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春容》一口奶浆

2、第二章

　　我跟随着吴内侍进入了内殿，江玘正低着头批阅奏章。他现在的模样与七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时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反而现在更加有帝王之气。
　　他知道我来了，便抬起头看着我说:“身体好些了吗？”语气中似乎没有夹杂任何情绪。
　　“许太医说臣妾可能活不了几天了。”我说完，他似乎微怔一下。
　　“所以臣妾这次来找陛下，是想拜托陛下一件事。阿宁和李嬷嬷从小便照顾我，如今周越国被灭，她们自然无法归国，只能待在宫里。臣妾走后，她们无依无靠，只怕会被人欺负，所以臣妾想拜托陛下可以在臣妾死后，放她们出宫。”
　　“好，朕答应你。”江玘看着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今天与以往不一样了，从前他从未认认真真的看我。
　　难道他是舍不得我死？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便将它否定了，他怎么会舍不得，他也许只是可怜我，可怜我短命。
　　“多谢陛下，那臣妾就告退了。”说完，我向江玘行了个大礼，就转身想离开了，但他却说:
　　“等等，你没有别的话了吗？”
　　“没有了，陛下。”
　　“你走吧。”
　　出了殿门，我便想着越觉着奇怪，江玘今天真的与往常十分不同，算了，不想了，还是赶紧回宫吧。
　　刚回到栖凤殿，我觉得一阵昏眩，用手抵着额头，
　　“阿宁，我乏了，我想小睡一会。
　　”
　　“好的娘娘，奴婢去帮娘娘铺下褥子，娘娘身体刚好，一定要多多休息，可不能累着了。”
　　“嗯。”我应着她，若是让她知晓我的身体状况，怕是...
　　“娘娘，过几日咱们埋在槐树下的桂花酿就好了，娘娘就可以尝到今年的桂花酿了。”阿宁笑着扶我起来。
　　“娘娘可是盼了它好久了。”
　　“嗯，许久没有喝过桂花酿了，终于可以再尝尝它了。不知道今年做的和母妃做的有没有差别。”我忍着哭腔，将马上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
　　阿宁在我躺下后帮我压好被子:
　　“娘娘睡觉的时候总是踢被子，经常着凉，现在娘娘身子骨弱，定不能着凉了。娘娘睡吧，一会儿醒了就可以用膳了，李嬷嬷吩咐御膳房做了些娘娘最喜欢吃的菜，娘娘一定要好好补补。”
　　“嗯。”我翻了个身，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立刻顺着脸颊划过。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我看见了过世很多年的母妃，母妃不停的向我招手，示意着我过去，我立刻提着襦裙，不顾是否合乎礼节向母妃奔去，母妃向我伸出了手。
　　正当我要牵住母妃手的时候，情景一转，母妃躺在塌上，泣血椎心，质问着在我印象中温和慈祥的父王。我又看见年幼的我抱膝躲在母后的寝殿的角落里，我也在哭。父王向疯了一样大笑，咆哮着说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母妃，他只是利用我母妃，娶我母妃只是为了扳倒我的祖父，我的祖父势力威胁到了他。
　　画面再次一转，年幼的我抓着母妃的手，求着母妃不要离开自己，但母妃的手最后还是从我手里坠落，落在了塌上。那一天，祖父府中上百人问斩，妇女孩童流放。
　　情景再转，还未及笄的我被送上了前往姜国和亲的轿子上，十里红妆，浩浩荡荡驶向姜国。
　　洞房花烛夜，我看见豆蔻年华的我紧张的坐在红塌上，听着龙凤花烛灼灼燃烧的声音，等了一夜也未等到人来······
　　之前的画面一张张全都出现在我面前，好似我又重过了一遍我所经历过的事情。
　　我的心开始绞痛，逐渐扩散至全身。我睁开眼，我好像看见了江玘，他握着我的手，不，这肯定是在梦里，他怎么会牵我的手。可是一切都越来越真实，站在榻边到阿宁和李嬷嬷在不停的抹眼泪，在她们的后面跪了很多宫女，她们也在哭。
　　“你醒了，许太医！”江玘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想从他两只手中挣脱，却无法如愿，只能任由他抓着。我没了力气，并且越来越累，浑身都疼。
　　许太医上前将帕子盖在我的手腕上为我诊脉，诊完后，颤颤巍巍的趴在地上说:
　　“微臣无能，回天乏术，娘娘怕是...”许太医似乎不敢再说下去了。
　　“嬷嬷，我，我好疼”我费力的说完，嬷嬷马上冲到榻前，我使劲将手从江玘手里退出来，并把头贴在嬷嬷手里，我从小便喜欢贴着嬷嬷的手，自母妃过世后更甚。嬷嬷的另一只手不停的摩挲着我的头发，温柔的说:
　　“公主别怕，再忍忍，一会儿就不疼了，我们公主最怕疼了，我们公主肯定会好起来的。两天以后，咱们的桂花酿就可以喝了，公主不想尝尝吗？”说着说着，嬷嬷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落到了我的手上。嬷嬷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我公主了，自和亲以来她便开始叫我娘娘，而且也嘱咐着阿宁叫我娘娘。
　　“我想喝，我想尝尝看，今年的是不是和母妃做的味道一样。”
　　江玘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一旁看着。
　　阿宁也跪在榻前，我将阿宁脸上的泪水擦去，再伸手牵住阿宁的手，费力的扯出一个笑容:
　　“阿宁，别哭了，你的妆都花掉了。”
　　“公主你总是戏弄我！”阿宁越哭越凶。
　　“嬷嬷，阿宁，我已经求了陛下放你们出宫，我已经准备了银票，够你们幸幸福福的过完这辈子，你们出宫后，置办个好点的房子。嬷嬷你照顾母妃，照顾我这么久，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阿宁，你一定要找一个爱你的，你也爱他的男子。我走后，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便有点喘不上气来，身上的痛也更加强烈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突然我似乎被拽进了一个怀里，那个人身上的香味很熟悉，让人很安心。他似乎在用手摸着我冰冷的脸颊，他的手好温暖。我想看看他是谁，是他吗？
　　我却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我开始喘不上气，视线越来越暗，直到一丝光亮都没有了。我似乎看见了母妃 ，她向我伸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