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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安南王府的锣鼓声响了整整一天,往日稍显冷清的王府此时门庭若市。人人都道他安南王交了好运气,迎娶的是当朝皇上的掌上明珠——平阳公主。
      安南王府设在理城,位置偏远,离那上安都城尚有几千里地,且地处南境,与那南境小国琼国紧密相连。

      此番皇上指婚,竟也舍得这平阳公主远嫁,更是赏赐无数奇珍异宝。并且,虽地处南境,她平阳公主的名号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人皆知那平阳公主不但生着倾城倾国色,更是贤良淑德聪敏过人,因而得皇帝宠爱。众人见状,皆心中明了,这安南王怕是不日便会返回上安,得以重用。

      安南王府热闹非凡,来贺之人络绎不绝。从前与他安南王并不热络的理城官员也纷纷带来贺礼,拱手作揖,既是对这桩喜事真诚祝福,也是想在这新晋驸马面前留个熟脸,他日能行个方便,恐落了他人之后。

      理城百姓对这安南王也并不熟悉,只知这安南王年幼便随父亲征战沙场。几年前得封安南王,全然是因为琼国蠢蠢欲动,近些年常滋扰南方,理城百姓不堪其苦。安南王虽年轻,但骁勇善战治军有方,有他固守在这理城,琼国虽狼子野心却也收敛不少。
      但这安南王为人冷漠疏离,从不与人有过密接触。因此理城百姓虽对他感恩有加,关系却并不亲密。

      此番安南王大婚,早就遍听传言的理城百姓此时也觉与有荣焉。往日早就空无一人的街巷此时也熙熙攘攘,百姓皆想一睹平阳公主风采,也想沾沾喜气,因此久久徘徊不忍离去。
      无奈安南王成亲之时也同平日里一样低调,未曾携公主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虽略有失望,但想着来日方长,总有机会一睹这万般尊贵的王妃风貌。

      李钰绾按祖制行了一天礼数后已是腰酸背痛,礼成后她便由贴身丫鬟汀兰扶进这新房。她蒙着盖头强撑着笔直地坐在床上,只听得这王府内仍是礼乐声贺喜声不断,她虽早有准备,却也感到些许疲劳。她打发其他人回去早些休息,只留汀兰在门口等着伺候。

      说来可笑,她来这王府已半月有余,却从未见过这安南王。起初几日,是这安南王巡视边境,不曾回府。但巡视时间一过,本该筹备婚礼的安南王借口边境事多,不便回府,只差了人来见她,既是解释,也是帮忙。
      大婚前三日,李钰绾才从下人处听得安南王已回府,但却迟迟也不来见她一面。

      李钰绾伶俐至极,心下只觉酸楚,却也不去怪他。早对安南王有所耳闻的她自然也是知道这安南王是极聪慧之人,此番指婚意在何处,怕是他早已洞悉,又怎会热络相待。

      李钰绾想到这,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这被他扶了一天的胳膊眼下却成为了浑身上下最清闲的一处,她笑自己虽贵为公主,却直到洞房花烛夜也只是碰过夫君的手臂而已。

      但其实不然,七年前李玉绾十三岁时,便与这安南王有过一面之缘。

      安南王本名牧檀,其父为大将军牧柯,其母早逝。若不是听父皇亲口讲来,李钰绾怎么也不会信真会有人喜爱征战,生于战马背,死于战马旁。大将军牧柯即是。牧柯本是孤儿,被先帝救下入了宫,与皇帝李慎一同长大,李慎被封太子,牧柯即在侧辅佐。李慎即位后,牧柯南征北战,硬是帮李慎稳住了这江山。

      牧柯不爱荣华富贵安稳度日,视战胜为唯一追求,即使顺从李慎指婚并生下牧檀也不肯停下。牧檀母亲在牧檀六岁时便因病去世,牧檀母亲的母家因牧柯沉迷战场,明明与李慎交好,却是一点好处也没得到,渐渐便与他们疏远了。牧柯草草处理后事后便又踏征程,李慎极力阻止也未成功,只想接牧檀回宫抚养。

      但这牧檀虽小,性子却是随了牧柯。桀骜执拗,虽明事理,却与宫中人格格不入。李慎无奈,只得指了最好的师父和宫人到将军府上。
      牧檀满十五岁那年,便随父出征了。李钰绾见到他时,也就是他随父出征的前一天。

