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绕孤城》Riveress

1、端方游侠，不是仙上

　　“壮士饶……”
　　“咔嚓。”
　　不待这小怪说完，林青迟就干脆利落地拧断这只玉石怪的脖子，伸出左手颇不讲究地一阵乱掏，取出精元捏毁，把尸体甩在一旁，拍拍手转身就想走。

　　“仙上，仙上且慢！”见他要走，被救之人连忙出声挽留，道：“仙上可否留下名讳？元时也好知道是哪位仙上救了我，之后修仙路上定以仙上为榜样！”
　　听到仙上这个称呼，林青迟脚下险些打了个滑。
　　他恨恨地回头，咬牙道：“亏你这样还算是个修仙的？”
　　“哎？？？”自称元时的少年大惊。
　　林青迟疾步上前，恨铁不成钢地道：“此怪通体坚硬，刀枪不入，显然不是妖，而是没有生命的物件成精，你拿刀刺不成，又拿火术烧他，能有何用？你的《四方志》读到哪里去了？”
　　少年“哎呀”一声，拍了一下脑门，道：“原来如此！必须得找到此怪命门，摧毁他的精元才行！”
　　林青迟常年在深山老林里行走，不见几个活人，顿时话唠发作，道：“正是。小兄弟你的理论还算过关，就是缺乏实战。我看你衣着不俗，不是寻常布衣，估摸也是从有头有脸的修仙之地出来的，你师承何处？”
　　少年规规矩矩作了一揖，道：“在下是琅山王氏修仙弟子，王元时。”

　　真巧，林青迟心里一动。随便救了个人，居然还救到老熟人家了。
　　说熟也算不上。这琅山王氏，前身是琅琊峰，与他颇有渊源，不过百年来几经变幻，怕是和他从前相熟的已完全不同。近年来家主姓王，这位少年竟还是位亲传弟子。

　　“敢问仙上名号？”王元时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他绝不会看错，刚刚林青迟出现之时，先是一柄仙剑将他急急救下，林青迟才随后飞身而出。
　　林青迟拍拍衣服，道：“仙上说不上，我乃一介散仙，号称’端方游……’”话未说完，他余光突然看见玉石怪的尸体化作一缕黑烟，悄悄溜走。他冲上前去，却毫无准备，无法拦截，眼睁睁地看着那玉石怪消失。
　　“怎么回事？！”林青迟惊。
　　“‘端方游’仙上！这是怎么回事？从未听过精怪失了精元还能存活！……啊，痛！”王元时也急急冲上前来察看，却结结实实吃了林青迟一记板栗。
　　林青迟气得瞪眼，道：“什么端方游，我话还没说完，是’端方游侠’！”
　　“是是是是！”王元时连忙改口，“端方游侠仙上！”
　　林青迟无声叹气，此时也懒得开口纠正他。
　　那石头精分明是怪不假，怎么会取精元后仍未死绝，反而化作黑气逃走？那分明是魔的形态！

　　他板着脸，道：“我有要事，先走一步……算了，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眼看着就要入夜，此处乃一方灵眼所在，密林深处，重重古木遮天蔽日，不闻人烟，是故妖怪甚喜。他一个有点来头又修为甚浅的小屁孩，岂不是送上门给妖怪们剔牙。
　　元时少年也知此理，闻言差点飙泪，感激涕零，忙说：“谢谢端方游侠仙上，我与师兄弟在此地历练，我被那精怪引开，师兄弟们一定都急坏了，我得赶紧去附近的镇子与他们会合。”
　　“叫端方游侠！”
　　“是是是是，端方游侠仙上！”
　　“……”

