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经久不散的风》鹭洲洲

13、夏夜虫鸣

　　林薇睡到自然醒已是中午。
　　穿好衣服出了偏房，太阳晃得她睁不开眼。姥姥和姥爷凌晨五点下地干农活的时候林薇才准备入睡。厨房里用盆扣住的一碗粥和一个鸡蛋早就凉透了。
　　“才起来？”秦笙的声音自院子传来传来。
　　林薇闻声抬眼，看到秦笙抱臂笑她。
　　“眼瞎？”林薇刷着牙含糊地说不清话。
　　秦笙走上前，看了看桌上的早餐：“这都凉透了，给你热热？”
　　林薇摇了摇头，拒绝了秦笙。她不是很想吃。
　　秦笙也不上赶着，自己进了正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刚坐没一会儿，林薇就进来了。
　　林薇搬了板凳坐下，出于礼貌她问“要喝水吗？”
　　“不用。”
　　“你进来的时候没见到我姥他们？”按理说他们应该回来吃中午饭。
　　“今天村里有个什么动员会，回来可能就下午了，你姥姥早上来给我说让咱俩自行解决午饭。”
　　“哦。”林薇搅着碗里的粥，“那你中午怎么吃？”
　　“泡面呗，给你拿一包？”
　　“不用，我正在吃我的午饭。”
　　秦笙点点头，回了句：“确实。”
　　秦笙没坐多久就走了，林薇也没多留，孤男寡女的她觉得别扭。
　　她洗刷了碗筷回了偏房，坐在床边刷着手机，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看着来电显示，林薇一直没接，那边也没有挂掉的意思，两边僵持着，等到电话自动挂断，那边又锲而不舍的打了进来。
　　最终还是林薇先投降，她妈总是这样，强势的让人烦燥。
　　“喂，妈。”林薇接了电话。
　　“你在干嘛呢不接电话？”妈妈质问她。
　　林薇开了扩音，把手机放在一边懒懒散散地说：“开静音了，才看到。”
　　“两天了你想好了没？我托关系给你问了几个咱市里挺好的复读学习，发你微信了，你看看。”
　　“我现在还没打算。”提到和高考、成绩有关的所有东西，林薇都有些烦躁，或者应该说是逃避。
　　“不想复读？那你想干什么？你看看你的高考成绩林薇！”妈妈的声音提高了点，听着都能想到对面那张怒不可遏的脸，“你不读书你还想干什么？反了天了!”
　　林薇没说话，静静听着对面无休止的声讨。
　　“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我给你时间考虑，考虑好了给我回电话。”
　　电话挂断，她甚至都没有好好听听林薇的想法。林薇对此习以为常，以前她还辩解，还会因为妈妈不理解她偷偷躲在卧室哭，现在她只是平静地收起手机，躺在床上准备睡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姥姥进来叫她吃饭她才醒。
　　正房里，秦笙和姥爷早已端着碗在吃饭了。
　　“你这一觉睡的挺久的。”秦笙笑她。
　　“嗯。”林薇不想多说，扭头看向姥姥“姥姥，我吃一点，别给我盛太多。”
　　“好。”奶奶把米饭放在林薇面前，“够不够？”
　　林薇看着满满一碗，老人总怕孩子吃不饱，但她真的没胃口“有点多了姥姥。”
　　“这还多呀，你看看你瘦的，姥姥看着都心疼。”
　　“没胃口嘛。”
　　“你吃不上扒给我，”秦笙开口解围，“陈奶奶今天做的菜真香。”
　　“好啊。”不等姥姥开口，林薇把米饭扒拉了多一半给秦笙。
　　姥姥无奈“你这么瘦，回去你妈看见了又要说你。”
　　“哎呀没事的姥姥，快吃饭吧。”
　　吃罢饭，姥姥又叫秦笙带林薇出去散步消食。
　　站在大门口，秦笙问 “还去小山吗？还是去哪？”
　　“不去了，去镇上看露天电影吧。”
　　“那电影可枯燥。”
　　“看看呗。”
　　“行，我去骑车。”
　　“我一个人去就行，不用你陪。”
　　“走过去电影都放一半了。”
　　“没事。”
　　“那我得跟着你，你这么漂亮遇到危险我会保护你。”秦笙又展示他的肱二头肌。
　　林薇扶额轻叹：“能正常一点吗？”

　　露天电影在社区的活动中心放映，需要自带凳子，密密麻麻已经坐了很多人。
　　“没拿板凳。”林薇说
　　“没事，”秦笙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指着最后面的健身器材，“咱俩坐那上面，走吧。”
　　林薇跟着秦笙走到健身器材跟前，问“这怎么上去？”
　　“就这样啊。”秦笙两手撑着两边的杆子助力往上举，灵活的坐了上去，林薇个子比秦笙小半个头，又没怎么做过体育活动，狼狈的爬了上来。
　　“这个位置怎么样？”秦笙问她
　　“很一般，太远了，看都看不清。”
　　“看不清可以听啊。”
　　林薇对他无话可说。
　　村里的露天电影放的基本都是红色电影，看的也大多是老年人和小孩，像他们这种小年轻几乎都是凑热闹，大家各干各的事，谈情说爱或者谈天说地，很少有专注看电影的。
　　林薇和秦笙也觉得索然无味，各玩各的手机。
　　“我去取个快递。”林薇跳下健身器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你还买快递了？你知道哪儿是快递站吗？”秦笙也跳下来。
　　“我不是第一次来老家。”
　　“也是，我陪你吧？”
　　“不用，在这儿等我。”