      那日是中秋,合宫宴饮。李钰绾自觉无聊,便从宴会上偷偷溜出。五皇兄答应她带她去那御膳房拿点心吃,但此时却被父皇留下饮酒,李玉绾只能自己前往。

      她到达御膳房,也无意点灯。趁着皎皎月色,拿过椅子,想拿架子最上层的点心。她记得,皇兄告诉她最爱吃的桂花糕的位置。
      不料这清明月色始终难达脚下,她本就紧张,一脚踩空,眼看就要跌落。却不想被一双大手从后面扶住,她本能想要叫嚷,却被一只手捂住嘴巴。那手不算大,带着些温度。手掌一层薄薄的茧蹭过她柔软的嘴唇,竟也不叫她觉得难受。她为了稳住呼吸轻轻一嗅,竟闻得一丝淡淡桂花香。这香气不同于她爱吃的桂花糕那般浓烈香甜,倒好似混了些清凉,也是极沁人心脾的。李钰绾还未从这香气中回过神来,便听身后传来极冷的一句:“别出声,我没恶意。”一些温热的气息从耳后传来,混了这淡淡桂花味,竟让李钰绾回不过神来。

      幸好身后人果真如他所说,扶李钰绾站好后便撤走,坐回原处。李钰绾这才看清,眼前的少年郎席地而坐,对着清明月光。他鼻梁高挺,眉眼如精雕玉琢般深邃,但却投射出清冷凛冽的目光。他双唇紧抿,皮肤白皙。他衣服是上好的锦缎,袖口处却粘了几片桂花花瓣,想必刚才那气味便来于此。李钰绾只知她几个皇兄都是极好看的男子,但眼前这少年还是让她记忆深刻。但当时,她只觉他浑身散发着冷淡疏离。以至于之后很久的时间,她偶然间想起牧檀,那印象都是矛盾的,既有月光般的清冷,又有甜桂花气味的温暖。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李钰绾虽心有所惮,但堂堂公主,不能失了皇家颜面。
      那少年却未有表情变化,冷淡说道:“只是在此歇息,姑娘若是已得所食,便离开吧。”

      李钰绾有些许愠怒,心想这是皇家之地,岂容他人对自己指手画脚,刚想还嘴,便听得五皇兄寻她的声音。她心下激动,也不去管地上之人,推门离开了。

      李钰绾直到第二天才知这少年郎身份。牧柯此番出征,虽未有不同,但却是带上了自己独子,因此皇上一早便在荆门相送。李钰绾跟在众娘娘身后,却也看清马背上那目射寒星的少年,正是昨夜偶遇之人。

      因此,当父皇下了指婚旨意时,李钰绾并没有如同母后那般抗拒。父皇为让母后宽心,颁布旨意后便召李钰绾去了勤政殿。
      “绾儿,父皇此番决定,你可怪父皇?”
      李钰绾看着面带愧色的父皇,赶紧摇了摇头。
      “女儿知父皇此番安排必有深意,并无怪罪之意,但还请父皇明示所想,女儿愚钝,怕误了父皇所思。”
      李慎听闻,欣慰地点头。平阳公主李钰绾从小聪慧过人,虽为女子,李慎却从未看轻她,更是让她同众皇子一同学习。
      “牧柯死于出征西境的路上,牧檀亲眼见到,恐将父亲之死全然怪罪在西境丹盟国。这些年,朕派他固守南境,他却时时上表征踏西境之心。而如今,西境早已战事全无,百姓安居乐业。丹盟国再无野心,岂有再起战事之理?”
      李钰绾立即明白父皇担忧。
      “所以父皇怕那牧檀有起战之心?”

      李慎深深叹了一口气。
      “牧檀跟随其父久经沙场,怕是主战之心。那孩子命苦,从小虽不缺任何,却也无人跟他走得近。他勇敢机敏,朕恐怕他为达目的,一时做出傻事。那时,朕也不能保他。绾儿你从小聪慧,父皇着你前去,让他放下主战之心最好。如若不能,也尽力阻止他做出越矩之事。”

      “儿臣定当不辱使命。”
      李钰绾深知自己虽从小得到万般宠爱,但始终是皇家子女,为保社稷安稳,必有不能如自己所愿之时。但虽嘴上这么说,其实李钰绾心里想着自己也并无心上之人,牧檀当年那一面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若说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实为夸张,但李钰绾确实再没遇上如此惊艳之人。

