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安芷君

2、（二）

　　陈婉月躺在床上，一边手腕铐着。她眼神空洞的盯着天花板，努力转着脑子。尹昕出去了四次，大概这是第四天。她努力动了动身体，仍然一点劲也使不上。

　　一阵开锁声响起，她重新闭上眼睛，痛苦的皱着眉，想要以此唤起尹昕的一点同情心。

　　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尹昕轻拍自己脸的动作，而是听到一声不屑的轻笑。

　　陈婉月疑惑的睁开眼睛，尹媛正以一种轻蔑的眼神打量她。她正要开口，一双纤细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慢慢加力，窒息的眩晕几乎要使她失去神智。

　　这时，尹媛的手机响起，她瞥了一眼尹昕的名字，松开双手，接了起来。

　　陈婉月剧烈的咳嗽声让尹媛感到烦躁，她厌恶的拿过被单，死力捂住她的嘴，语气里也带着不耐:“我说过要藏好的吧。”

　　“我知道，妈，您先松手。”

　　“怕什么，死不了的。”尹媛挑起一边眉毛，“让她滚吧，反正你不就是玩玩儿嘛。”

　　“好。”尹昕看着陈婉月苍白的脸色，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钥匙在左边柜子第三层，还有那张信用卡，是给她的。”

　　“不用你说我也会给，陪你玩儿那么久。”

　　尹媛挂了电话，按照指示开了锁，“你可以走了，别回来了。”她把卡丢在陈婉月怀里，看着陈婉月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喜悦再到失落，最后眼角微红。

　　陈婉月站起身，从柜子里随便扯出一条裙子穿上，她把那张卡悄悄放在尹昕的校服口袋里。她摸了摸那件已经很旧的校服，轻轻牵了牵袖口，好像那人还是那个会和自己谈晓的高中生。

　　她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相框，照片中，两人背对阳光，十指相扣，笑容灿烂美好。

　　“走吧，我送送你。”陈婉月有些拘谨的看了一眼尹媛，她大概有些明白这是谁。

　　尹媛走在前面，见陈婉月慢吞吞的跟在后面，总是回头盯着那扇门看。她有些烦躁，转过身站在她身旁，再她又一次回头时推了她一把。

　　却没想到，陈婉月丝毫没有防备，她这一推陈婉月一个没站稳，摔了下去，尹媛想去扶她已经来不及。

　　陈婉月摔下楼时，相框先一步摔了出去，碎玻璃满地都是，她被一片散落的碎玻璃扎了眼睛，痛的晕了过去。

　　在无尽黑暗来临之前，那些珍藏在心底的记忆毫无保留的涌上心间，包裹着她，一同坠入深渊。
　　17岁那年的S城燥热异常，几个月也只是断断续续下过一两场细雨。

　　陈婉月背着书包，飞也似的冲进教学楼。

　　在短暂的假期后，她迎来了紧张的高三生活。好在第一天学校要求的时间并不严格，飞奔上楼，离上课还有一阵子。

　　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扫了一眼自己新剪的短发。为了节省时间，（实际上是懒的打理），她把头发剪短了。她用凉水拍了拍脸，冲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

　　正要离开，洗手间的某一间被人用力踹开，“砰”的一声巨响，吓得陈婉月不自觉一抖。一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女生向她走来，她穿着校服短袖配牛仔短裤，身后倒着那扇被踢开的门。

　　女生扫了陈婉月一眼后，淡淡道“同学，让一下。”她的声音清甜，却在语气的影响下显得冷淡。

　　陈婉月这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让出洗手台。大抵是美色使人赏心悦目，她鬼使神差的站在一旁没有动。

　　女生鞠起一捧水洗了洗脸，墨黑的长头发随意散在肩侧。而后仰起头，从兜里取出纸巾，对着镜子慢慢擦拭着。

　　尹昕双眼放空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余光却瞥见那个比自己矮一些的短发女生还站在一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不禁投去疑惑的眼神。

　　陈婉月有些紧张的移开视线，“同学，那门，要我告诉老师吗？”

　　“你要去告状吗？”尹昕瞳孔颜色较浅，望着人时，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威慑意味。

