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二十章 上（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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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堡。
被骷髅人斯威格用嘲讽口气称呼为“我的管家”的古列特坐在一套刚刚被人搬来的橡木书写桌椅上，嗅着地牢里面混合着肮脏、腐臭、血腥和排泄物气味的空气，眯了眯眼睛，看着抬高的书写板面那张字迹非常新鲜的羊皮纸，内陷的嘴巴非常不满意地抿起。
靠墙位置的粗铁链上吊着一个身体有点佝偻的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损不堪，露出下面伤痕满布的躯体，低垂着头似乎失去了意识。周围站着几个身高体壮的大汉，人人手里都拿着一柄浸过热油的皮鞭，一个人靠近用鞭柄挑起男人的脸看了一眼，呸的一口痰液吐了上去，转过头向安坐桌边的黑衣管家喊着：“古列特大人，这家伙又昏过去了！”
面容干瘦程度勉强还算是人类范围的古列特弹了弹墨水尚未干透的羊皮纸，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继续。
似乎是这几个实施刑罚的仆役中头目的大汉非常机灵地低喝：“冷水泼醒，继续拷问！直到问出来古列特大人需要的消息为止！”
“是！”几个大汉异口同声地狞笑着，一个人拎起一桶水泼在昏倒的男人身上，而另一个人在一个点燃的小火炉里倒了点火油，用长柄火夹夹起一块长条状铁块丢了进去。
一阵逼问之后，皮肉炙烤的焦糊味道和男人的惨叫一起响了起来。
焦臭味飘到古列特的位置，黑衣管家动了动鼻子，贪婪地深吸两口，仿佛是闻到来自遥远东方的昂贵香料，那种满足的笑容在干瘦紧绷的脸上显得尤为阴森吓人。
他皱着眉头听着大汉手中抽打或火烙的刑罚声音和中年男人的惨叫求饶声，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拿起桌角的摇铃有气无力地晃动了几声。
几分钟之后，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略显密集的声音显示出对方一路小跑赶过来的讯息，很快地，地牢的大门被推开。
“为您服务，古列特大人。”玛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地牢门口，这位刚刚被升为女仆役长的年轻女性仍旧穿着一件黑色女仆服，但是脸上的神情与往日相比明显更神采飞扬。
“嗯？玛丽？”黑衣管家似乎没有想到来人会是她，语调转变得有些生硬，“你怎么会来地牢这种污秽的地方呢？你不是负责前厅部分的女仆吗？”
“古列特大人，堡主刚刚提升了我的职位，让我来做女仆役长，给您和安德烈大人打下手。”年轻的女仆役长低垂着头，态度恭恭敬敬。
“斯威格对你可真是关注啊……升到仆役长之后，就可以减轻安德烈不少压力了。”黑衣管家摆了摆手，貌似不经意地追问：“对了，你提升之后还没有向安德烈申请职位权限变化吧？记得要尽快和他商议划分你们两个人分管的职责，然后报给我。”
“是。”玛丽态度十分恭敬，“安德烈大人回堡之后正在休息，我会尽快与他确认自己的职责变化的，请古列特大人您再给我一些时间。”
“算了，你先下去吧，地牢这种地方，对你们女孩子来说可能太吓人了。”黑衣管家笑眯眯地遣她离开，脚步声消失的瞬间，脸上的笑容迅速变成隐晦的表情，“玛丽……我倒想看看安德烈你的决心究竟有多大！哼，手下不准停，给我狠狠地打，直到他把实话都说出来！”
“是，古列特大人！”
在施加刑罚的黑衣大汉们粗野兴奋的喊叫声中，中年人的喘息与惨叫再次响起，中间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大人……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了…………”
