回家的那天。这时我考虑着要带什么礼物回去给家里人，带给小旺的礼物就是那早已准备好的四十元一盒的水彩笔，那样贵的笔，是我们小时不敢想的，那时想要一盒四块钱的也只能是奢望。而现在并不是我不看重这四十元钱了，而是觉得送给弟弟的，贵就贵点吧。他和爸爸的衣服回家再买，可妈妈的衣服一定要挑一件漂亮的、特别的。下班后我便去服装店里挑衣服，走了好几家店终于挑了一件两百多元的羽绒服，两百多元，这可是我舍不得花的数字。没有人知道，大街上的大饼引得我的肚子嘟嘟叫时，我还是舍不得买，可对于母亲，我只想以最好的东西来回报她，知母莫过女，她的一生有太多的辛酸和无奈，作为她女儿的我，多想弥补她一世的不幸，只是我的能力总是有限的，我所能做到的和我所想做的相比，简直就是沧海一束。至于小龙，好久没联系到了，不知他回不回家。
　　上车的前一晚上，我竟梦见了景老师。好久没梦见他了，真是奇怪，这时竟会梦到。梦里，景老师跟很久以前一样，时不时地看看我，而我也依然碍于学生身份，不敢表露对景老师的爱，也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依然是当年那般的无奈和深厚的情意。梦醒后，我就睡不着了，记得一本书上说过，对方进入你的梦里，其实也因为你进入了对方的梦里，难道景老师偶尔也会想起我吗？
　　由于记忆的封闭，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景老师了，虽然我不再奢望跟景老师还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希望景老师能在自己的梦里，跟以前一样，只要能看到景老师就行，哪怕只是在梦里。他冰冷的语言我没有忘记，但我不恨他，因为是我自己堕落了，根本配不上他，我只能“种瓜得瓜不卖瓜——自食其果”了。
　　2008年的十二月底，我坐了两天两夜的车终于回到了家，第一眼看到母亲时，我很震惊，为母亲准备的衣服会适合吗？才一年的时间，她怎么就苍老了这么多？身材也不是我印象中的样子了，我心里一阵剧痛，看着母亲花白的头发，黝黑而带有很多黑斑的面孔和一身陈旧而宽大的衣裤，我以为自己在外过的是苦日子，而他们在家里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她竟老得这么快！我的眼睛湿润了，这一年的岁月是如何把我的母亲折磨成这个样的？
　　在外面一年的时间，我是那么想念着自己的家，虽然曾经多么想逃离。也怀念着自己的家乡，因为那里不仅有宜人的气候，美丽的风景，还有一个个热情的乡亲。
　　这次回来，一路上我怀着多么激动的感情呀，一年没回家了，不知道家里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下了火车，我就听到了家乡人的口音，感觉是那么亲切。坐在公交车上，我朝窗外望着那个似乎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城市，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还是原来的样子，这就是我的家乡，我欣喜地看着向车后流去的楼房、树木和人群，这就是我生长的地方，不很富裕却令人向往的地方。当车子驶出城市走上通向我们村子的小路时，我更加激动地朝窗外望着，一座座村庄远远近近地坐落在一座座小山附近，它们一样令人感到亲切、感到欣喜。那条我曾洗过手的小河还是那样静静地流着，那片曾有着儿时欢声笑语的草地还是那么绿，村口那片梨林现在正在冬眠，熙熙攘攘的枯叶蝶随风飘扬。所有的一切在我看来是那么亲切、那么美好，我不禁在心里感叹：这就是我美丽的家乡！我想这个时候，就算是一根电线杆、路边的一棵树或是沟里的细流都会让我感觉兴奋和喜悦。
　　在路上遇到冬有大伯，我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可没想到他却阴沉着脸，生硬地说：“回来了？”然后埋头做自己的事。我这才尝到了“用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的滋味，这个人在我年少时可是最热情的一个，每次见到我都是一脸的笑容，而现在却是一脸的阴骘，好像他是百万富翁而我是在向他乞讨的叫花子一样。我以为是因为这几年他当了村长后变牛了，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遇到了很多这样的人和事，哪怕他们跟我一样是个普通人，哪怕他们家跟我们家一样穷甚至比我们家还穷，从前那种音容笑貌已经消失了。我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酸处，这就是物是人非呀，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切地理解过这个词，众人只会对他们心中的伟人献殷勤，对跟他们一样或不如他们的人只会漠然视之或是嗤之以鼻。我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坠落在路上的老鹰，现在不再有人的仰望和赞叹，有的只是鄙视和践踏。