　　“不是的，我就告诉老师这门坏了，找人修一下。”陈婉月见自己被误会，慌忙解释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说。”尹昕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哦……好。”陈婉月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阵，才不舍地移开了视线。自从知道自己的性向后，她总怕自己被发现，刻意和同性保持距离。班里同学各自也有自己的圈子，没有人在意。这是她很久一来，第一次和女生说话。

　　陈婉月是理科平行班的中等生，基础薄弱加上睡眠质量差，每天撑不了多久，就会在知识的熏陶下昏昏欲睡。

　　然而这堂物理课，她却破天荒的没有睡觉。脑海里都是那张好看的脸，想着想着，脸颊便不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烫。

　　浑浑噩噩的熬到了下课，陈婉月趴在栏杆边，打算透透气。不经意间瞥见扫过楼下抱着一叠东西的尹昕，她看起来有些吃力。

　　陈婉月双眼一亮，又觉得这样直接下去不太好，要装的自然一点。于是她装模做样的回教室拿了本化学书，然后飞快地跑下楼。

　　在二楼转角和抱着一摞试卷和本子的尹昕正面遇上，陈婉月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嗨，同学，要帮忙吗？”

　　尹昕看着近在咫尺的教室，摇了摇头。

　　陈婉月有些失望，但还是没话找话，“我要去找老师问题了，”她看了一眼尹昕抱着的试卷，“你是文科班的吗？”

　　尹昕又摇了摇头，无奈道，“你到底是怎么从英语试卷判断文理的”

　　“也对!”陈婉月自来熟的揽上她的肩，状似随意的看了一眼表，“要上课了，还是不问了。我帮你吧，为我失误的判断道歉。”

　　尹昕还没明白她判断失误和自己需要帮助有什么关系，陈婉月已经搬过一半东西和她并肩站着，尹昕只好带着她往自己的班级走。

　　“你就在二楼啊，看来成绩超优，这可是重点班的楼层。哎那为什么要去四楼上厕所”陈婉月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脸八卦。

　　尹昕满头黑线，嘴角抽搐了一下，“我站在楼顶吹风，那里洗手间坏了，最近的一间就是四楼。”

　　陈婉月松了口气，生怕她说男朋友在那层。不过就算她是，也不会告诉自己吧，毕竟不熟。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失落。

　　“尹昕，要帮忙吗？”站在四班门口的女生走过来，接过陈婉月手中的试卷，“同学，谢谢你。”

　　“尹昕啊，我叫陈婉月，有空能请教你物理吗？”陈婉月扬了扬手中的书。

　　尹昕的眼睛跟着书晃了晃，有些不能理解，问物理拿化学书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预备铃响起，陈婉月心情极好地扬了扬手，飞奔着上了楼。

　　尹昕这几天上课有些无法集中精力，她把原因归结于燥热的天气，于是下课总是站在冷气边降温。精神一但放空，脑海中就总是浮现陈婉月那张时常带着笑意的脸。

　　上次陈婉月说会来找她问题，她以为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家伙真的上下午大课间往她们教室跑，数理化生换着问。

　　一开始尹昕还有些不习惯，讲题方式还按照自己的思路来，陈婉月总是一脸茫然，敷衍的答应几声。后来讲的多了，尹昕逐渐发现她的基础是真的很差，要求她先从基础做起。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半个月。女生的友谊很简单，只要一次吃几次饭，去几次洗手间，基本就是朋友了。如果能再聊聊心事，那离闺蜜就差不远了。

　　因此，尹昕和陈婉月自然而然成为了形影不离的朋友。当然，主要是陈婉月来当这个小影子。

　　这节物理课，尹昕又走神了两次，理由是，她看到左手定理，想着陈婉月那个记不清口诀瞎比划的样子，就会忍不住想笑。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被陈婉月的脑回路带的有些脑缺氧。这么一想，好像大多人在和她交谈都会觉得烦躁，她的语气总是压迫的意味，眼神也不自觉会审视对方。这大概是受精英母亲的影响，不自觉想要树立威信。

　　可是陈婉月好像不太在意，大概是因为她和自己对视一会儿就会偏开视线开始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