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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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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如晦道:“那你长话短说。”
柳承德摊手:“这不是说不说的问题。”
顾如晦道:“那是什么问题?”
柳承德指了指她的身后:“那只休眠的血盲已经醒了。”
顾如晦猛地回过头,果然,原本一圈圈盘绕起来的庞大身躯开始松动,上面粘连着的尸体也开始前后摇晃起来,血盲轻轻一抖身体,他们开始齐齐地发出声音。
“我好饿,好饿啊……”
“儿子!别杀我的儿子!”
“别哭,奶奶,我们会活下来的。”
“孩儿她娘,你醒一醒!”
……
血盲开始操控他们说话,以便吸引新的诱饵,那些面色铁青发黑的脸庞,上面凝固着极为狰狞的表情,却又说着及其凄惨可怜的话语。
顾如晦注意到,这里的所有人,生前的最后一句话,几乎都是在诉说自己的不幸或者呼唤自己的至亲。
没有人求救,没有人喊救命。
似乎都知道死亡是俱定的命运,因此才不抱任何生的希望。
“都是饱受战争之苦的可怜人罢了,听说也不止他们这一个镇子与妖物签订契约,多得是帝王将相为了凯旋,不惜招引妖孽邪崇的例子。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百姓而战,但其实百姓才是最为辛苦。”柳承德摇了摇头,“其实和九星界很像。”
顾如晦抬手挽了一个剑花,目光紧盯着渐渐复苏的血盲,口中问道:“哪里很像?”
柳承德笑了:“哪里都像。他开创九星界,看上去是为了让仙者降妖除魔,但实则把仙者当做增长修为的饲料;而这些王侯将相与妖物签订契约打仗,看上去是为了国泰民安,但实则也是把百姓当做战胜的基石。”
他刚说完最后一个字,血盲身上的光斑便应声而亮,无数块血色的光斑密密麻麻,争先恐后地亮起,像是漫天星河都坠入了修罗道。
顾如晦看得头皮发麻,眼前的这只血盲很显然要比之前的大上许多倍,应该就是血盲之战中的正主。
可是连之前的血盲对付起来都如此吃力,更遑论这一只?
顾如晦下意识地就把目光挪向了柳承德,连师父都无法对应,她自然更不是它的对手,想想之前柳承德的表现,她不由地轻咳了一声,递过去一个饱含暗示的眼神。
柳承德装瞎:“我不能再继续施法,会有被他探知的危险。”
“他既然是你的衍生,打起来又不分上下,你为何这么怕他?”
柳承德叹气:“我不怕他,可我怕他最后来个鱼死网破,倾覆整个九星界,你想想那上面可是有三万多活生生的修道者!”
顾如晦犹豫:“可我……”
“你别忘了,你还有天赋异禀的仙法!”柳承德道,“我已经教会你如何操控身体和时间的回溯,你要记住,献祭的生命越强大或者越多,能够被回溯的生命就越多。你不想试着救一救这个镇子上的人吗?”
顾如晦凝视着剑刃上的倒影:“就凭我?”
就凭她吗?
覃如风笑了:“当然不是。还有我们。”
顾如晦担忧地看了看浑身是血的师父:“……还是不要了。”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他给回溯得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
覃如风:“……”
顾如晦刚刚那个带着三分惋惜,三分惆怅,还有九十六分母爱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江旧宴往前走了一步:“慧慧,师兄陪你一起。”
顾如晦摇了摇头:“你们前世都经历过了血盲之战,唯独我没有。你们前世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当时得知你们没有大碍的那一刻,我脑子想的却只有‘太好了,你们还活着,我就不会被赶出九星界了’,我实在是……所以,师兄,让我来吧。”
前世的她被他们保护得太好,从未经历过磨难,也从未尝到过艰辛,因此当师父和师兄都不在了的时候,她除了对着结界发疯似的又劈又砍,其他的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至少让她来一次吧,让她这一次也能够保护他们,让她这一次也能够成为他们的羽翼。
江旧宴叹气:“我怎么可能真的看着你一个人去受伤?”
顾如晦抿唇,但仍旧固执地挡在他面前。
江旧宴的目光暗了暗,不为所动地往前走。
顾如晦道:“师兄,我说过了……”
江旧宴道:“那我想去如厕。”
“我说过……啊,是茅房吗?那没事了,师兄请。”顾如晦嘴上说着,心里却不免嘀咕,师兄怎么也被师父带坏了,都不会辟谷了。
但她还是乖乖地让开了。
江旧宴趁着血盲还未彻底苏醒,沿着来路回到了地面上。
覃如风和柳承德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啧了一声。
顾如晦凝神注视着眼前的血盲,心里却在想着如何利用仙法献祭它,它刚要闭上眼,却发现血盲似乎发现了她。
覃如风若有所思:“这只妖物比其他妖物修炼得都要久,理应是会有些进步的。”
顾如晦问:“什么进步?”
