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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信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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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说去外面说。”班长将书翻过一页,指了指走廊,“课上时间宝贵,经不起浪费。”
新来的生物老师依然在讲课,对着她仅剩的五位学生,消失的二十五位学生像是被遗忘了,即使这里血色凌乱也没有耽搁上课进度。
“原来如此。”站在走廊上,灿灿沉默了会儿,她握起煞刀,要返回教室,“为什么总是要伤害纯洁善良的人,为什么要把美好的事物都拖下泥潭……”
可肆一把拉住她,将她控制在他的阴影下,他的绿眸闪着比宝石还要亮的光。
“追逐光,是黑暗生物的本能。”他亲吻着她戴银戒的手指,目光锁定她,“在寒冷的黑暗里,你会更加渴望得到温暖,因为你曾经拥有过,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她也曾抱住过那具温热的灵魂,也生出过想将其据为已有的邪恶思想。
“如果重新获得光明的代价,是吞噬那道光,那我宁愿永远呆在黑暗里。”反抓着他的手,煞刀刺穿他的头颅,电流声响过几下,她坚定道,“我本来说想忍你一段时间,但我发现我忍不了,你轻视生命,纵容你的子体杀害他人,就凭这一点,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
杀意夹杂在忽然而起的风声里,煞气钻出地表,追杀校园里每一个被污染的人,灿灿握着逐渐成形的长刀,呢喃着。
“每一个目击者,都是帮凶。”
一根银制细棍被射进门框,拉来一道电墙,挡下了灿灿要进教室的动作。
“快停下!”紧身红裙晃眼,深黑高跟鞋鞋面湿漉,女人气喘吁吁地擦去额角汗水,“你这是在干什么呀,我的首席。”
气墙阻止对方靠近她,灿灿看了她很久,对着气色红润、精神饱满的她笑了。
“在做我早就该做的事,校长。”
是许善清啊,她的灵魂里也有着神使的气味,可她并没有被完全吃掉灵魂,灿灿缓缓走向她,气刃杀死污染体又散在空气中,灵魂光粒四处弥散,但这里只有灿灿能看见那些解脱的灵魂。
许善清牵起灿灿的手,转身就跑,普通人看不见煞气,一些逃窜的学生们把这场她主导的杀戮叫成了天灾。
广播发出通告。
“请各位幸存者前往安全屋避难。”
冰冷而无情绪起伏的女声,只此一句。
安全屋在每栋楼的负一层,它们静候在长台阶下的尽头,深黑的铁门被拉开发出尖锐的声音,像头食人巨兽,吞食着向它而去的人。
灿灿就站在门外,看着。
“你也进去。”许善清试图将她推进安全屋。
“校长,这个世界上没有安全屋。”她向前进一步,仰头伸手勾开许善清黏脸的发丝。
“我明白。”许善清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但你不能参与,保护你们是我们这些大人们该做的事。”
灿灿正要质问许善清就被其用力推向身后的黑暗,昏黄光影闪动,屋内有矮榻,有令人心安的暖色调灯光,同班的五名学生散落在屋内各处,借着暖光温习功课,她走到矮榻贴墙处滑坐下,望着纯白矮榻上的光出神。
煞成为她的感官,普通人类根本无法与煞对抗,他们也丝毫没有要逃避的意思,反而是平静地接受了死亡,但若是有学生肯出手相助,哪怕是露出一丝不忍的神情,她也许就会停手。
沉重的书包被丢在她脚前,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不害怕吗?”她没去动书包,感受着穿梭在煞气之间的灵魂粒子,“天灾。”
“怕。”书页翻动,他嗓音微哑,“可时间宝贵,我们不能浪费。”
“宝贵?”灿灿笑出声,她转头看去,却见他眼尾发红,“在你眼里,生命还比不上你手中的书是吗?”
