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琴与假画》阿一颗星

9、告别

　　苏白等了一周，都没等到林象回来。

　　说真的，他还第一次见到这种奇葩，穷的叮当响，女朋友都跑了还跟个没事人似的，钱摆在面前都懒得去挣。

　　偏偏这人又有点本事，用吧，生气，不用，又可惜。

　　林象坐的住，他坐不住了，于是打电话让人订机票。

　　助理在电话里听见他口气不善，便小心翼翼问：“老板，谁惹你生气了？”

　　“.......”他气的这么明显吗？

　　助理安慰道：“老板你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苏白被他逗笑了，道：“都有你这么懂事，我能多活好几年。”

　　他定位了林象手机位置，当天下午就飞了过去。

　　宋晚照堂哥婚礼结束当天，两人就坐车赶回了长沙。

　　林象早把苏白说的是抛到了九霄云外，还在等元旦来临，好去橘子洲头看烟火。

　　这天林象早上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玩手机，享受赖床的乐趣，苏白的电话却来了。

　　一按接听键，对面冷冷的男声便响了起来。

　　“下来，在你楼下。”

　　林象还有点懵：“哪个楼下。”

　　“你相好楼下。”

　　“......”

　　不是，什么相好的，造谣不犯法？

　　“你在说什么，你又去我家了？”

　　“中山路，花水湾。”

　　林象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听苏白的口气并不像开玩笑，林象赶紧起来套了衣服裤子，匆匆下楼。

　　“去哪儿？”

　　宋晚照生活习惯极好，不管有没有工作，每天八点必然准时起床吃早餐，然后看书练琴。

　　前几天他还会叫林象起来一起吃早餐，后来发现这人懒得要死，就不喊了。

　　他这会儿正在客厅看书，见林象起来，还有点惊讶。

　　“有朋友找我。”

　　“哦。”宋晚照垂下头，不再多问。

　　林象匆匆走到小区门口，老远便看见一道笔挺的身影。

　　那男人穿了件黑色的西装大衣，看上去清冷又疏离，赫然是苏白。

　　林象是真服了。

　　就凭苏白在这份执着，活该他发财。

　　苏白回过头，已然看见了他，也不废话，直接道：“我订了下午两点的机票，你现在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出发去机场。”

　　“........”

　　就不能容我把烟花看了再走吗？

　　看林象纹丝不动，他挑了挑眉：“有问题？”

　　“我跟人约好了元旦去橘子洲头看烟花。”

　　“交新女朋友了？”

　　“男的。”

　　苏白露出一个你有病的表情：“男的有什么好约？”

　　“.......”

　　“赶紧去，我在下面等你。”

　　眼看苏白都追这儿来了，林象知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认命，点点头，转身上楼去了。

　　宋晚照给他开门的时候，看林象丧着个脸，不由问：“怎么了，有人找你讨债？”

　　“差不多。”

　　宋晚照惊了。

　　“还真欠钱啊，欠多少，我这儿还有点儿.......”

　　林象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好骗，赶紧摆手：“没，我老板催我回去上班了。”

　　“楼下那个？”

　　“你看见啦？”

　　宋晚照点点头。

　　他没听林象提过在长沙有朋友，疑问之下，就站在窗户旁望了会儿，他家这个角度正对着小区门口，因而看见了苏白。

　　“你做什么工作的？”宋晚照问。

　　他见过翘班被开除的，还没见过老板直接坐飞机来抓人的，心中实在好奇。

　　“.......”林象一时还真不知怎么开口。

　　造假的？画画的？搞复制艺术的？

　　他没说，他也没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苦和难言之隐，也不用事事追根问底。

　　“什么时候走？”

　　“现在。”

　　“哦。”宋晚照点点头，话里听不出情绪。

　　林象没几件衣服，很快就收拾好了。

　　临走前，他给了宋晚照推了一个微信号。

　　这是林象大学一个学姐的微信，他读的美术学院，学校漂亮姑娘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这个姑娘赶上了好时机，在某火爆直播平台刚成立时签了约，现在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主播。

　　对于宋晚照这个情况，林象想了很久，走高大上路线直接和大师同台演出是不可能了，只能另辟蹊径，虽然玩儿乐器的人多，但长得这么好看的是真少，宋晚照完全可以通过直播平台来积累人气。

　　他把这事儿给学姐说的时候，学姐显得漫不经心：“你让他直接注册一个账号，就能播了。”

