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篇》小仙女阿呆

11、戏子

　　隐怨娇嗔选绣妆，宜男赠梦锁麟囊。春秋亭外窥啼影，朱楼阁上忆断肠。休恋逝水别余恨，早悟兰因自思量。韶华无言人生遇，残生复安德馨香。
　　——【七律－麒麟囊】
　　“君生，秦少将来了。”
　　正坐在镜子面前描眉的男子听到这话手不禁一抖，即将描好的眉毛被带出了长长的一线。
　　“他说什么了？”男子拿起丝巾沾了些水，轻轻的将画毁的那部分擦去。
　　“什么也没有说，来了就直接坐到了包房里。”领班搓了搓手，“君生……那你今天这戏……还唱不唱？”
　　林君生放下丝巾，看着镜中花了一半妆容的自己，然后好似毫不在意那般轻声笑了一下：“班主，你说，他这次会带给我什么？”
　　“这……”领班一怔，想起秦少将以前来的情形。
　　第一次来的时候，秦少将是被自己的相好的给拖过来的。而在郡督这个地方，秦少将的名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原因无他，在现今这个战火纷飞，小日本鬼子到处炮轰的年代，秦少将不仅保了这一块的安危，更是让他们住在这里的人有了保护罩。因此领班在接到前面人传来的消息后，立刻将已经卸妆卸了一半的君生给唤了过来：“君生！这次可能要你再出次场了……”
　　刚唱完的君生愣了愣，然后疑惑道：“今天我的场已经唱完了，怎么……”
　　“前面人说不知怎地秦少将竟然来了我们这……这，我们能有现在的生活多亏了秦少将的容纳，要不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所以，主场能上吗？”领班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每个戏班子都有他们的主场，这主场往往决定着他们戏班子的存亡。一般主场的表演次数是按月或者季度来算，倒不是怕别的戏班子学了去，而是这种拿乔的范儿更加能吸引人。同样的，这主场的排练也比其他的更精细，更认真，往往都会在演出前两个月便开始准备，几乎是没有临时通知演出的。
　　“李哥他们还在吗？”君生对秦少将也是心怀敬畏的。虽然当时同意他们进城与秦少将并无太多关系，但总归是受了他的庇护。因而没多犹豫，便问领班寻常与自己一道表演的熟人是否已经回了。急急忙忙的折腾了小刻钟，终于赶在秦少将耐不住这咿咿呀呀的京剧准备走人时出场了！
　　君生这个戏班子的主场是霸王别姬，而君生所扮演的角色就是霸王别姬中的虞姬。虽然有些仓促，但多年来积累的经验和熟人间的相互配合，演出也算完美的结束了——当然，如果最后秦少将没有突然说那番话的话。
　　正当君生唱到“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时，秦少将突然从二楼的高看台上探出身来冲台上的君生询问道：“我允你生，你跟我走吗？”
　　楼下的看客们并未看清秦少将面貌，因此嘘声一片，取笑起正在台上的君生和二楼高看台上的秦少将来。
　　君生当下臊的没拿住剑，竟让那假剑真的将脖子抹出一丝血痕。好在戏已经接近尾声，于是君生很快就退下台。
　　自此，秦少将便离了被他宠的快上天的相好的，开始了对君生的追求之路。只要有君生的戏，他秦少将必定坐在台下，虽然邀约一再被拒，却仍旧毫不气馁。而他每次来，都会给君生带些昂贵的东西——燕窝，灵芝，血参……
　　最开始君生虽然知道秦少将只是图一时新鲜，但最后还是抵不住对方的强势攻击，开始慢慢接收了他的礼。但没想到事情就出在这个礼上。
　　君生收的第一个礼，是一只血参。君生打算用那只血参来炖鸡，却没想到原来那只血参竟是淬了毒的！若不是他不小心把手指切破了一个小口，也许他就死在了那血参炖的鸡汤中！
　　君生摸着被大夫涂了药后还有些酥麻无法灵活运动的手指，心底一阵阵的发凉。这血参是一直跟在秦少将身边的心腹送来的，送到他这里后再没有被别人碰过……尽管不相信秦少将是这样的人，君生还是再次竖起了自己心底的高墙。
　　血参这件事领班也来问过一次，因为那是君生唯一收的礼物，所以领班厚着脸皮想来蹭两口补补自己的身体。但君生都搪塞过去了，直到两天后秦少将再次看戏时，开枪对着君生射出一枪，领班才察觉出不对味来。
　　其实那也不能全怪秦少将，只是他来看戏之前喝多了酒，而君生唱的这场戏正好有些亲密。苦追许久却不得的秦大少在酒精上脑后掏出枪就往那牵着君生的手打去，未料酒后枪失了准头，打中了君生的手臂。
　　自此，君生便是彻底寒了心了。他未曾料到在郡督被人人称赞的秦少将竟是个如此极端之人！尽管后来秦少将托人发来各种道歉的信，君生仍是怕了他，不管道歉还是探病，都拒不相见。
　　而领班此时也知道了毒血参的事，心下大惊，也同意了让君生离开戏班，离开郡督，另寻活路的请求。却没料到秦少将不知从哪得知消息，不仅不放君生出城，还带人来戏班子将领班威胁一通。君生只得被迫在戏班子里呆着，秦少将也像往常那般雷打不动的来看戏，并向君生发出邀约，从未对罗生有过一丝一毫的强迫。