嗤嗤的皮肉烧灼声音与皮肤烧焦的臭味弥散在这间地牢之中，古列特连眼皮都不抬地握着鹅毛笔重新沾了沾墨水，抽出一张新的羊皮纸，唰唰地写个不停，仿佛自己现在正身处在洒满阳光、身后立着排列整齐的巨大书架的贵族书房，而不是阴暗潮湿、点着发出黑烟火把的地牢。
◇ ◇ ◇
“真是够惨的……”
过分安静的现场，让不知是谁原本轻飘飘发出的声音，毫无困难地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直接效果就是让少数几个过分年轻、没有经历过冒险战斗或者凶杀现场的新晋警备队员和冒险者公会办事人员捂着嘴巴直接冲了出去，一阵阵“呕……呕……”呕吐不止。
穿着蓝色的大.法师长袍的山羊胡老人扫了门外弯腰呕吐的几个人一眼，摇了摇头：“现在的孩子们，这点定力可是差远了。”
“诺拉会长，谁说不是呢？”接话回答的人赫然是昨晚亲自接触冒险者们的罗卡中队长，他长出口气，从身上摸出一副白色的棉布手套戴上，“这间调制室施加了各种温度、湿度的法术恒定以及气流的循环恒定，外界条件对尸体的影响并不太大……再说了，自从昨晚发现这里的死亡事件之后，这房间已经进行了不少通风，现在几乎没有什么腐败的臭味了。如果连这种气息都不能习惯，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城市警备队员，来维护这座千年古城的安乐呢？”
几个冲出去呕吐的人和另外几个面色非常不好的人听到罗卡中队长这一番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得有些羞愧。
“药剂师协会的宾堂苏里大人，请帮我们再次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罗卡中队长也没再继续批评自己的手下，而是弯腰蹲在地面蜷缩的人体旁边，扳正人体的头部展示给山羊胡老人看：“各位，请来看看这里的伤痕……”
倒在地上的尸体是一个身材略微有些佝偻的老人，整个人肢体扭曲，手脚都有挣扎后的不自然伸展痕迹，头部和上半身所处的地面全都是黑色的血迹。被罗卡中队长特别指出的头部更是比较严重的受到暴力击打的区域，花白的头发上沾满了不知是血浆还是脑浆的发黑的液体，黏在地板上，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整个头颅呈现不正常的平而肿胀的外观，皮肤呈现出淡淡的暗灰红色。
“确实是芬格里本人。”来自药剂师协会的老人看了几眼，才勉强从变形严重的面容和身高外观等方面判断完毕，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谢谢您的帮助，宾堂苏里大人。”罗卡中队长道谢后，右手的大拇指简单地在尸体的额头、鼻梁、左右脸颊和下巴处按压几下，平静的声音中带着深沉的愤怒，“尸体的整张脸全部被打砸碎了……额骨凹陷，鼻梁断裂，两侧颧骨和下巴都有骨折。”
他的双手顺着尸体的下巴摸向双耳和颅骨：“顶部和枕部的头骨都碎了，有凹陷痕迹。”
“下手这么狠……这都快赶上用平头楞锤砸出来的效果了。”战士协会的人上前看了两眼，嘴里“啧”了一声，“凶器找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罗卡中队长摇了摇头，小心地将死者头颅摆回原样，“根据头面部的伤痕，我们暂时判断凶器是比较重的、有平整击打面和直角钝物边角的物体。”
他伸出左手，用拇指和食指简单比划了一个厚度：“大约这么厚，五到六吋左右，边际处应该有略高于中心部位的金属材质，但总体上还是以中心处为主要击打面积。”
说着话，罗卡中队长又将死者上半身的外衣左右分开，露出胸前的一大块挤压淤痕，“这里还有一处压制的痕迹，从淤痕面积和施力重点来看，应该是凶手用膝盖压住死者的心口，然后实行持续的、长时间的击打，造成死者头面部损伤、失血。”
