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甜橙》吉庆有余

38、第三十八章

　　晚饭后艾小米想起冰箱空了，便带上雨伞去实惠超市。
　　虽然现在雨停了，但连接下了几天暴雨，空气非常潮湿，清远县城的街道上到处是积水，汽车驶过时，溅起的泥水让行人纷纷避让。
　　超市没有顾客，只有丽娜在整理货架，盘点货物。
　　“丽娜姐，谢谢你弟来果园帮忙。”
　　艾小米熟练地帮丽娜将货架上的货物理顺，摆放整齐。
　　“云奎已经跟我说了，你太大意，暴雨天气去果园劳动太危险，以后可要记住了。”丽娜像个大姐姐一样叮嘱道。
　　“嗯，记住了。”
　　“是小米吧？”
　　“魏大哥？”
　　看见魏志轩从后面小仓库过来，艾小米有些惊讶：“农场又要采购礼品呀？”
　　“暂时还没有，我就过来帮忙，你知道云奎送货去了，我担心你丽娜姐这边忙不过来，就过来帮忙。”
　　“哦。”
　　艾小米扫了一眼丽娜，见她面无表情地盘点货物，然后记在小本本上，看来魏大哥任重道远啊。
　　艾小米买了一支牙膏、几个面包和几盒新鲜牛奶，拿到到收银台付款。
　　“来，喝点水。”等丽娜把小票和零钱递给艾小米后，魏志轩从收银台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泡有玫瑰枸杞的水杯，递给丽娜，声音温柔得能拧出糖水来。
　　艾小米目不斜视地把丽娜扫描过的牙膏等放进塑料袋里。
　　“茶水我自己会泡。”
　　话是这样说，但终究不想让魏志轩难堪，丽娜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喝了几口，转身把水杯放回原位。
　　“丽娜姐，魏大哥，我先走了。”
　　“好。”
　　回到家，艾小米正好接到许文昊的电话，她不敢说今天果园坍塌薛云奎救她的事，只把刚才在超市看见魏大哥追丽娜的事讲给许文昊听。
　　沉默。
　　许文昊没有做任何评论，自从知道丽娜有魏志轩照顾的消息后，他对丽娜的关注就淡了。
　　“你自己的事呢？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艾小米听出他的口气不是很开心，安慰道：“是不是又有核心员工被对手挖走了？文昊哥你别急啊，让律师想想办法。”
　　电话那头传来冷哼声。
　　气氛有点紧张，他的态度像两人刚认识那会儿，冷漠，不耐烦，又尽量礼貌地克制自己。
　　“艾小米同学，你不老实，知道有事隐瞒文昊哥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长硬了？”
　　语气又冷又硬，满是嫌弃和责备。
　　艾小米心想不对呀，他怎么知道她今天有事瞒着他？难道他长有顺风耳千里眼？
　　“没……没瞒着你呀。”
　　到底心虚，声音都弱了下去。
　　“今天清远下暴雨，你是不是去果园了？”
　　“……”
　　“我有没有叮嘱过你，让你不要去，艾小米同学？”
　　“……”
　　艾小米终于明白是薛云奎那坏蛋告的状！那个大嘴巴，一转眼就把今天的事告诉了文昊哥！今天他帮她是真心的，但一逮着机会就使劲坑她也是真心的。
　　那家伙坑她绝不含糊。
　　坏人！
　　“怎么不说话？”许文昊加重了语气。
　　艾小米不敢想象，要是文昊哥站在她对面，不知道要怎样黑脸训她了，好在两人异地恋，他就算在生气，也鞭长莫及。
　　“我……就是……”
　　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你是不是特不服气，在心里抱怨告诉我的人？”
　　“没有没有，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而且我已经感谢过……”
　　语无伦次，思路混乱，“薛云奎”那3个字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口啊。
　　谁让他偷偷给文昊哥打小报告呢？
　　“你现在好好的？你到现在还报着侥幸心理？！是我听错了，还是你根本就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
　　“我……我……”
　　我记住了，但……想到还有2个多月脐橙就可以卖钱了，就想着尽量减少损失，想着尽快检查完果园，没想到山体滑坡了嘛。
　　“艾小米，是不是我不在清远，你就成了窜天猴了？”
　　“文昊哥，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听口气，见许文昊真的很生气，艾小米立即服软嘴甜道。
　　沉默。
　　“小米，你现在考虑问题不能只考虑自己，知道吗？万一今天……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许文昊的声音很低沉很温柔，艾小米听了既感动又难过，眼角湿润了：“文昊哥，对不起，小米以后真的不会这样了。”
　　许文昊对她太好了，让艾小米感觉到她和他之间，有着很亲密的关系，但又与她和外婆妈妈之间的那种血缘关系不同。