　　走了小几个时辰，终于下山了，又经过一些“仙上你为何不用飞的？”、“神行术呢？”、“月老真的那么灵验吗？”等诸如此类让林青迟抓狂的问题之后，他终于在一片月色中瞧见焦急等待的几个人，皆以金银带束半发，着华贵箭袖服，袍尾更是烫有大片金色滚边。他眼睛一晃，好像还看见了金色袖扣。
　　“琅琊峰的品味何时变得这么浮夸……”林青迟不禁喃喃出声。
　　“端方游侠仙上，你说什么？”王元时好奇地凑过来。
　　林青迟又一巴掌大力拍到王元时背上，而后把他拎到自己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瓜娃子听好了，我不是什么仙上，老老实实叫我端方。”
　　王元时双脚被他带离地面，双目圆睁，像个兔子一样紧张地蹬腿，连说：“是是是是，端方前辈。”
　　“元时！”
　　“阿时！”
　　“元元！”
　　王元时的师兄弟们远远看见他，以为出了什么事，纷纷冲了过来，戒备地看着林青迟。林青迟这才慢悠悠地把他放下来，还顺带整了整他的衣冠。
　　王元时双脚一落地，就连忙打圆场：“无事无事，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端方前辈。没有他，我方才就被一只精怪吃了！”
　　“真的？”
　　“千真万确！”
　　众师兄弟们都开始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林青迟。见他年龄似乎只有20出头，还不如他们一行人里最年长的人老成。人倒是好端端地站着，但是神色总是带点漫不经心，看起来极不可靠。穿一身到底的深色，布料倒是特别，明明没有绣花，却在月色下有一层光泽，不过仔细一看，竟还可以看见外翻的针脚，针线活可以说是……粗糙非常。
　　这样的人，也不像是什么讲究的名士啊？
　　林青迟一眼就看透了他们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心想：忍一忍，老子都二百多岁了，不和这些乳臭未干的娃娃们计较。

　　王元时急了，说：“你们别不信！端方前辈就冲着那玉石怪放了几招，就锁住了他的咽喉，找到了命门，捏碎了那怪的精元！”
　　有个着急的小师弟忙问：“然后呢？死了吗？”
　　众人忙竖起耳朵。
　　王元时咽了一下，老老实实说：“没有。”
　　“？？？？”

　　还是人群里看起来最成熟稳重的站出来说：“前面不远就是驿站，虽然简陋，但仍有些吃食，我们去坐下边吃边说。”

　　一碗面下去，林青迟觉得浑身都舒爽了许多，也从这几名后生的口中了解了一些消息。
　　“前几个月，琅琊钟显出异样，我们往时日日卯时一刻敲钟，有一天琅琊钟突然在深夜自己发出了声音！”年纪最大的那位师兄说道，“师傅说琅琊钟不敲而响，则是在警示我们四方有异动，遂命我们下山，去琅山辖区内的几处灵眼探查一番。”
　　林青迟在脑海里艰难地回想了一下那口钟的样子，只记得是一口滚圆朴实的大钟，不知它竟还有通灵之能，看来琅琊峰这百年来是暴富了，不仅衣着华贵，仙器也多了不少，甚至是辖区也广了许多。
　　他问道：“你们可有探查出什么？”
　　大师兄回曰：“之前都一无所获，方才听元时说精怪化魔，这是我们此番下山唯一一个异常。”
　　林青迟道：“这里离琅琊峰已有好几百里，你们要是再往东走小一百里，就走到宁国去了啊。”
　　王元时答：“不错。我们本打算，今晚若是再无所获，就先回琅山去复命的。”
　　林青迟捏着一颗花生，想了不多久，便把花生丢进嘴里：“这样，你们按原计划回去，我替你们去宁国看看。”
　　“端方游侠前辈！！！”王元时猛地握住他的手，热泪盈眶道，“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林青迟被他崇拜的眼神冲晕了头，摆摆手说：“无他，我也是为了精进修为、绵长福泽。”
　　围观的其他人：“……”

　　王元时掏出两张金笔符，郑重地交到林青迟的手里，说：“前辈，这是我们琅山的神行符，你用它即可瞬间传送到我们琅山脚下。”
　　林青迟连连称赞后辈懂事。各修仙门派虽头顶修仙二字，其实成功飞升之人寥寥无几，因此绝大部分的修士灵力都非常有限，能修习的术法也很少，所以各修仙门派还会疯狂比拼自己的灵器数量。神行术用不了，就想办法造了个神行符，此符对一般人来说，绝对算得上珍贵。
　　他突然又想起什么，问：“等等，脚下？不是门口？前面还有八千八百八十八级阶梯的那个脚下？”
　　“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