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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远冬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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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幸一]
和幸村精市一起来到耶路撒冷是在大学毕业那年的假期。彼时站在哭墙前,他有着坚毅的眼神,蓝紫色的深眸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嘴唇抿起,拉着她的掌心宽厚温暖却有着因为打网球而磨出的老茧。北岛一沉默的站在他的身边,在陌生而充满了神圣之光的古城里握紧了他的手。
Yukimura,[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是你告诉我的那一句来自古老中国的诗。
为何此时我站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面对的时候却如此孤单。
他们赶上了那年的大雪,从遥远的彼岸寂寞的飘来的雪花,大朵大朵,纯净干凛。
北岛一还记得和他的相识是在多年之前的夏天的网球场上。那时的幸村披着正选外套戴深绿色发带,表情严肃的指挥着队员们的训练。场外有其他学校来参观的学生,纷纷议论着他。
神之子,幸村精市。
抱着图书走在洋溢着夏日花朵芬芳的小路上,校园里的紫罗兰一丛丛开得正盛,风吹起她额角的黑发,罗兰花像极了明媚摇曳的笑脸。阳光穿过树木葱绿的叶缝,照在北岛一的脸上酥痒惬意,她微微抬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淡淡的微笑。
到图书馆里把手中的图书放好,从最低的架子上取下上次读到一半的诗集。那是来自神秘古老的中国的词句,简简几字便寓意至深。
而在她知道幸村曾一直把其中一句作为座右铭时,北岛一正欲翻书页的手有了短暂的停滞。午后暖洋洋的阳光流淌过书桌,整齐的包裹住她微含浅笑的身体。
穿着洁白制服衬衣的男孩子走过来,向她询问有关禅诗摆放位置的事情。北岛一敛起笑容,带他来到自己熟悉的那个书架前。
“没想到这位同学也会对中国禅师写下的诗感兴趣。”
“彼此而已。”
少年抚摸着书的封面时神色和在网球场上的他大不相同,北岛一打量起他的侧脸。一如女生们口中英俊王子的模样,轻轻笑出了声。她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鸢蓝色的封皮被磨损的有些卷边,幸村办好了借阅的手续。在要出去的时候突然回头,清秀的眉目间,水蓝色的深眸里划过转瞬的好奇。
“我是幸村精市,下次还书的时候应该还会再见面的吧。”
“嗯,北岛一。但愿而已。”
幸村在回眸时有了一丝笑意,从窗外投进来的树影摇摇晃晃磨砂起来,暖黄色的光斑在书架之间的空隙里扎根长出繁茂的蜜色柔软。
油绿的叶子翻动着身躯,互相拍手拥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发出沙沙的声响。
北岛一青色的眸子里顿时柔和起来,一片水蓝色的清新感觉从肺里涌出,她低头继续读着手中的诗集。
突然不知是何时萌生的一种小小的期待,北岛一的身影不停穿梭在图书馆的每个角落,不辞辛劳的整理图书,把他们一一分类整齐的码好。偶尔会趴在窗台边,望着被缩小到不过巴掌大小的很远的网球场,明亮的绿色和黄色,交织在心头的悸动里。
可是幸村并没有如约按期来还书。
立海大的网球真的很强。
到了快要静校的时间,北岛一才和图书馆的老师道了别准备回家。在经过网球场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向里面看去。空荡荡的球场,方块地,整齐洁白的压线,漆绿的铁丝网。安静的让人窒息。
“北岛同学。”听到有人叫她,声音不大却坚实平稳。
回过头,意料之中的是真田。北岛一清楚今天和立海大和青学比赛的日子,而此时见到了真田她亦是已经猜到了几分,于是沉默的静待他的下文。
“幸村拜托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说抱歉。”
北岛一把他手中的书接了过来,青瞳里分明敛有些许模糊了灯光的影子,“不用了。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谢谢你了真田君。”
每个人都应该有梦想,去奋斗去追逐去拼尽全力来维护。可是Yukimura,为什么那时我觉得梦想的灯光在一瞬间就全部熄灭了。
其实那本不是兴趣,而是怀着崇敬之心的信仰。
[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
看着他夹在书中的一张纸条里用奇怪又干净的中国字写下的两句话,北岛一微笑却有想要流泪的感觉。她把纸条重新放好,带着他们对于梦想的热爱和同样缄默的执著来到了医院。
手中拿着并不常见的绿菟葵,鼻端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北岛一扣着他病房的门。
里面传来了温和的声音,幸村看到她时显得没有一丝惊讶。几个堆满了笑脸的孩子拥在他的身边,清浅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时也变得小心起来,生怕扰了他的静谧。
年轻的护士会意的把几个调皮的小孩子带走。坐在床沿的幸村宠腻的摸摸他们的脑袋,应着他们各样小小的心愿。
没有说话,北岛一先是把绿菟葵放进了柜子上的花瓶里。幸村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她的动作,微笑的像海边和风一般的柔软。
能够拥有一种信仰的伟大的。一直以来我都知道那是不同于宗教的信仰,在站在辉煌荣耀和未来的十字架上时,我们背负着责任和使命感的罪孽。
要用神圣和洁白的信仰,来为我们赎罪。
Yukimura,你告诉过我能够为自己的爱人犯下罪行是幸福的。
那么为爱的人赎罪,也必定会是此生的依眷。
真正站在哭墙前的我们,所要聆听的天籁。与世界无关,与自我无关,与彼此无关。
“幸村君。”北岛一站在窗前,清亮的光线和她的背影交杂在一起。她看向远方没有焦点,满目的蓝色新鲜的仿佛可以挤出水来,“有时候真的可以放心的把自己的梦想交给别人吗?”