　　考不上大学我还有其它路可走呀，他们怎么就这样目光狭窄？是，我是曾找了个山里的男朋友，他们就因为这点而认为我傻，瞧不起我吗？这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出门在外时，外省的人总说我们贵州是“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天无三日晴”，我不服，总是告诉他们贵州有多美，天气有多好，家乡的人有多热情，可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慢慢的，我之前对自己村子及村民们的热爱消失了，甚至变成了厌恶，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我不会再踏入这个村子，不会再见到这些丑恶的嘴脸。在我脑海里，仿佛一切事物不是黑就是白，一切人不是好就是坏。我突然明白，一个人周围的一切美好跟他的财富地位是成正比的，财富越多，地位越高，那么他周围的一切就越美好；反之，越贫困，越没地位，他的世界越是黑暗无光。
　　小龙比我晚几天也回老家过年，他跟我有着同样的感受。他说起这种人的时候，一脸愤怒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再也不回来了，他们一个个向我投来鄙视的目光，一个个对我说着讽刺的话语，看着他们这些丑恶的嘴脸，我真想揍他们。我们家的确是变穷了，我这两年的确因为各种原因没挣到钱，可他们有必要这么瞧不起人吗？”看来我们都是没看清世事的孩子，不明白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而穷，只要你穷就会遭到别人的白眼。
　　黑暗的环境让我们想走出去，离开这个自己曾经认为很美好的家乡，至少我不会再用自己的热心去对待别人的冷脸。后来遇到此类的人多了，慢慢的，我不再笑着去对待村里的人，除非我觉得正直不阿的人才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不然就视而不见。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变的不是他们，而是我，我不再像小时候那么聪明、那么逗人喜欢了。
　　也许吧，这个世界变了，我也变了，变得冷漠了，跟别人一样冷漠。看了这么多生活的冷暖，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我变得成熟了，也更加坚强了。
　　在一次跟小龙和李龙进城往返的途中，交通阻塞了，我们便骑着摩托车绕道而行。不料在一个小村小巷里我们没有了去路，因为那是通往人家的路。如此只能掉头了，可是这路实在是窄，路边还堆满了大石头，两辆摩托车被卡在这儿前进不了，也后退不了。小龙和李龙想方设法地使劲尽可能地把车头掉回去。烈日高照，连站在一旁的我都热得出了汗，更别说他们俩了。正在他们俩有些恼怒的时候，我却忍不住地笑个不停。“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小龙说。我还是不停地笑，像个不知世事喜欢看热闹的孩子。也许是被我感染了，他们俩也破涕为笑了。这时我想到心理学上有一种系数叫作“乐观系数”或“悲观系数”，这种系数的力量占实际现象的百分之二十。就是说，如果一个人有乐观的心态，他比平常会多百分之二十的机率遇到开心的事；反之，如果一个人心情“郁卒”，也会比平常人多百分之二十的机率遇到痛苦的事。
　　过完年，我跟小龙又返回了浙江，我依然回到宾馆里收银，虽然那还是危机重重，但小龙告诉我这是一份好工作，像我这种没有文凭又没工作经验的书呆子只能去上这种班，别的做不了。想到刚出门那时为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流离失所的情景，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去宾馆收银了。这次出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总觉得外面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自己是那么孤独，而现在却觉得在外面蛮好的，跟陌生人在一起时，大家都是平等的，有钱人穷人都与自己毫无关系，我也不用担心会把自己的热情错放在了别人身上。
　　从现在开始我要用一种新的眼光去看待社会、看待生活，只希望在看清一切污秽后，自己还有勇气乐观地走下去并保持一颗永远纯净的心。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