　　没一会儿林薇就回来了，手里只攥着手机，不见快递。
　　“你快递呢？没找见吗？”
　　“在兜里。”林薇说着，掏出一盒烟递给秦笙，“给你。”
　　“这是什么烟？”秦笙接过长方形的小盒子，读者盒子正面的英文，“P-E-E-L，什么东西？”
　　“外国烟。送你的，你昨天给我了一根，还请我喝了饮料。”林薇不喜欢欠人东西，她本来买了三盒准备自己抽的，想了想还是给了秦笙一盒。
　　“洋气，我就厚着脸收下了哈。”秦笙拆开烟盒，闻了闻，“好香啊，红酒的味道。”
　　“红酒爆珠的。”
　　“那我可得尝尝。”说着抽出一根递给林薇，“一起抽。”
　　“这儿人多，找个人少的地儿抽吧。”
　　“你还挺有公德心的。”
　　俩人走到另一个活动区，零散的几个老人在玩健身器材。
　　点着烟，秦笙捏爆爆珠吸了一口，说道“挺香的，不过没劲儿，适合女孩儿抽。”
　　“确实，这就是女士烟。”
　　“挺好的。”秦笙点点头，“既然这样，我明天请你去市里吃火锅。”
　　“不必，我只是礼尚往来。”
　　“你还挺有个性，那……咱俩AA总可以吧？”
　　“能活到明天再说，我起的挺晚的。”
　　“没事儿啊，咱俩下午去，刚好你姥姥可以少做两个人的饭，省力了。”
　　林薇吸了口烟，弹弹烟灰“行。”
　　第二天下午，秦笙和林薇坐着城乡大巴去了市区。
　　火锅店在市中心最大的商场里，是一家新开业的连锁店，因为新店开业，加上地理位置好，所以人满为患。
　　拿着领到的号码牌，秦笙询问林薇“先去转转吧，服务员不是说要等一个小时？”
　　“嗯。”林薇点头同意。

　　俩人绕着商场四层楼转了个遍，看看时间差不多，赶到店里刚好叫到他们。
　　“真巧啊。”秦笙乐呵得很，好像多幸运一样，林薇只觉得自己溜达得腿酸。
　　坐到座位上，林薇终于缓过劲来，服务员递过来一份菜单，秦笙把菜单推到林薇面前：“女士优先，你先来。”
　　“好啊。”林薇没跟他客气，反正是AA，谁先点都一样。
　　看着人多但店里的上菜速度还是很快，俩人边吃边聊，一顿饭下来熟络不少。
　　“坐一会儿走还是？”秦笙问林薇。
　　看看外面等位的人，林薇起身：“走吧，回去。”
　　“好。”秦笙点点头，“你先坐，我去个洗手间。”
　　林薇点点头，见秦笙走远，她招呼服务员准备买单。
　　“你男朋友已经买过单了。”
　　“啊？他不是我对象”，林薇摆摆手，“他什么时候买的？”
　　“他和我们店长加过微信，微信转的。”
　　“好吧。”林薇放下手机，静静等秦笙回来。
　　有微信消息提示，是秦笙，他在门口等她。

　　“多少钱，我转给你。”林薇问。
　　“说好请客的，而且你那小鸟胃才吃多少东西。”秦笙回她。
　　“那……我请你喝奶茶？”
　　“不要，”秦笙摇头，“别破费了。”
　　林薇觉得过意不去，生拉硬拽把他扯进了旁边的KTV唱歌，嘴里振振有词：“现在去酒吧太早，KT正好，又能喝酒又能唱歌。”
　　“我看是你想唱吧。”
　　确实是林薇想去，不过不是想唱歌，她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喝点酒。林薇要了三打啤酒，几乎多一半进了她的肚子，秦笙看着眼前对瓶吹的女孩，直呼牛皮。
　　林薇喝多了，是秦笙背着她出去的。
　　等俩人到村门口已经晚上十点半，村子里的人们都休息的早，这会儿寂静的路上只剩蝉鸣和蛙叫，还有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响。林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指着天空说：“是星星。”
　　秦笙抬头看林薇手指的天空，轻声应她：“对，星星。”
　　林薇拍拍秦笙的肩膀：“我要听梁静茹的宁夏。”
　　秦笙哄她：“回家听好不好？”
　　林薇喊着闹着，秦笙无奈地笑笑，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林薇放音乐。
　　林薇让秦笙放她下来，俩人坐在田埂间，林薇大声跟唱“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秦笙见她兴致高，拄着头看她。
　　许是声音太大，吵醒了附近人家的小狗，它大声狂吠，林薇不甘示弱跟它互叫，秦笙吓得捂住林薇的嘴巴哄她，这样大喊大叫，迟早会引来人的。
　　蝉鸣蛙叫狗吠人声此起彼伏，混乱中形成独特的和谐。这是林薇后来时常会想起的时刻。人对幸福总是后知后觉的，有些事情当下觉得没什么，等过了好些时间才恍然，这些时光真是不可多得，值得一直被铭记怀念的。
　　见林薇安静下来，秦笙放开她，林薇突然抱住秦笙大哭，秦笙怔了一下，抬起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脊背。
　　今天在KTV，林薇喝多了开始自言自语，说自己想成为妈妈的骄傲但是失败了，说曾经喜欢一个人但无疾而终了，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她害怕了……林薇胡言乱语说了很多，有些秦笙听明白了，有些没有，当时女孩眼睛里有泪，但她忍着，眼泪没掉下来。
　　秦笙有点心疼她。
　　林薇趴在秦笙肩膀上哭，秦笙一动不动听她哭，等肩膀处传来轻微的呼吸声，秦笙无奈地摇摇头，抱着林薇回了家。
　　姥姥一直等着，秦笙解释两个人在市里玩忘了时间，姥姥点点头：“麻烦你了小笙。”
　　秦笙把林薇放回床上：“不麻烦奶奶，我先回去了。”
　　“好，你也早点休息。”
　　“嗯，奶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