他摩挲着页面一角,回看灿灿时,落下泪来。
“是。”
“为什么要说违心的话?”她朝他伸出手,一把暗红短刀浮于掌心,“是我做的,这是人祸。”
他的瞳孔瞬间紧缩了下,翻身双手撑在灿灿耳边的墙上,身形高大足以将她完全遮盖。
“把它收起来。”他眉头紧皱,低声轻语,“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它。”
“为什么?”刀尖抵上他的下巴,灿灿扬起嘴角,“只要告发我,你就是首席了。”
“我不用这种方法,我要靠自己的实力夺得首席的位置。”他一手握住短刀,滚烫的血液接触到空气瞬间变得冰冷,“你别犯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煞刀散去,卷走大部分血液,光影跳动,他背对着光,卷曲的头发沾上了金点,而那只受伤的手则是虚握着拳头放在他自己的腿上。
“神子的到来,就是一场实战,受不住诱惑就会被同化。”他双膝跪地,干净的手摸上灿灿的后脑勺,将她拉近他,“他们已经失去自我了,毕业后会变成社会的养料,而我们……”
泪液堆积在他双眼里,最终还是兜不住流了下来。
“我们会站在顶点,俯视这个世界。”
慢慢擦去他脸上的泪,灿灿沉默许久才开口。
“爬上顶点要花很长的时间,我们会失去很多。”盯着他胸前金丝缠绕而出的名字,她呼吸一窒,如果她还有呼吸的话,“我并不觉得那个未知的顶点值得我去漠视生命,你知道吗?你口中被诱惑的他们,灵魂是纯洁温暖的,而面对你们,我只觉得冷。”
她的手指触摸上他胸前校服上的金丝,他轻微哆嗦了下,若即若离地触碰,他的呼吸越发沉重,随着她一字一字念出他的名字,他没能忍住捏住了她的手。
“别。”他双颊泛粉,逐渐加深,延至耳下,“别再摸了,我怕我会克制不住。”
“克制不住什么?”灿灿手指弯曲,顺势握住他的手,“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林林。”
记忆中那个总是能将她拉出泥潭的林林,如今在她面前却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少年青涩阳光的模样,他藏在过长刘海下的双眼,阴沉、了无生气,像用着“林林”之名的林旭。
“我……”他紧咬牙关,仿佛是在抗拒体内另一个自己占据上位,“我什么都不会做,你只要乖乖的做你的首席,顺利毕业,就不会变成废料,不会……”
他痛苦喘息,伤口因他用力拽紧他胸口的衣服而再次出血,润湿他手下的褶皱。
“就不会死。”
声音忽哑,似是想起什么,他松开灿灿的手,眼泪石子一般打在矮榻上,红黑色的雨、血褐色茉莉与残肢碎片占据他的脑海,闪回的画面向他传输着废料的下场,他抬头看她,眼神已不再透露着恐惧。
“不想死,就做好你的首席。”
可灿灿关注点歪掉了,拉起他的手,摸着他手腕凸起处,从回忆里挖出一些事,她拼命念书的原因。
学校是孩子们进入社会之前所必经的地方,第一次正式考核之后,首席以下的学生,都会在手腕皮下植入芯片,从他们对学习的重视程度完全可以知道这芯片不是好东西,而能通过毕业考核的只有校排名前十的学生。
如林林所说,曾经的神子是实战考核官,那么被神子污染的人是考核失败,但在那些学生们的体内她找不到芯片。
她用力按了下,淡蓝光由芯片处像蛛网般延伸,他疼得发抖却不缩回手。
“没人知道是你做的。”林林此刻装不住深沉,被灿灿盯着不过十秒就破功,他极为小声,“扮演好你的角色,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别引起天脑的注意,那样会给你增加难度的。”
“迟了,林林,天脑已经注意到我了。”灿灿也靠近他,“天脑是这个世界的神吗?”
林林轻叹,抓了下头发,露出他的双眼,清亮的眸色让她感到亲切,是她熟悉的林林。
“不是的。”他侧身观察四周,见其他人都在死命学习才转身更加贴近灿灿,“这个世界没有神明存在。”
拇指抹掉林林眼下的泪,她不禁问道:“为什么哭?”