　　可是他越是这样，君生却只会越发的恐惧他——这人一定要将他逼到死路吗？
　　可是最近一个月，秦少将都甚少出现在戏班子，君生也得了一时的歇息。因此领班猛然提起秦少将的时候，君生一下将妆都化歪了。
　　“君生……”领班有些不自在的搓了搓手，“你有没有想过……血参的事有可能是个误会啊……我看秦少将……对你挺好的……怎么会要你命呢……”领班始终记得秦少将带着人来戏班子时对他说的一句话：“你当自己是个什么角色？没动你们戏班子全看在君生面上，你再敢让他离开试试？”毕竟是个当兵的，骨子里还是有些兵痞的气质。
　　“好了，班主。第一次或许我还不能够确定是他，但第二次他送给我的子弹，可是做不了假的……”说罢，君生披上外袍，往台上走去。却没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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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钦这次没有坐在二楼的高看台上，而是让人在一楼隔了个屏风，坐在一楼近距离的看。
　　虽然二楼看的更清楚，采风更好，可是一楼的距离更近，而身边看客们的吆喝声也更让人有感觉。
　　秦钦看着认真唱戏的君生，眼里满是难以掩盖的爱慕之意。
　　如果有人告诉他他会对一个男戏子一见钟情，秦钦一定会觉得很荒唐。可是事实却就是如此，他堂堂郡督的一把手秦少将，竟痴迷于一个戏子至此！
　　他始终记得第一次被自己相好的拖来看戏时满心的不悦，到后来准备离场时一下子被君生的唱词给惊艳到的感觉。因此他才会无理的在君生唱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时脱口问君生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果然，他这无理的举止让君生后来不仅拒绝他的邀约，还将他送去的东西如数退回。直到有一次他好不容易收到消息说君生收了他的血参，心里乐的都快开了花。却没料到没过两天就听说君生离开戏班子准备离开郡督。秦钦一边让人不放君生离开，一边带人去戏班子威胁了里面的一众人员。他并未想到是君生自己要离开，只觉得是被戏班子里的人给排挤走的。
　　本以为收了自己血参的君生很快就会答应自己邀约，却未料君生又开始拒绝自己送的礼了。秦钦家祖上是文人，虽然他并未读过多少书，但他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因此尽管他很想把君生给绑来吃干抹净，却仍旧压制着自己心中的邪火。却没想到自己后来喝多了酒，开枪误伤了君生。
　　当时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门去看看君生如何了，却被自己的副手给拦了下来。劝告他如今他去也只是火上浇油而已，还不如多送些补药，找个好一点的大夫给他。虽然秦钦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但他最后还是听了副手的意见。但除了大夫被请进了门，补品和礼物什么的仍旧被退了回来。
　　因为内心的愧疚和日本鬼子的肆虐，秦钦总算有了理由让自己忙起来。对抗日本鬼子的侵占，让秦钦的心思也暂时离了君生。一个月后，大致处理完来犯的鬼子后秦钦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来到了戏班子——因为今天有君生的戏。
　　正看的精彩的时候，秦钦突然间看到君生一脸诧异的望向自己的目光。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台上正在表演的君生一下子向他飞扑而来，随后“噗嗤”一声，在他怀里开出了血花。
　　人群混乱起来，秦少将身边的人也迅速反应过来，将开枪的副手抓了起来。而秦钦看着自己怀里血流不止的君生，仿佛还不能反应过来。
　　“这一次……带给我的，礼物，是这个……吗？”君生笑魇如花，眼神却开始慢慢涣散，“君，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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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督有一少将，终年未娶。常携一戏服，征战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