在场几位来自冒险者公会与不同职业协会的高层人物一一看过之后，罗卡中队长站起身，一边摘下沾上污渍的棉布手套一边说：“目前来说，死者尸体就只有这些比较明显的痕迹，此外手脚和后背部位还有少量摩擦后的伤口。”
游荡者协会的人问：“除了尸体，这间调剂室检查的结果呢？”
罗卡向身后穿着呢子制服、肩头戴着一枚铜质肩章的年轻人打了个手势，年轻人上前一步，向在场诸人行了个礼，然后翻开小本子：“诸位大人，我是昨晚接到报告的警备队小队长克拉克•德肯，对这间调剂室的勘察将由我为您讲解。”
年轻人的声音明显有点紧张，他掩饰性地咳嗽两下：“我们询问了前面店面雇佣的几名伙计，根据他们的说法，只有芬格里药剂师和他的徒弟吉尔伯特才能进入这间房间。吉尔伯特方面现在有点精神问题，再加上他本人具有明显嫌疑，所以我们对他的询问并没有特别多的进展。之后我们前去药剂师协会进行询问，得知芬格里还有一名学徒杰里米，他已经在两年前出师，成为正式的药剂师，所以目前通报的信息大多是来自杰里米先生。”
“一般情况下，这间调剂室内只存放着调剂器具和少量调制原料，部分对温度和湿度比较敏感的萃取液或者中间体也会存放在这里，在芬格里先生进行调剂时还会将相关原料带进来。此外，这里有一个书架存放着芬格里先生的调制笔记和常用药典。”
稍微顿了顿，让诸人都有一个目光环视的时间，克拉克这才继续开口讲解：“我们进入这里时，房间里只有吉尔伯特与已经死去数日的芬格里，吉尔伯特似乎一直在调剂药品，精神状态非常虚弱，调剂器具基本都被使用过，或者是正在使用中，原料很少剩余，房间里杂乱摆放着大量无法确认用途的液体。此外，书架上的药典和调配笔记散落一地。经整理后发现，这些书籍缺少了很多……除此之外，我们还勘察了宅子里的其他房间，现在能确认的是，书房中差不多两个书架的书籍也都去向不明，还有就是，宅子里没有出现财物损失。”
不劫财却劫书？牧师协会的人摸了摸下巴：“吉尔伯特那边还有什么供述？”
“暂时没有。”年轻的小队长摇了摇头，眉间一片紧皱，“吉尔伯特的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无论询问他什么，他都只会回答‘药方的内容有问题’或者是‘我要准备调制’，此外他的健康状况比较糟糕，除了长时间的睡眠之外就只是用手指在墙上写写画画。”
罗卡中队长趁这个时间已经用清水洗了手，他向克拉克示意一下，再次接过现场的话题：“关于芬格里药剂店，我们掌握的情况目前只有这些，诸位有什么好的建议？”
在场诸人都是来自各个公会协会的高层，也知道今天警备队总队长弗兰克西斯男爵发帖邀请他们是为了什么，也就问地直截了当：“那么警备队需要我们进行哪方面的协助？”
罗卡中队长做出一个“请稍等”的手势：“各位，男爵阁下邀请大家来，并不仅仅是因为芬格里先生遇害的事情……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昨晚在药剂店前的草坪处，还发生了一起不死生物袭击事件，可以说警备队发现芬格里先生的遇害也与这件事有很大的关系……克拉克，你是当事人，你接着讲。”
年轻的小队长上前一步，把昨晚警备队接到报告前来药剂店之后遇到的事情再次说明，重点提到了遇袭的低级冒险者团队，以及在场的荣誉贵族朱利安•朱比尔三人。
听到他的讲述，诺拉副会长心头一动，今天早上公会接到警备队发来的协助请求，要求他们监视的两组人，可不就是这位小队长口中昨晚在场的两组人吗？
等到克拉克讲述完毕，罗卡中队长直接说了另一个重要的消息：“诸位大人，我想有一个消息我必须现在通知各位，虽然可能很多人已经通过其他途径知道了——这位荣誉三等男爵朱利安•朱比尔，之前在克拉克的讲述中提到，昨晚他因为受伤而在药剂店接受治疗，之后返回他在城内的住宅时，发现当时被那个不死生物劫持的马车已经回到了家里，并且……他的未婚妻，卡珊德拉•露西•莫特鲁小姐，以及另两位女仆，已经死了，而且是‘不名誉的死亡’；而他的车夫卡多，也被发现死在马厩处，死亡方式是被强有力的武器或尖锐的上肢直接穿透胸腔对心脏造成严重损害。”
中队长口中所谓的“不名誉的死亡”，指的是涉及贵族的与色.情淫行有关的死亡方式，隐晦地表明了几位女性死者身上发生的事情。