　　接下来几天，暴雨天气转移去了周边县城，比天气预报提前3天离开清运县，艾小米哀叹自己运气不好，要早知道雨婆风伯赶着去其他地方，她何苦要冒险去果园干活？还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害得她被薛云奎告状，被文昊哥狠狠批了一顿。
　　艾小米每天上午去果园翻土，防止雨后果树树盘区域的泥土板结变硬。张伯几次来果园，都被她劝走，她想让张伯多休息几天，回老家舟车劳顿，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中午艾小米照例回小院洗了澡，准备用昨天吃剩的骨头汤，煮一碗西红柿骨头汤面条，西红柿是自家种的，新鲜。
　　吃完午饭，她躺在凉椅上休息了半小时后，背着书包去图书馆学习。
　　刚走出小院，艾小米看见一白衬衣黑西裤的中年男人向她走来，男人还挥手跟她打招呼：“艾小米你好，我找你有点事，现在方便吗？”
　　大热天，男人却长袖长裤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头发规整有型，纹丝不乱。
　　艾小米想起来了，眼前这男人姓叶，是许文昊爸爸的律师顾问，春节期间她和许文昊从老家回来时，叶律师来清远县找过许文昊。
　　叶律师拿着公文包，神色非常严肃。
　　艾小米心里一惊，难道是文昊哥或者是文昊哥的爸爸出什么事了？
　　她急忙请叶律师屋进屋。
　　走进客厅，艾小米怕热着叶律师，打开吊扇，又给他倒了一杯凉开水，小心翼翼地问道：“文昊哥在上海，他没联系您吗？”
　　“我知道许文昊在上海，他现在创业不顺，很快要去国外待半年接受商业培训。”叶律师把吊扇吹乱的一缕头发理顺后说道，“我这次来不是找他，是找你。”
　　“找我？”艾小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她隔三差五地和许文昊通电话，没听他说叶律师会来找她呀。
　　“嗯。”叶律师从黑亮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是受许国盛老先生委托，专程来找你的。”
　　艾小米闻言紧张得心砰砰乱跳，如果不是和许文昊谈恋爱，她是绝不可能和律师打交道的。
　　在小县城，能让律师牵扯进来的，一定是非常非常严重的大事。
　　“许……许老先生……让您来找我？”艾小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紧张得语无伦次。
　　“你别紧张，我只是把许国盛先生的话传给你。”叶律师神情缓和了些，语气也柔和了下来，但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这里有一份承诺函，你先看一下。”
　　艾小米接过承诺函，赫然见她的名字在上面，更加紧张了，便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看完承诺函后，她生气地看着叶律师。
　　原来许国盛委托叶律师告诉艾小米，希望她主动离开许文昊，并承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去纠缠他，作为补偿，许国盛给她10万元。
　　“委托人希望你离开他儿子许文昊，因为你和他儿子差距太大，不门当户对。”叶律师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不带感情色彩的机器人念书。
　　“要是我不答应呢？”艾小米冷冷地问道。
　　“你会拖累许文昊，委托人认为你出身寒微，又在清远县这种地方接受高等教育，不止学校差，专业也不行，你的未来是可预见的贫穷艰苦，没有例外。基于你的这种情况，委托人认为如果你坚持要和许文昊交往，只会拖累他。”
　　“我拖累他？”艾小米气笑，“我会考研究生，以后会在上海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完全可以养活自己，拖累他从和谈起？”
　　“你可能对上海的就业和消费情况不太了解。就算你以后能在上海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从你的专业推断，你以后的薪资不会高，在高消费的上海，只能让你过着比失业人员稍微好一点的生活。别忘了，失业人员还有政府提供的低保。”
　　“薪资不高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对生活的要求不高，没想过要过奢侈的生活。”
　　叶律师淡淡一笑：“你可以这样要求自己，但你不能把许文昊捆绑着和你过苦日子。”
　　艾小米生气地提高了嗓音：“可是文昊哥会做生意，他会挣很多钱，他不会被我拖累的！”
　　说完，她意识到叶律师只是个传话人，真正想让她离开许文昊的是许国盛，急忙道歉道：“对不起，叶律师，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叶律师蹙眉道：“许文昊接受的教育有限，而他现在创业做的业务，属于高科技领域，你觉得他有多少胜算？你觉得他会很顺利？你觉得他陷入困境后你能帮到他？”
