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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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远见王子今匆匆忙忙摘了程若愚墙上的画，等门完全关上才带着戏谑的语气问程若愚：“怎么？你终于舍得丢掉了？”
“早就该丢掉的，还留着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突然想通了。难道说你又——”
程若愚看着熊远脸上的坏笑，翻了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些？你来找我才不会是为了问这些无聊的事情吧？”
熊远见程若愚态度生硬，怕程若愚烦了真的生气，于是连忙清了清嗓子正色开口问：“这次肖曼和她的娱乐组拿了第一和第二，反而倒是便宜了樊东阳，你打算怎么办？”
程若愚提出这个联名企划目的是要打击樊东阳，谁知道居然让樊东阳一派的肖曼和她手下的娱乐组拿了头彩。这种买了鞭炮给别人放的事情，心高气傲如程若愚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程若愚不服气地说：“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心想事成。”
“那你还能怎么做？一切都是投票定的。”
“投票便一定都准吗？”程若愚反问，“合作拉来志愿者投票的第三方公司就没问题吗？完全可以好好查查他们的底。这次增刊樊东阳小动作不断，从那个新兴运动公司开始，说不准这次他在背后还有什么小动作。”
熊远从来不喜欢过问这些权力你争我夺的事情，听得直皱眉：“可是这次投稿和封名誊录都是你这边负责的，你没有任何证据，冒然和董事会说要重新调查，他们未必会听。”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到一件事情。”程若愚说着拉着熊远到了自己电脑这边，她将自己邮箱这边保存的投稿名单给熊远看，密密麻麻的表格一望无际，她直接一把拉到底给熊远看，“你看名单是不是比我们今天拿到的册子少了一个？”
熊远努力回想今天投票的名单和展示看到的作品PPT，因为资料已经投票上交给公证处，他们现在并不方便直接调出来。
程若愚见熊远还是一脸懵懂，索性自己动手，输入“肖曼”的名字给熊远看，查找结果是0。
“这、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肖曼根本没有以个人名义上交过投稿作品。我们再搜搜看娱乐组。”
署名娱乐组的作品显示在投稿有效时间内有一份。
等于肖曼的投稿是突然冒出来的。
投稿的来历不明，上交时间不明，那么投稿作品无效，取消肖曼作品的资格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可是只有这个文件并不能作为证据。”
“所以我让子今去翻找回收文件袋了。那天让她打印了好几套样本，甚至还有第一批打印错了，重新打印装订的，如果可以找到当初的版本，或许可以当做证据。”
那天程若愚在气头上，临时把王子今第一遍打印的样稿作废，因为数量太大，没法走碎纸机，所以只是封存在了保密废纸袋中，等每个月一次的保密废纸清理日再处理。
也因为这样，很有可能可以找到最原始的投稿名单样本核对。
熊远点了点头：“确实，这样就能让樊东阳和肖曼哑口无言了。”
“不只是樊东阳和肖曼。”程若愚目光阴沉下来，“投稿这件事情，除了我们自己人没有其他人经手过，肖曼是怎么把投稿塞进来的？他们神通广大到了这个地步吗？还是除了施然，在我身边还有别的樊东阳安插的人？都有机会能一次调查清楚就好了。”
“只是也不知道董事会愿不愿意听我们的解释。毕竟这次的合作，还连带着你哥哥那边的国企，突然告诉他们选出来的作品不能用，要复核调查，只怕他们也不会接受。”
“他们不接受也得接受！”程若愚猛地拍了下台子，“‘Lady Grace’是我的东西！他们休想踩在我头上耀武扬威的。”
熊远偷瞥着程若愚的脸色，带着某种固执，把心头的话压了回去。
他有的时候会觉得程若愚把工作和“Lady Grace”看得太重。
他家天熊集团最早是靠着在街边地摊买衣服起家，后来开了最大的连锁成衣厂，这一路的生意是天熊集团的命脉，被交给熊远的大姐和大姐夫负责。
而熊远的二姐和二姐夫则被派去海外，走时尚妆品的路线，虽然家底厚，但是化妆品条线毕竟更有前辈和国际大牌在，也就仅仅是能瓜分一小部分市场的程度。
最后，天熊集团战略布局的最后一环，就是熊远这个小儿子，带着儿媳妇程若愚一起进军文娱界，收购了当时财务危机中由盛转衰的“L&S杂志社”18%的股份，并且熊远和程若愚入职参加管理。
