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废物》浅浅湾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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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时雨再次睁开眼睛时，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在包裹在温暖干燥的被褥中。

　　黄时雨懵了两三秒，而后迅速反应过来，一下子弹起来坐在了床上。

　　“我这是在哪里？”

　　他环顾四周，判断出这里是一个卧室，整洁且明亮。

　　“哒哒哒。”门外传来脚步声。

　　黄时雨警觉地抓住了被角。

　　“嘎吱——”门被推开了。

　　“季霁？”黄时雨惊诧地睁大了眼睛，悄悄地松开了被角。

　　“呀，小黄醒了。”季霁走进来。他看起来很开心，勾起唇角笑着。

　　“这……我们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你晕过去之后，有一个路过的女人出手救了我们。我们现在在她的别墅里。”

　　“路过的女人？”黄时雨皱起眉头。

　　“对。是一个意识力九阶的强者。”

　　“那她是个‘守卫者’？”黄时雨激动得坐直了身体，双手把被子往下压。

　　“不是。”季霁的笑容消失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季霁道，“这里就是探员给出的第一个村子的地点。”

　　黄时雨听了，脸色变得冷峻起来。

　　意识力过载对黄时雨来说算得上是家常便饭，很快地他恢复了大部分，能够下床走动了。晚饭时刻，他出现在了晚餐的长桌上。

　　长桌尽头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优雅美丽的中年女人。她穿着一身欧式长裙，微卷的长发被精心地挽起，垂落在她圆润的肩膀上。

　　“黄先生，休息得还好吗？”女人语气亲切地朝长桌另一端的黄时雨问道。
　　“谢谢您，我已经恢复大半了。”黄时雨用尽量礼貌的语气回答道。

　　季霁看了他一眼，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那么，我们开动吧。”女人优雅地笑着，朝大家道。

　　长桌上的食物散发着扑鼻的香气，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散发出光亮的色泽，令人食指大动。一行人在一场鏖战后身心俱疲，急需补充营养。纵然对面前的女人心存怀疑，但也忍不住大块朵颐了。

　　饱餐之后，女主人摇铃让仆人收走了碗筷，然后站起来引大家到客厅小坐。

　　客厅宽敞堂皇，四周是皮质的沙发，客厅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射灯明亮的灯光打在光滑的琴身上，被照到的那一侧光洁亮丽，而被架起的琴板挡住的一侧则留下了一横漆黑的阴影。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了这架三角钢琴上。

　　女人留意到大家的目光，走到钢琴旁笑着道：“我自幼学习钢琴，它的存在甚至重要于我的生命，所以把它摆在中间，却让各位客人坐在角落，真是不好意思了。”

　　陈一璇好奇地问道：“哇，那姐姐你能给我们弹一曲吗？”

　　女人道：“当然可以了，只是学艺不精，让大家见笑了。”

　　女人徐徐坐在琴凳上，翻开琴盖又仔细地叠好琴键布，而后葱白的手指放在了黑白键上。

　　她手腕下压，钢琴发出了浑厚的低音。而后她的手指跳跃翻飞，优美的旋律在她的指尖潺潺流淌，灵巧的高音点缀着连绵起伏的乐章。

　　一行人里几乎没有个懂音乐的人，脸上保持着分寸恰好的赞叹与欣赏，心里却是一头雾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生在这样一个乱世里，谁有心思钻研音乐呢？

　　他们从小在试炼场与藏书阁里长大，背负着成为守卫者的使命。而在新弗不现身长达十年之久，乌拉却日渐声势嚣张，人们虔诚的信仰摇摇欲坠，守卫者也不复当年风光。

　　他们历经艰辛，在血泪的洗刷中成长，最后换来的可能只是一声嘲笑与唾骂。

　　“新弗已经消失了，你们这些守卫者又有什么用？”

　　曲罢，女人缓缓起身朝大家鞠躬。掌声应时响起，包围着女人满足的笑容。

　　女人在弹奏之后便离开了客厅，一群人还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半晌无声无语。

　　“你们觉得她弹得怎么样？”终于有人在腕表的公共频道里发出消息。

　　“挺好的吧？我对这些不太了解啊……”

　　“我觉得挺好的呀，这个姐姐弹起琴来好优雅呢，我就喜欢这样的气质。”陈一璇发出消息道。

　　“各位，现在是讨论她弹得好不好的时候吗？”

　　“噢噢，回到重点。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要知道这里就是第一个地点了。”

　　“试探过了，没有任何收获。”

　　“那有探索这个村子的地图吗？”

　　“探索了，到处都是农场牧场，要不就是别墅，没有特别的东西。”

