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卡西尼号

3、我怎么形容心中的感受

　　卡瓦博格，海拔6740米，梅里十三峰的主峰，也是云南的最高峰。
　　公元1260年，二世噶玛巴活佛在禅定中发现这里就是莲花大师所预言的胜乐金刚圣地，神的居所，每逢藏历羊年，前来朝拜转经者不计其数。
　　易小筝曾在杨思锐那里看过它的照片，的确美不胜收，当时她还傻傻地问杨思锐“你们俱乐部有人登上去过吗？”
　　杨思锐闲闲地说，“这是处女峰，没有人能登上去，地形和气候都太复杂了。”
　　“噢，没有人想再去试试吗？”
　　“你以为极限户外就是敢死队吗？”
　　“有什么不同吗，都要做好随时会死的心理准备。”
　　杨思锐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也对，说不定哪天我就去试试，大不了一死，总比蹲在家里看照片强。”
　　现在，易小筝觉得，就这样远远地看一眼，也比蹲在家里看照片强。
　　梅里十三峰连绵成了一道起伏的波浪，白云如潮水般地涌动，阳光渐渐把一座座雪白的山峰染成炫目的金色，在广袤的天地中，蓝色的天空，金色的山峰，白色的云层，三者相互交汇，美的夺人心魄。
　　清晨的冷风徐徐吹来，刚才屏气静观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开始交谈，拍照，小李激动地握住罗平川的手，说：“这是神灵的眷顾啊，我今年来了四次，但还是第一次看到。”
　　罗平川点点头，“看来我们都是有福的人。”
　　小李兴高采烈地拿出自己的相机要罗平川帮他拍照，完了还跑过来拉住两个人,“来来来，我帮你们两个也拍几张，这可是难得看见的！”
　　于是，在小李的要求下，两个人亲亲热热地相偎依着连摆了好几个pose，罗平川搂着易小筝，她的腰很软，长发有淡淡的香味，让他有点心猿意马。
　　“刘珲永远爱苏俏~！苏俏~~苏俏~~~苏俏~~~”众人回头，是一对甜蜜的情侣，男孩对着山谷大声喊出了爱的宣言，女孩神色坦然地站在一旁微笑，回音在谷中回响，久久不绝。
　　众人哗然，有人带头鼓掌，那两人便很配合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罗平川回过头来看易小筝，正好她也抬头看向他，两人相视而笑。
　　“昨晚睡的好吗？”他的轻轻地问。
　　“不好，早上还被你吓一跳，到现在还糊涂着呢。”
　　“你那是下床气！”罗平川笑，“一会儿去吃酥油茶和麦饼，吃饱了就醒了。”
　　到西当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风也变大了。
　　易小筝坐在车里向外望去，不断有身着全套专业行头的中外背包客路过，有的拿着登山手杖，有的举着相机边走边拍，都是一付悠然自得的样子。
　　小李和罗平川出去一趟却带回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有两个“老外”在神瀑结婚，亲友团包了全部的马和骡子去观礼，其他想去雨崩的人只有徒步。考虑到外面天气不好加上三人的装备实在不够专业，他们只好放弃了去雨崩的念头。
　　“别遗憾，下次再来吧，我请你们去喝酒！”小李安慰两人。
　　茨中村依山而建，村外有大片大片的绿油油的葡萄园，旁边是惊涛拍岸的澜沧江。小李把车开进村，在一户人家前停下来，“这是我表兄家，我们今晚就住他家吧。”
　　表兄扎西黑黑瘦瘦，个头不高，人十分精干，他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火塘里的柴火烧得噼啪做响，大家围坐下来，一会儿浑身的寒气便彻底消失只觉得整个人都暖暖的。
　　女主人端上烤土豆，饵块粑粑和加了酥油的青稞酒，甚至还有当地的特产—“茨中刘老师红酒”和“澜沧江矮炮啤酒”。
　　小李和扎西兴致很高，拉着罗平川不停地喝。酒过三巡，话也多了起来，罗平川一手搭着扎西的肩问：“小李是纳西族，你怎么是藏族啊？”
　　扎西哈哈一笑，“我母亲是纳西族，父亲是藏族。”
　　罗平川点点头又跟他碰了一杯，“家里也种葡萄吗？”
　　“不种，我长年不在家，女人忙不过来。”
　　小李帮二人加满酒，说“他是大忙人，夏天到处收虫草，春天和秋天到处做向导。”
　　易小筝一听，忙问“是什么向导？”
　　扎西说：“野外徒步或者跟车都可以，滇北一带我熟得很，向北到昌都，德格，向东到康定，木里，西边的察隅也常去，这些地方每年都要走好几遍。”
　　易小筝一脸羡慕，“你说的这些地方我都很想去，我也对徒步很感兴趣的，你给我个联系电话，下次带我一个吧！”
　　扎西起身到柜子里找了张名片给她，她开心地拿着名片左看右看，小李却一边摇头一边说：“徒步太辛苦了，不适合女孩子，你下次来还是坐车吧，我来接你。”
　　“好呀！一言为定！”易小筝笑着跟小李碰了一杯。
　　下次？罗平川抬头看了易小筝一眼，因为喝了酒，她的脸显出淡淡的粉红色，在忽明忽暗的火堆的映衬下，又好像隔了一层雾，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眉眼，却有种说不出的妩媚。罗平川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他一向很能喝酒，甚至喝混酒也不在话下，当年在学校里他和周全一个酒仙一个酒圣，拼起酒来都是白的红的黄的混着往嘴里灌，不断创造又不断刷新着男生宿舍一个又一个不可超越的记录，可是，今天的酒却让他喝地早早就开始犯晕。
　　“其实徒步也没那么恐怖。”扎西认真地说，“每个团里都有情侣，很多女团员都很能吃苦。”他又笑着指了指罗平川，“他看上去挺结实啊，实在走不动了就让他背你。”
　　易小筝愣了下没说话，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咬她的烤土豆。
　　“一言为定！”罗平川突然出声，他笑眯眯地举杯向扎西，仰头又是一杯。
　　扎西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你很爽快，我们藏民喜欢豪爽的人，我们这里是川藏滇交界处，是中国最美的地方，下次你们来我一定带你们好好玩遍。”
　　......

　　第二天早上起来，早饭是加了碎虫草的粥和煮鸡蛋，外面的空气十分清新，三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在村里逛了一圈，买了几箱青稞酒和红酒，还顺道去教堂听了礼拜日的弥撒。
　　中午的时候，他们和扎西一家道别，踏上归程。
　　一路上大家心情格外舒畅，小李翻出不知名的纳西民歌CD放给大家听，还时不时跟着吼几嗓子，罗平川不肯坐副驾位上非要挨着易小筝坐在后排。
　　回到中甸的时候，手机奇迹般的有了信号，易小筝看了一会儿短信，又回复了几条，便歪在座椅上不再说话。
　　罗平川递上矿泉水，“累了？睡一会儿，到了我叫醒你。”
　　易小筝没说话，只是微微眯着双眼看着他。
　　罗平川愣了一下，也定定地回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近到可以看到她浅褐色的眼珠，漆黑的瞳孔里有个小小的人影。
　　易小筝闭上眼，扭头看向窗外，连绵起伏的雪山如同地上的波涛，正缓缓地离她远去。
　　她轻声地问：“这是什么山？”
　　“这是白马雪山，也叫白茫雪山。”小李兴致勃勃地回答。
　　白马雪山？易小筝笑了笑，真是好名字呢，可惜要说再见了。
　　再见了，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