熊远的爸爸做派有几分暴发户的激进，但是无疑生意头脑还是很好，三个孩子专攻的三个方面，可以连携并进，互相照应。
但是他唯一没有如愿的就是熊远。
两个女儿都在他安排的领域里风生水起，熊远这个小儿子却是无心生意，之所以愿意进杂志社，也不过是因为有着摄影师的梦想，一切你争我夺，还是得靠程若愚这个儿媳妇来和樊东阳夫妇斗智斗勇。
天熊集团有着“L&S杂志社”最大份额的股份，在渡过低谷之后，所有的董事比起感谢，更害怕天熊集团会全部吞并掉整个杂志社。
农夫与蛇的故事，在商场并没什么稀奇。
你今日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日就是他的心头大患，世事变化无常。
熊远对于什么发展事业没有兴趣，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程若愚对“Lady Grace”有着这么强烈的感情——甚至她本人都没持有多少天熊集团的股份。（熊远的父亲精明地并没有直接给三个孩子股份，这样三个孩子的伴侣也没有权利分割到多少。）
但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他知道程若愚的过去，所以他猜测是因为程若愚一生中从未真正从自己的父母那边得到过什么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对被自己一手起死回生救回来的“Lady Grace”有这么大的情感，几乎是当做全部的人生寄托。
如果工作能够抚慰程若愚，当然没什么不好，可是近几年，熊远越来越觉得，程若愚对于工作的执着已经有些病态。
可是从他的立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程若愚。
归根结底，程若愚和樊东阳的权力争斗，维护的也是他自己和天熊集团在杂志社的利益。
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打开，王子今带着几分大义凛然地站在门口，一贯柔和的五官线条看起来也尖锐了几分。
“敲门！”程若愚不知道第几次地提醒，接着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找到什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考虑到程若愚素来麻烦的性格，熊远总觉得自己好像还从这话里听出了几分宠溺。
“是我！”王子今没头没脑地说，讲话的口气莫名有些冲，仿佛心头带着极大的怒意。
王子今不管一脸迷惑的两人，继续说道：“把肖曼的作品加塞进来的就是我！”
她一口气都没怎么喘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只是全部略去了江勤的参与，说成是自己被肖曼花言巧语迷惑，将作品加塞进来，还对调了的事情。
“居然是你？”熊远听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之前程若愚说樊东阳是不是还在他们身边安插了别的“间谍”，熊远根本没有想到过会有王子今什么事情，毕竟共享着形婚秘密的王子今应该算是他们的自己人。
无疑程若愚也没有想到这整件事情居然会是王子今一时心软做的。
“我知道这次我做错了事情，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所以不管什么结果我能愿意接受。只是我想，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把真相说出来，告诉你们。我，我真的——”
王子今说到这里哽咽了一点，她方才心中厌恶肖曼到了极点，才情急之下一通剖白，现在冷静下来，要面对后果，心中后悔和害怕都有，讲话也带了几分哭腔。
“总编，我真的不是有意让你现在这样为难的。”
王子今抬了含泪的眼睛看向程若愚，楚楚可怜。
“你不是有意的？”沉默到现在的程若愚冷笑着开了口，“你已经多大了？你是26岁，不是16岁，就是从学校毕业也有三四年了，你就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没有学会吗？还是说，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不管犯了什么差错，只要落几滴眼泪，说一声自己是不小心的就会被人原谅吗？”