　　“对了……探员有说这里有什么东西吗？或者我们要待多久？没有的话其实这个女人有问题也没事，我们跑路就好。”

　　林风抬起头来看了大家一眼，托了托眼镜，又低头在腕表上敲出一行字：

　　“不好意思，据我们探索，这个村子没有任何入口和出口。”

　　一直待在别墅里的人脸上都出现了惊愕的神色。

　　“但是我想，这就是乌拉跟前第七个村的意义吧。”

　　“你的意思是……”

　　一个女声忽然响起：“刚才有点急事走开了，真是抱歉。各位还在这里啊，怎么不出去享受一下乡间迷人的夜色呢？”

　　黄时雨回头一看，女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呃……我们正要启程去感受乡间的夜晚呢。”曾其回答道，“来来来走了朋友们。”

　　一行人纷纷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一向粘着哥哥的陈一璇却没有跟紧大部队，而是跑到女人身旁，挽着她的手道：“姐姐，你教我弹琴好吗？我可喜欢钢琴了。”

　　女人摸了摸手腕，笑着道：“当然可以了。你跟我来。”

　　陈一帆见了，刚想跟过去，却被曾其一把拉住了。

　　“如果她真的有问题，你跟过去就太明显了。”曾其低语道。

　　“如果她真的有问题，小璇怎么办？”陈一帆急了。

　　“小璇年纪虽然小，但是进得来我们队应该也是有点本领的吧？刚好让她当个眼线，打探一下这女的什么底细。”

　　“可是……”陈一帆还在犹豫着，却被曾其拉着出了门。

　　“好啦，小璇再小也不是小孩子了，没问题的。”

　　黄时雨出门就见到一片麦田，原来这栋别墅就建在农场旁。银白的月光洒在起伏的麦浪上，像是汹涌奔腾的波涛。

　　大家出门当然也不可能是为了享受所谓“乡间迷人的夜晚”，主要还是要再看一看有什么线索。于是一行人决定分头行动，探索这个村子的不同角落。

　　黄时雨本来要一个人走的，结果季霁说小黄身体没好透一个人他不放心，硬是要拉着黄时雨跟自己一起。

　　黄时雨身体确实没好透，虚弱的手臂拗不过别人，只好无奈地跟着季霁走了。

　　乡间的夜晚却是迷人，恬静且舒适。微凉的晚风从辽阔的旷野里吹来，轻抚在人的脸上，又扭身而去奔赴下一个远方。蛙叫声起伏在田野间，点缀着风声谱写的乐曲。

　　两个人静静地在农田旁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这里的夜色好美，”季霁终于打破了沉默，仰头看天道,“比我们当年看到的那一片美多了。”

　　“可是那时候啊，一出来一抬头，就觉得这是这辈子看过最美的夜色了。”

　　黄时雨沉默了一下，道：“我已经忘了。”

　　“不是吧，我们那时候那么辛辛苦苦、并肩作战的经历，你都忘记了……”

　　黄时雨道：“我记性不好。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季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而后变得黯淡：“小黄，你真的变了。”

　　“对啊。七年过去了，谁会不变呢。”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季霁急了。

　　“我不知道。我已经变了，我已经听不出你的心声了。”黄时雨冷冷道。

　　“你这人……黄时雨，合着咱们四年同窗情兄弟情一场战火就给摧毁了是吧？”季霁咬牙切齿道，“我承认不辞而别是我不对……”

　　“不是不辞而别的问题。”黄时雨忽然出声打断他。

　　空气忽然安静，只有蛙角声不时地搅动着晚风。

　　“……那是什么问题？”季霁叹了口气，问道。

　　黄时雨转过头去不说话，只是双手插着牛仔裤的裤兜，死死盯着没有尽头的黑暗。他把自己衬衫的衣角都揉皱了，却仍是垂眸不语，任由晚风掠过自己的身体。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终于黄时雨感到脖子有点酸，扭了扭头活动颈部肌肉。然而他一转头，却直直撞入了季霁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季霁的目光虔诚而悠长，好像他已经在这里安静地注视了几万年。

　　黄时雨心里暗道不好。

　　七年，人变了事变了。季霁和自己都变了。

　　可该死的是季霁那双多情的眼睛一点都没有变。

　　他的眼睛并非圆大而是狭长，里面像是装进了一整个倒映着夜空星辰的贝加尔湖。然而他眼中的贝加尔湖似乎从未经历过西伯利亚的寒冬，每一刻都浸润着温暖的湖水，眼波流转间似要邀你在星海中畅游。

　　“我只是想要你的回应。”喉咙动得比脑子快，黄时雨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那句话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