她话音未落,血盲就嘶嘶地叫着冲她咬了过来,顾如晦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以躲避它的撕咬。
血盲浑身上下都是剧毒,连身上那些光斑都能流出毒液,顾如晦不得不召出青行剑,施法躲避,御剑而飞。
覃如风看着血盲追着她咬却对他们几个无动于衷,不由地陷入沉思,他又闻了闻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突然眼前一亮:“慧慧,它应该只是比其它血盲多了个嗅觉而已。避开它!”
顾如晦堪堪地躲过一次攻击,她听到覃如风的话语,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中毒,也没有流血,身上的味道比起他人要干净得多,自然会在一片尸山尸海之中引起血盲的注意。
她喊:“那为何柳承德没事?”
柳承德:“?”
合着她就想看他倒霉是吗?
柳承德道:“我是魔尊,身上有魔气,妖物察觉不了。”
顾如晦了然,更加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对付血盲。想到这里,她稍稍按下剑柄,向覃如风冲去。
覃如风:“?”
他好心提醒她,她却反而要把血盲引到他这里来吗?
谁知顾如晦只是擦过他的身边,顺手就把他身上单薄的亵衣给撕了下来。
覃如风:“???”
他的外套脱给了齐苑,身上就穿了薄薄的一层,只听得“刺啦”一声,他的上半身就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顾如晦顺道看了他一眼,嗯,骨架匀称,肌肉流畅,挺好看的。
覃如风被她看得脸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道是该遮还是不该遮。
顾如晦笑了一声,顺手把师父的沾满血渍的亵衣披到了自己身上:“师父,借我一用,马上还。”
覃如风见状,知道她只是想借衣服身上的血腥味躲避追击,也无可奈何:“算了,不要你还了。”
顾如晦补充:“还你套新的。”
说完,她就再次冲进了血盲的猎杀范围内,掌控着青行剑带着她在血盲周围飞来飞去,她要小心着它不能让它冲出地面,这让仙法会更加无力施展,同时也要防备着它不能发现师父他们,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落入它的口中。
然而在这九死一生的危急时刻,自己还要想办法挤出空隙来施展仙法。
太难了。
顾如晦深吸了一口气,她注视着眼前气势汹汹的血盲,心想,这真的是太难了。
可师父和师兄也是那么过来的,她不愿,不想,更不能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浑身是血地倒在她面前。
她不能。
想到这里,她往后一仰,堪堪地避过一次撕咬,虽然血衣让她的气味稍稍变淡了,它辨别方向开始稍微有些停顿,但那到底不是自己的血,妖物很快就会辨别出她。
得抓紧时间。
顾如晦毫不犹豫地冲进了不断扭动的缠绕在一起的身体,吸引着血盲尽可能地绕着自己打转。
覃如风注视着远处的身影:“柳承德,你当真不出手帮忙?”
柳承德顿住:“什么忙?如果你想要衣服,那我还是会脱给你的。”
覃如风:“……”
覃如风:“你明知故问。”
柳承德也兴致盎然地看着顾如晦:“她能拥有我研究了千百年都研究不出来的仙法,这就是命中注定。我已经教会了她如何控制仙法,她应该会成功——不,她必须要成功。如果不成功,九星界可就完蛋了。”
覃如风毫不留情地指出:“九星界早就完蛋了。”
柳承德:“……”
柳承德:“要不然你还是穿个衣服吧,老夫的眼睛看着有些疼。”
几个回合的缠斗下来,血盲不仅没有像她想的那样,自己把自己缠起来,反而更加愤怒,攻击的势头也愈发凌厉了起来。
顾如晦叹气,她好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她凝神静气,抬起剑刃,剑光从剑柄一路流转到剑尖,天地之间似乎都在此刻噤声,只有她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她决定换个方法,试试能不能用这一剑像对付上次那只血盲那样,纠缠住它一段时间,她得为自己争取施法的时间。
成败在此一举。
顾如晦很轻很慢地呼出了一口气,听上去就像叹息。
拼了!
她正要冲上去,就听见上方传来一声轻响。
顾如晦抬头,粮仓在地下,上面应该是院子,可是这座宅子里明明连个活人都没有……
是师兄!
她一怔,师兄这是要干什么?总不可能是在这个地方如厕……呸呸呸!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上方随后又传来两声敲击。
顾如晦猛然明白过来,她弯了弯唇角,转而收起了剑,返身退开了一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