“不。”幸村走到她的身后,有淡若悬无的药香一般。北岛一眯起眼睛,肩膀上突然握住的手心里传来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梦想,也就是网球,只是我自己而已。”
“呵呵,突然发现幸村君似乎很喜欢用‘而已’这个词的样子。”她回过身,是一如平常样温和安静的眼神,微笑,“如此而已。”
吹过的风夹杂着果花的清香,温婉的在所及之处带过,翻飞起来的窗帘把阳光剪碎的七零八落。润泽于唇齿间顺畅的呼吸,空气里是满满纯净的光景。
Yukimura
Yukimura
Yukimura
……
This life is the crossing of a sea, where we meet in the same narrow ship.
In death we reach the shore and go to our different worlds.
疲累的时候却突然间发现自己并非如想像中坚持的信仰。
北岛一躺在简陋的旅店里,望着斑驳年代的天花板只是泥墙一样粗糙。长时间的站立让她疲累却没有丝毫睡意。想起星光下他对于网球的热情不逊当年,可自己却慢慢开始模糊了于梦想的憧憬。
他们来到耶路撒冷,来完成为时一个假期的义工工作。
在接到前往的备选地点时,只有幸村和北岛愿意来到这个条件远差于其他地方的城市。
大雪带来了气温的骤降,北岛一在床上翻来覆去却依旧觉得好像全身都要被夺取知觉一样。裹了带来的毛毯,还是不禁打着寒颤。她索性披起外衣,来到了外面。
大地上铺满了雪白的绒被,遥远的天空弥漫了到处的雪花,片片扬洒,顺着路灯流泻而出的淡漠浅黄色的光,摇身于硕然天下的舞场。
“Yukimura,你知道绿菟葵的故事吗。五月岛上殉教的圣艾德里安,第107任教宗的缀坛之花。安忍之中带着锐利,就像……”
你的爱和执著。
“海鹦。”幸村穿了白色的衬衫,淡薄的身体在风雪中像漂泊的蒲公英,衣襟被吹起发出布料摩擦的响声,海蓝色的头发安顺的贴在耳侧。唇角的笑意似隐若无,“生活在五月岛上的美丽却稀少的鸟,他们叫fratercula,意思是年轻的僧侣。”
“一直以来都在守护着艾德里安的灵魂,而其黑白相间的翅膀却俨然像一席庄严的僧袍。不同宗教的信仰,在我看来却都是人们对于感情同质的寄托而已。”
北岛一微笑的接下了幸村的话。偏头看他的脸上渐渐勾勒起的会意,身体顿时温暖起来。
是呐,Yukimura。你是我的信仰,我愿意把其寄托。
“小一,对不起。”看着他的眼睛,旅馆门前的灯光暗暗的诱发出星点的暖黄,很深的紫色沉淀在他眸子里的,莫名的心疼和深远。北岛一顺势被他拥入怀里,贴在他胸膛上的脸颊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心跳和体温。
“精市,我明白的。有你在我身边,在我身边告诉我[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的未来和梦想。不过微笑却像在幸福的反面一样,让自己很矛盾。”
良久的沉默。
天边深蓝色的墨水被小心的泼洒出层层褶皱,白色的雪花大朵的飘落在天空中。带着微黄的暗光,在浮水一般的空气中轻轻的摇曳。
锡安山上肃穆庄严的哭墙屹然矗立在那里,仿佛可以听见遥远空灵的哭泣声音,满含了已故战时的悲怆。却漠然的让人有一种力量。
[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
Yukimura,那是你的力量。然而从那时一缕阳光射入我的眼中开始,明夏里的鸢蓝便成为了我的力量。
“呵呵。”幸村收紧拥着她的臂膀,清铃般的笑声在空旷的边际响起。
疑惑的抬起头看他,北岛一也不禁微笑:“怎么了?精市……”
“呵呵,小一我好像没有说过是因为这件事才跟你道歉的啊——”深却的眸子里突然闪过一丝明亮而狡黠的光,幸村揉着她柔软的头发笑道。
“诶?——”两只眼睛瞬间放大,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幸村的笑容。
“我只是想起上次还书的时候晚了一天,小一就不要狠狠的罚我了吧。”继续笑着揽住她的肩膀,眼睛稍微眯起来,“没想到会看到小一这么感性的一面呢,呵呵。”
“精市你——”北岛一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他,轻皱起眉头。
“呵呵,小一不要当真嘛。玩笑而已。”把她拉入怀中更深一点,幸村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附在她的耳际轻声说着,“其实小一,那只是我们的过去和未来而已。”
“嗯……”闭上眼睛,北岛一瞬时觉得世界只有手心的大小。
Yukimura,有你的远冬我依然很快乐。因为不论哪里,有爱就是家。有你,就会温暖。
信仰和梦想,也就是了我们的过去和未来。
是啊,那只是我们的远冬而已。呐。
FIN
附:
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
——黄蘖禅师《上堂开示颂》
This life is the crossing of a sea, where we meet in the same narrow ship.
In death we reach the shore and go to our different worlds.
生命有如度过一重大海,我们相遇在同一条窄船里。
死时,我们同登彼岸,又向不同的世界各奔前程。
——《Stray Birds》
以上。送给11哥,祝生日快乐永远幸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