王子今被骂的不敢出声，咬住了下嘴唇，任由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程若愚见她这样没有放过她，继续说：“你这个人表面上一直在装作温顺听话，其实不过是反其道而行，每次和你千叮咛万嘱咐，你却依旧会照着自己错的做。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肖曼不是好人，你不听，甚至还这样帮她。我说你是笨蛋，原来你真的是个笨蛋。”
“若愚！”听程若愚讲得有些过头，熊远小声提醒了一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看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是子今你帮肖曼把作品违规加进来的话，我们若是要举报肖曼的作品违规，必然也会牵连带出你，要一起处罚你，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程若愚好像觉得熊远提出这个问题很没有意义一样，“当然是要她和肖曼一起接受处罚。”
“Lady Grace”在程若愚心中是第一位的。
在王子今和“Lady Grace”之间，程若愚当然会选“Lady Grace”。
毕竟，在她心中，这才是她唯一仅有的，真正属于她的，不会背叛她的东西。
“你、你难道真的要子今也一起被处罚？她可是会被开除的？”熊远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程若愚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子今：“你自己犯的错，也是你自己决定要揭发肖曼的，你当然要承担责任，你没有意见吧？”
“没有。”王子今大力擦了擦脸颊的眼泪，咬牙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进来之前，就已经做好打算，就算要自己一起陪葬，也一定不会让肖曼得逞，一定要把真相说出来，也愿意接受一切的后果。
程若愚是个敬业的工作狂，“Lady Grace”是她的心血所在，所以绝对会为了能打压樊东阳和肖曼而牺牲自己，这一点王子今理智上也早就很清楚的知道。
奇怪，为什么自己真的听到程若愚这样选择以后，心中还是觉得失落酸楚难忍呢？
王子今都觉得自己这种突然冒出来的难过和不甘心有些小家子气，她明明觉得自己这么做，应该就和电视里那些慷慨就义的英雄一样壮烈，这样冒出来的纤微的酸楚，太不符合自己的英雄的形象了。
“你们什么样的决定，我都能接受，我走了。”王子今屏住气，把眼泪咽回去，抬着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王子今一走，程若愚大松了口气，脸上的阴沉也消失，甚至换上了有几分兴奋的光：“之前或许还能说证据有些勉强，但是现在有她这个小笨蛋做人证，我们再董事会面前完全可以义正言辞地把肖曼的第一给搞下来了！”
这是狩猎者一样的愉悦战栗，她又可以在战场上狠狠地反击对手了。
“值得吗？”熊远想不透地看着程若愚，“为了把肖曼搞下来，哪怕牺牲子今也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程若愚是直接笑出声了，“难道她还值得我堵上‘Lady Grace’来拯救吗？”
“她是我们的朋友啊！她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
“她只是运气好能和我们共享一个秘密，而享受了这么久的特权罢了。”程若愚像是觉得熊远说话十分扫兴一样，整个人重重地坐会自己的椅子上，落座的每个动作都很优雅。
“再说，就算她是我的朋友，我也没有必要在她每一次犯错后都为她善后。”
程若愚说到这里微眯着眼，和准备狩猎前的猫咪一样看向熊远：“我之前总是帮所有人的错误善后，包括当时在国外，我也为你摆平了事情。我已经厌倦了总是替其他人兜底善后这种事情。。”
“你——”熊远突然被程若愚提起往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终于起身打算离开。
“慢走不送。”程若愚的语气还是轻飘飘的。
“总是这样把所有人推离你身边……”关上门之前熊远回过头带着哀伤又怜悯的眼神看向程若愚，“你难道不会感到寂寞吗？”
熊远把门关上以后，程若愚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又被人用那种眼神看了。
那种带着怜悯和同情的眼神。
难得有反败为胜机会的喜悦，也因为熊远这种泛滥的同情心而被破坏。
“我没有推开过任何人，是你们每个人，都要离开我……”
程若愚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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