“我只是……只是……”他鼻尖通红,双颊又再次泛起红潮,“你来到这个世界后,我一直都在看你,看到你的遭遇,看到你难受的样子……我想去帮你,可我总是不能控制这具身体。”
黄昏之下,她醒来望着落日,瘦弱的身躯像只断了翅膀的蝴蝶,在等待最后的死亡,他多想走上前拥抱她,告诉她别害怕,但他的灵魂也被人把控,只能转身离去。
“天海掌控万物,天脑是天海核心,祂的眼目遍布各地,我……”灵魂惊颤,他的瞳孔放大后又缩小,一个呼吸间,林林变回了那个神情冷漠的班长。
所有被禁锢的灵魂都已成为金色光点,将失去光源的夜幕点亮。
神迹。
人们高呼,而林却是一脸厌恶,仿佛她是什么会咬人的虫子。
“就是她。”他站起身,不自然地用手擦擦被灿灿摸过的手腕,可他又新流出的血被抹上了手腕,他对着谁说道,“引起灾祸的就是这个人,金灿灿。”
随即而来的是清脆的巴掌声,林隐藏在黑发下的双眼亮着一点淡蓝的光,凶狠可怖,慢慢红肿的脸上,出现一道血痕。
“那是神迹!你竟敢对神子不敬!”红底黑边的圣袍沾染了些灵魂光点,强壮如小山丘一般的人朝灿灿单膝跪下,暗绿长发铺在矮榻上,“抱歉,我来迟了,神子。”
隔着袜子,灿灿感受到这人的变态心理,有谁会乐意去亲一个陌生人的脚。
“您完成得十分出色。”他托着灿灿的脚,一副要高兴坏了的模样,眼眸翠绿闪闪跟要吃了她似的,亲吻一路向上,即使被她踹开也只是瞪着双眼笑弯了嘴,“您成功铲除了旧神子,从今以后,您便是这世上唯一的神子。”
“你是我的信徒吗?”灿灿站起来,手脚并用爬来的他就抬起她的一只脚,让她踩在他跪坐着的大腿上,他的手环被他拿下,套进她的脚,带着身体的温度,贴着她的皮肤,寸寸上升,随着围度的变化而变换大小,伸入衣物遮盖下的深处。
咔哒。
针扎般的短暂刺痛后,白环卡在了大腿根处,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顿时掐紧,灵魂随时能离开的感觉都在被套上白环后消失。
“是的,神子,我是您的信徒,您最忠诚的信徒。”他握着她的脚,面露痴态,“是我先找到您的,请让我成为您唯一的信徒,您也会是我唯一的神。”
边上有人发出冷笑,班长林正擦拭滴血的银制小刀,灿灿才发现在她观察信徒时的短短几分钟内,林悄声无息地杀死了安全屋里的其他四名学生,血泊之中,浮出纯白花瓣,血液的主人被血液钥匙融开的血洞给吞掉了。
这倆人都是疯子。
灿灿无法召唤出煞气,她甚至感觉不到煞的存在,疼痛、饥饿、无力向她袭来,身躯沉甸甸,像是大地把她紧紧抓住,她明白,她再次成为了普通人。
掐上信徒的下巴,指甲深陷他的脸颊肉里,隐约可见血色浸湿她的指甲缝,可他不显畏惧,反而是更为痴恋于她。
“是您来了吗?”信徒依恋道,抱着灿灿的腿蹭了蹭,“主人,是您吗?我的主人?”
“是你啊。”林走来,斜视着信徒呈现出病态红的脸,“三百年过去了,你还没死啊。”
信徒眼里只有他的神子,灿灿的不作为使他缓缓抱上她的腰,他轻柔地靠着她的小腹,深深呼吸,可他的手却在抖。
林的小刀挑起信徒的长发,看了会儿他的后颈,随后将小刀放进衣兜里,得出结论。
信徒是改造人。
“我不会跟你抢你的神子。”林摸摸收进衣兜里的小刀,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挖出手腕里的芯片丢弃在地,“我对我这具身体很满意,比起我,你更应该看看你等待的那位有没有成功降临吧,蠢货。”
直指林脑袋的尾巴,尾尖滴落下的液珠将矮榻腐蚀出一个小洞,莹白光从门外射进来,泛着银光如蜥蜴尾巴似的长尾垂落在地上,弯曲轻摇。
灿灿盯着尾巴的视线似乎让信徒慌了神,他努力把长尾卷入圣袍下,可依旧露出大半截在外。
“主人不要讨厌我。”他仰视着灿灿,委屈道,“我知道您讨厌改造人,但是不这样做我就活不了多长时间,我怕我等不到主人。”
信徒在灿灿的沉默中越来越恐惧,林的幸灾乐祸更是使他颤抖。
“不要……不要丢掉我……”他抱着尾巴,开始拔上面的鳞片,锋利的鳞片边缘割伤他的手,但这些痛比不上被抛弃的惧怕,“求您了……求您了,看在我是第一个找到您的份上,不要丢下我……”
此时,神音正响。
【改造基因种不配做我的仆人】
她能感觉到灵魂里挤进来的东西,在试图夺取对身体的控制权。
【为什么我控制不了你】
原来是一个入侵的灵魂体。
“真可惜,我不是你等的主人。”灿灿蹲下制止了信徒自残的行为,她看着那不会流血的伤口,露在外的粉色皮肤抽动着,“疼吗?”
“不……”信徒被她戳了下,倒抽一口气,粉肉紧缩,“不疼,我不疼的。”
信徒依旧认为灿灿是他的神子,她爱怜的抚摸让他诧异,从未得到过如此关注的他,一直都像只虫子一样蠕动在祂脚下、仰望着祂的他,只是一个温柔的触碰,便让他在这一刻倒戈向金灿灿。
绿丝爬过信徒眼下,他向他的神子展示出他的名,也向她表明了爱意。
“主人,我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