　　嗨！林象叹口气，要真这么简单，自己还找她干啥。

　　他尽量委婉的表达了一番，学姐终于懂了他的意思：“你让我找经纪人捧他？”

　　“差不多吧....”林象有点不好意思。

　　当年在学校时，两人经常一起去上网泡吧，关系也算得上不错，因而学姐也把话摊开了说：“象象，你知道捧一个人要用多少资源吗？”

　　林象觉得说再多都是空话，干脆直接发了宋晚照拉琴的视频过去。

　　过了半晌，学姐回了一句：“这脸......没P？”

　　“没有。”林象打包票：“我还觉得把他录丑了，真人更好看。”

　　在这个秃毛驴都能包装成独角兽的年代，宋晚照这长相就俩字，省钱。

　　他又继续道：“学姐，我知道，你们这些推广引流什么的都要花钱，你报个数，多少钱我来给，行不行？”

　　“........”

　　这又是找人又是砸钱的，孟柠羽顿时表情微妙：“你们什么关系？”

　　“朋友。”

　　“我不信。”

　　“你当我投资行不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孟柠羽觉得自己再逼逼就真的是墨迹了，于是直接道：“行，你让他加我个微信，我到时候联系他。”

　　“对了，羽姐，我能提个要求吗？”

　　“什么？”

　　“你们别让他录乱七八糟的视频，他只喜欢拉小提琴。”他顿了顿，轻声道，“我想让更多人欣赏他的琴音。

　　每个人都曾有梦想，亦有热爱，有人为之奋斗一生，有人却在中途返航。

　　他为了生活，违背了道德，打破了底线。

　　可宋晚照不一样，他经历了痛苦与磨难，依旧坚持着梦想，哪怕身无分文，却仍愿意倔强的走下去。

　　所以林象想要帮他，等他步步成长，等他光芒万丈。

　　宋晚照打开微信名片推送，问：“这是谁？”

　　“我大学一个学姐，她可以帮你。”

　　宋晚照没有说什么，默默收起手机，问：“还会来长沙吗？”

　　“可能会。”

　　宋晚照笑了笑，有可能就够了。

　　飞机平稳的在云层里穿行，窗外白云如雪，窗内寂静无声。

　　苏白订的是商务舱，上飞机后，他要了一杯水，盖上毛毯，闭着眼睛小憩。

　　尽管乘务小姐强调手机尽量关机，但林象是个闲不住的，开了飞行模式之后，津津有味玩起了单机游戏神庙逃亡。

　　苏白中途醒来，瞥了眼他的手机，道：“幼稚。”

　　不只是凑巧还是紧张，手里的小人正好掉河里，死了。

　　“你不是睡觉？“林象没好气。

　　“我是睡了，又不是死了，还不让醒吗？”

　　“.........”

　　好，我滚。

　　“对了。”林象找了个话题：“这次的活儿是什么？”

　　反正人已经逮到了，苏白也不怕他打退堂鼓，答道：“有位先生托我寻一副齐白石的画。”

　　“.......”算了，我还是跳飞机吧。

　　“不是，苏老板，您未免太看得起我？”

　　齐老先生画工之深厚，旁人追马难及，他画的蝉，放大几倍肉眼可见其翅膀透纱感，真正的薄如蝉翼；他画的虾，虾壳透亮，虾须生动有力，栩栩如生；他画的飞蛾，全身绒毛蓬松，翅膀似一碰就会掉粉，技法堪称出神入化，连张大千看了也自愧不如。

　　齐白石是个趣人，他的画作多是通俗之物，他为人也是如此，非常接地气，画画明码标价，按尺收费。

　　因而他的画作在市面上流传极多，但大部分都是假画。

　　严格来说，齐白石的画作非常难仿，他各个时期作画风格不同，而且落款，笔法，都有细微差别，但凡懂的人多做考究，便可瞧出其中端倪。

　　何况，齐白石绘画功底深厚老练，一般人真仿不出那个质感和韵味。

　　“我不行。”林象直接拒绝。

　　“还没做，怎么就知道不行？”

　　“我能有齐老爷子十分之一功底，我做梦都笑醒。”

　　“你功底很强。”苏白认真评价道：“只是缺乏创作格局。”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真不行。”

　　“能画出十分之一，就够了。”

　　“你有原作？”

　　“没有。”

　　“那更不行了。”

　　“我带你去美术馆欣赏。”

　　林象被苏白气乐了，真不知他哪儿来这么大信心。

　　苏白还在继续探讨技法问题，林象却已经闭上眼，假装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