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里灼阳》双面相生

1、第一章

　　茈渊初初遇见米九这个小祸害是在年初的腊月，若真要细追起来，还是拜人生中第一大祸害所赐。
　　想及此，茈渊又忍不住艰难抬起白花花的小腿，照着身旁睡得迷糊的大祸害狠狠来上一脚，用上十二分气力，扯得隐秘部位又是一阵抽疼。
　　滚下床的少年闷哼一声，微眯着眼捏起诀就向床上甩去，茈渊不以为意，挥挥袖便堪堪化了去。
　　少年倒也不在意，翻身上床搂住茈渊，就想继续入眠。
　　茈渊有些不习惯，挣扎着就想离开。这一举动惹怒了少年，但一睁眼看见茈渊捎带着薄怒的眉眼，瞬间所有低气压都化作一声无奈的轻叹。
　　“乖，别闹。”
　　先前还挣动不停得茈渊挑了挑眉，却也是不再动了。少年低沉的嗓音带着慵懒，听得茈渊整个身心都舒坦，只能不甘得撇撇嘴，象征性地又挣扎了下，换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睡前又隐约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大约是不大重要的事，吧？嗯，可能......
　　院外，米九倒挂在月桂树树枝上，晒着正午的太阳，欲哭无泪。

　　米九在数十年前还只是一只四处讨生活的花斑流浪猫。
　　米九本名不叫米九，但米九惆怅得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本名是什么，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因为不爱捉老鼠却独爱吃米，才受到家族的排斥，从而“进化”成一只流浪猫。
　　之后的事据师傅所说，是某一日他在巡游人间的时候发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花斑猫。
　　“当时你就窝在墙角瑟瑟发抖。我多年行侠仗义，本着慈悲为怀，就渡你一口仙气助你历这死劫，未料没掌握好度，竟让你修了形。”
　　米九修形之后，作为一只普通小猫的记忆却在不断淡化，师傅说这是脱胎换骨的征兆，但师傅试图利用这一点颠倒黑白，米九就不大乐意了。
　　不知是否是半路出家根基不稳的缘故，米九“褪骨”的速度比一般妖修慢了些，修形前的记忆自然也不至于散的一干二净。
　　尤记得是腊月那天，自家师傅被大魔头按在深巷高墙上强吻，好不容易抢出一口气召来一记天雷，大魔头轻巧避开，却堪堪打中了一旁的吃米观众。这当然就是师傅最终收留自己的无奈而又羞耻的来龙去脉，不过，到现在还让师傅痛惜的“渡多了”倒是真的。
　　米九化成人形后，三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大魔头倒是最先回过神来，捏了个诀，在茈渊愣神的功夫已经脚底抹油不见踪影。茈渊继续和米九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自此米九就成了茈渊的第九个入室弟子。

　　舆七站在师傅的院子外，有些为难。师傅与大魔头厮混，啊呸，缠绵了一宿，如今眼瞧着夕阳西下，也不见有个动静。这动静恁大的时候，小师弟正倒挂在月桂枝上，这没动静许久，小师弟还倒挂在月桂枝上。
　　要说小师弟受罚也是情理之中，师傅与那大魔头置气，整个人是一点就着，恁是木讷的小八都看得出来，现在的师傅不好惹，也不知小师弟是受了大魔头什么贿赂，竟然在酿的米酒里边掺了满堂春。师傅也是坚强，在被大魔头拖进房，完全丧失自主意志之前，还能不紧不慢得施个术，逮着正准备开溜的小师弟，顺手就挂上了月桂枝。
　　自此嘎吱嘎吱的床板声晃了一宿。舆七忍不住双手捂脸，感觉经过一夜的洗礼，纯洁的小师弟再也回不来了。
　　“阿七，你在这做什么，走，大师兄带你去集市。”不远处一身白衣的诀一走近，拉上舆七就走，舆七微微挣扎了下，“可是小师弟......”诀一略带安抚的紧握了握肉乎乎的手，恩，手感不错。“师傅想醒的时候自然会醒，再者，小九作为一只猫，那丢人的恐高也是时候治治。”舆七还欲说什么，却被诀一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冰糖葫芦塞了一嘴，瞬间羞红了脸，乖乖的跟着大师兄走了。
　　院中继续倒挂着的米九无语望天，心塞得蹬了蹬腿，弱弱得表达了下来自单身喵的抗议。

　　茈渊花了大把的心思在自己的小院，不爱竹不爱梅，偏就种了满园的月桂。
　　月上西斜，小竹屋的竹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袭暗红金纹缓缓踱出。
　　睡得正迷迷糊糊的米九瞬间一个激灵，瞧见是大魔头，赶紧谄媚道，“啊好师叔，快放我下去，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茈童虽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举手投足之间难掩吃饱喝足的慵懒之态。
　　微微瞥了一眼倒挂着的米九，想了想还是一挥袖，解了茈渊下的禁制。茈渊总爱躲东躲西，培养个小耳目似乎也不错。
　　米九果然还是适应不了失重感，慌张之下本能的化成原型，幸而轻巧得落了地，一边揉着酸疼的后肢，一边委屈得嘟嘟囔囔。
　　“十几年前误闯凰林山的是皇家仪仗，唯有龙魂才能无迹于生死簿，你当年遇到的，应是不久之后的人皇。”
　　米九怔怔得望着茈童，墨黑的瞳仁中不带一丝光亮，衬着妖冶的面容，无处不透着诡谲。
　　数日前，确实是自己自告奋勇，表示愿意配合坑师傅一把，呸，是成全师叔一把，当然，作为交换，师叔须帮他查出十几年前凰林山偶遇的小稚童在生死簿上的记载。
　　米九倒是不怕大魔头反言，只是没想到能得到这么具体的消息，毕竟师傅三令五申得警告过他不许插手此事，故而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竟是愣了。
　　茈童看了看月色，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照顾好你师傅。”一阵风吹过便没了踪迹。
　　米九回过神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屋内，茈渊慵懒得斜躺在暖泉中，一袭紫衣信步走出。
　　“护了这么多年的猫崽子，如今怎么舍得放手了。”
　　“路是他自己选的。”茈渊披上泉边的龙纹白绸，“痛过，苦过他才能知道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