      李慎听了她的话,也有一丝酸楚,接着说:“父皇……父皇不是仅让你盯着他,其实那孩子不错,且父皇跟那牧柯也早有儿女亲家之意,若能生情,倒也不算负了这承诺。”

      李慎并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李钰绾听得这话中万般意思,也就不再多留,退下了。她为父皇安抚好母后,便出发来到这南境。

      李钰绾独自思考着,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虽不能看到,但进来之人脚步稳健有力,不是汀兰,那便是她半月也未曾见到的夫君。
      那人走到床边与她并排坐着,李钰绾虽心跳如雷,但表面未有动作,只静静等待着。那人呼吸略显急促,时而飘来的酒气告诉李钰绾身边之人也在竭力平复。
      过了一会儿,那人终于抬手,掀掉了李钰绾的红盖头。

      李钰绾本以为接着酒意能看见不一样的牧檀,但两人四目相对后,那人眼里投射出的目光仍是清冷无他。与七年前相比,牧檀眉目似乎更加凌厉,但眼光中的沉郁也越发明显。
      许是李钰绾从小见了太多温柔目光,此时来不及为自己的未来忧虑,却是对牧檀产生了一丝心疼。

      牧檀对平阳公主毫无印象,只知她是人人称道的美人,此时看见眼前人,才知道他人所言不虚。李钰绾模样端庄大气,皮肤在凤冠霞帔下更显白皙。她杏眸如水,目光灼灼。挺翘的鼻头较小有致,樱桃小口也更显粉嫩性感。迎着牧檀目光的她落落大方,眉目间却又带着说不清的一丝媚惑,不易察觉,却也不易逃脱。

      任凭他牧檀走南闯北,见多了各地美人,与眼前女子相比,也都逊色许多。牧檀不自禁眼波流动,但想起她是皇帝指到自己身边的,虽说是婚约,但监视之意路人皆知。想到这,他心下不免升起一丝厌恶,起先流转的眼光也再次被凌厉代替。

      李钰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能无奈地笑笑,还是她先开口:“王爷,忙了一天,早些休息,让我来伺候你更衣。”

      李钰绾说着,手便扶上了牧檀的领口。来之前的教习姑姑也跟她说过这洞房之事,况且她如今已年方二十,早过了扭捏的年纪。眼前这人虽对自己有隔阂,但好在自己心里不太讨厌,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就不算厌恶。

      但没想到,牧檀下意识地躲开,并按住了李钰绾的手。
      “不必。此次南境之巡,尚有事亟待解决。今日婚礼结束,明日我约了营中将领来府中商讨。恐误了时辰,我和衣而睡便是。”

      李钰绾双手停在空中,心也是一沉。这牧檀已然懒得找些合理借口,且不说这营中将领会如此不识趣,在王爷新婚第二日便来打搅,就是这府中商讨全凭牧檀安排,又怎会因洞房花烛而误了时辰。

      但她随后便应了声:“那便听王爷的吧。”

      众人都只知这平阳公主聪敏过人,但未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掌上明珠最大的优点就是沉着隐忍。
      牧檀也对她从善如流感到一丝诧异,但因她遂了自己的心,也就没再追究。看她稍作梳洗躺到床上,自己便也躺在一边。

      一夜过去,李钰绾睡得极不安稳。身边人站起那一瞬,她便醒来。正要起身帮牧檀整理衣物,牧檀便察觉她的动作,伸手按住她。
      “不必起床,昨日想必你也疲累,我和衣而睡,也知你并未睡好,继续休息即可。”

      李钰绾听了他的话,也不再起身,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整理衣物。他和衣而睡,却是极有定力,动都不曾动,衣物也并未有过多褶皱。李钰绾有些犯了难,不知怎样来面对她接下来的日子。
      牧檀似乎察觉她心中所想,还是开口说:“你既已嫁我,我定会好好待你。安心在府上生活便可。”

      李钰绾怎会不明,这最后一句,似有安抚,也有警告。
      牧檀接着说:“这些日子我会忙,晚上不一定回来,你不必等我,自由安排。”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李钰绾也没再躺着,起了床,叫了汀兰进来。

      汀兰为李钰绾收拾床铺,却是看到那白丝绸完完整整地躺在枕下。汀兰也是个伶俐的,来之前就已明白一切,此时只心疼自家主子。

      “公主,这……”
      李钰绾看她手里拿着那白绸子,心里有些挫败和无奈,但也没办法,只轻轻道了句:“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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