果然，来自冒险者公会与法师协会、游荡者协会、吟游诗人协会等冒险职业协会的来人对这个消息都表现得很淡定，而药剂师协会、打造协会等相对偏重商业的协会来人则表现得有些愕然。
拍了拍手，罗卡中队长做出邀请的手势：“诸位，请大家前去朱比尔阁下的住宅查看现场，然后我们再进行讨论……对这两个事件一起讨论。”
◇ ◇ ◇
精灵少年的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就在十五秒之前，他刚刚听到了泰姆莱斯那个该死的家伙嘴里说出的“黑暗”两个字，魔法黑暗的法术效果被再次延长，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似乎真的是准备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了。
作为只有昏暗视觉而没有黑暗视觉的精灵，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状态下的奈吉尔像个小□□一样气得鼓鼓的，用力磨着牙齿大喊：“泰姆莱斯，你也是一个施法者，难道你不明白同行之间最起码的尊重和忌讳吗？”
“同行之间最起码的尊重和忌讳？那种无聊的东西，谁会在意？在施法者的世界里一样奉行着‘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的真理。”黑眼圈男则满不在乎地从怀里掏出了满满一大把魔杖，一根一根地大声念着魔杖所能施展的低级法术，最后用“嘿嘿嘿嘿”连声的奸笑作为结语：“小家伙，我才不在乎什么施法者礼仪，随心所欲的做事才是我最大的兴趣——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伊维里奥斯说动，参与进这件事里面来？再说了，让我看到现在的你的施法全过程，对你来说，好处会比坏处多得多了。动作快点，别磨蹭，耽误到最后，浪费的可是你自己的时间。”
说话间，他已经伸出右手食指，用手指顶住其中一把魔杖的尖端，像是杂耍艺人表演一样晃来晃去地玩着平衡小游戏，还装模作样地大声叹着气：“太无聊了~太无聊了~~奈吉尔，你要是觉得现在这种还不够刺激，我们还可以来玩火焰躲避球之类的游戏，你看好不好？”
难道真的要被这家伙逼着施法？
精灵少年一直在犹豫，被笼罩在黑暗中的他看不见，黑眼圈男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
“伙计，能不能偷偷告诉我一下，你从小奈吉尔身上到底发现了什么？这么对待他，小心他到时候跟你急眼，而且最重要的是，重光会心疼的。”泰夫林少女微笑着眨动眼睛，长长的睫毛轻颤，模样秀气又可爱。
“魅魔，收起你的魅惑术吧，用在我身上那是白费工夫。”泰姆莱斯目光扫过她半扬起的脸庞和修长的脖颈，嘴里发出嗤嗤的笑声，手指依然动来动去地耍着魔杖，“我可不是重光那个外来者，他不熟悉你的小把戏，可是我不同。”
罗莎琳德脸上的笑意猛然一僵，随即更加明显：“这位……又强悍又威猛的先生，可否告诉我，你对这件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就这么确定我们一定没有合作或是交换的机会？”
泰姆莱斯无所谓地瞟她一眼：“魅魔，你能付出的代价太少了，不值当浪费时间。”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能够被交易的额度，不是吗？”泰夫林少女似乎还是不想放弃，依然在做最后的努力，“也许……我们能从其他方面找到合适的代替品也说不定。”
黑眼圈男咧开大嘴嘿嘿一笑，有些参差不齐的牙齿闪着阴森森的白光：“魅魔，你想说什么？”
“重光能用来交换的东西，我可以多付给你一倍……”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第二十章 上（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