　　艾小米愣住了，叶律师刚才问的那些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只是相信她的文昊哥很能干，一定会创业成功，在上海滩挥斥方遒，成就辉煌的事业。
　　“要我……怎么帮他？”
　　“比如，在他需要资金时帮助时，你能给他提供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元的资金，帮助他的企业维持正常运营。比如，在他的企业在市场运营方面遇到困难时，你能给他提供人脉资源，在商界帮他牵线搭桥，帮他打开市场局面。”
　　“……”
　　艾小米无言以对，叶律师说的那些，她全都做不到。
　　“可是，文昊哥有足够的钱创业呀！”她艰难地反驳道。
　　叶律师又是微微一笑：“他父亲给他的那点创业启动资金，在你看来也许是一辈子都挣不到的，以为那笔钱很多，但对创业来说，那笔钱维持不了多久，许文昊必须考虑尽快盈利，否则就game over了。”
　　“我去美国留学的同学说，文昊哥很有商业头脑，他一定会成功的！”
　　艾小米觉得和叶律师沟通时提到易鹏飞，会显得很高端，很有气势，让她找回了信心。
　　叶律师淡淡地哼了一声：“就你们这种十八线学校的学生，能有什么见识？你当上海滩那么多商人在闹着玩？商业竞争很激烈的，你们年轻人不懂。”
　　艾小米又沉默了。
　　她曾和任晓丽去录像厅看过几集《上海滩》，也曾听姨妈说过上海人才济济，市场竞争非常激烈。此时听叶律师这么一说，她真的开始担心许文昊的创业了。
　　叶律师不失时机地把一张10万元的支票，推到艾小米面前。
　　“你好好考虑考虑吧，为了许文昊的前程。”
　　艾小米没有半分犹豫，断然拒绝了许国盛10万元的补偿金。
　　她把支票直接推了回去：“我和文昊哥是成年人，我们的感情是分是合，应该由我们自己决定。许文昊从小到大，许伯伯也没怎么照顾他，请叶律师转告他老人家，让他在新加坡安心养老，不要操心我和许文昊的感情。”
　　叶律师见艾小米态度非常坚决，有些诧异，哪有灰姑娘对10万元巨款不动心的？这可是她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呀。
　　艾小米继续说道：“不过，许伯伯作为父亲，想让自己的儿子生活得更好些，这种心情我能理解。”
　　毕竟许国盛是自己男朋友的父亲，艾小米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
　　“你现在还太年轻，有些问题你可能根本就没想过。如果你没考上研究生怎么办？如果许文昊创业失败，你们怎么办？你会要求他重新回到清远县这种小地方，一辈子窝在这里，和你一起种果树？”
　　见艾小米低头不说话，叶律师乘胜追击道：“你如果真心爱他，就应该为他的前程着想，就应该让他自由翱翔，而不是捆住他的翅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考上研究生，你俩回到清远县，5年，或者10年后，他会不会抱怨你，抱怨你的自私？”
　　艾小米脸色变了，情绪激动起来：“如果我没考上研究生，我会主动离开他，不用你们提醒！我绝不会拖累文昊哥！因为我爱他，真正关心他，舍不得让他吃苦受委屈！”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艾小米极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艾小米你听我一句劝，签下这份承诺书，接受许家给你的这笔巨额补偿金，然后过自己的日子，不管是考研究生，还是经营你的果园，自由自在，生活没有任何压力。”
　　“不要！”
　　艾小米喊完，倔强地转身看向窗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叶律师没吭声，拿起桌上的承诺函和支票，小心翼翼地放进公文包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艾小米感觉天旋地转，浑身的力量好像被什么抽空了一般，无助地伏在桌上嘤嘤地哭了。
　　她知道自己出身寒微，她知道自己就读的学校非常普通，她知道她选择的专业远没有金融、医学、建筑设计那么受欢迎，但她每天像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因为她的未来有文昊哥啊！虽然现在他们还面临着很多困难，但她和文昊哥都在为他们约定的未来努力。
　　他们的未来必定甜蜜而温馨。
　　但叶律师刚才却说，如果要在上海那样的国际大都市生活，不管她如何努力，她的未来都是“可预见的贫穷艰苦，没有例外”。
　　她从未想过这些。
　　她从山旮旯走出来，不管未来怎样，总比以前好啊。可是，他们约定的未来对文昊哥来说，是不是也如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全国那么多名牌大学，考研竞争非常激烈，万一……万一她真的考不上研究生，难道还真让文昊哥回到清远县或者回老家奉节生活？
　　这不是成了叶律师说的她会“拖累”许文昊了吗？
　　艾小米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