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魂》活蹦乱跳小阿妍

11、第 11 章

　　“不好了殿主，有生魂闯往生殿！”晦暗的往生殿中，破破烂烂的小鬼聚成一片。
　　赤桦盘腿调息，被吵得不堪其扰，隐怒道：“让她闯！”这小兔崽子到底什么毛病，等了万年的人都归来了，脾气反而大了起来？
　　以往她来往生殿，从不硬闯。都是随手扯一株曼珠沙华引路，偶尔被小鬼啃上几口，被小花吸几口血，也没见她有什么异议。这回倒是一路将引路的曼珠沙华都烧了个遍。
　　没了苏衍，不是还得了温然么？明明都已经得偿所愿了，还非要得了便宜卖乖的在他这里撒泼？
　　“想吃就吃，不用嘴下留情。”幽冥地界的小鬼，之前碍着赤桦的面子，不大敢吃凌妍。即便有几个胆子大的，也只敢啃一小口，咬破点油皮尝一口血，绝不敢肆无忌惮地乱啃。往生殿主什么脾气，幽冥界的厉鬼都很清楚。虽然平时看着三五不着调随意得紧，可若当真伤到了他在意的人，那是入不了轮回往生的。
　　“……”久留于幽冥界的厉鬼，先搁下模样不说，各个都是人精。他们刚才不过是瞎喊喊凑个热闹，毕竟往生殿多少年没人敢惹事了，他们觉得好玩。可等赤桦真发了话，说让他们咬，反而没人动了。小夫妻还有个气头呢，局外人让咬就咬，那是傻子。
　　刚刚还聚在一起起哄打诨的小鬼们面面相觑，他们砸了砸嘴，又吞了口口水，鱼贯退了出去。
　　凌妍手中聚着一团烈焰，虽然术法不精，一路走过来却甚是顺畅。以往过来的时候还有三五只小鬼相缠，这次她动静闹的这么大，反而没人管她了。难不成幽冥地界的管理这么松散的么？
　　她这个念头还未落，迎面已劈来一道黑雾。凌妍将掌中烈火一甩，没烧到人，自己先被黑雾卷进了往生殿。
　　往生殿中盘膝而坐的赤桦抬眉看了她一眼，斥道：“你发生么疯？”
　　“你……”凌妍怀的是冲过去和他打一架的心思，可目光落在赤桦死灰的面色上，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她熄了掌中焰火，上前两步，跪坐在赤桦身前。
　　凌妍指尖聚了点水蓝色的迷雾，轻轻伸出手去点在赤桦胸口。
　　“不用。”赤桦抬手握住她的指尖，将那点水蓝色的迷雾掐断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阖目调息，静坐了片刻方才缓缓道：“你师兄已经把魂魄给我了，不劳你再动手。”
　　“……”
　　当日往生门骤开的瞬间，所有人都被门后的那一片虚无所吞噬，没人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甚至即便是般若神上，也同样迷失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不知生死。
　　赤桦想借往生门，将在场所有的生魂送到另一个生世，再续前缘。他是往生门的守护，日夜在这幽冥之地，与厉鬼为伍，为得就是不让这些执念过重的厉鬼穿过这扇门，打乱天地间的平衡法度。
　　可他没想到，认识了一个小丫头万年之后，他也渐渐生出些妄念来。他也希望有朝一日，有一人能为了自己执着万年，死生不弃。
　　他没遇到那样的人，便成全那样的人。
　　他计划的很好，以一己之力逆天而为一次。在另一个生世中，只要温然和苏衍同时出现，他们在这一世中所差的那一点魂魄便不算什么，凌妍也会一直被宠着、护着。
　　可就在往生门几乎全部打开，在他即将消散的瞬间。有人以逆行法术，强行拉住了往生门锁，硬是将那扇门重新闭合了！苏衍的灵力不足以抵消往生门开阖之间的能量消耗，魂魄神识几乎都要被扯碎了。他却只是微笑着嘱托道：“替我和小丫头道个歉吧，另一个生世里没有他……我这个做师兄的，要自私一次了。”
　　“……”
　　他托赤桦将自己魂魄中属于温然的那一点剥离出来，又将破碎不堪的残魂都给了他。苏衍临别前笑着道：“这东西我是没用了，你好好用来疗伤。若我们都走了，怕是就算师父回来了，我那个小师妹也要自责死了。”
　　幽冥地界，无论是鬼，还是阎王，亦或是往生殿主，都爱生魂。生魂能疗伤，能增进修为，能助轮回往生，谁又能不爱？苏衍曾因灵识缺失，以生魂之身入剑灵，灵识有损，但所剩魂魄，给赤桦疗伤也算得上圣品了。
　　凌妍双手交握，指节被自己捏得咯吱直响。她寸长的指甲都抠进了手背的皮肉中，她却浑然不觉。这样的事情，又能怪谁呢？苏衍？赤桦？还是温然？可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分明是她啊。
　　凡事皆有因果报应，她作了这么多死，该当一样一样还回来。
　　凌妍双手撑着地，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赤桦道：“以一命换一命的法术，你们幽冥界有吗？”她顿了顿，仰脸勉强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她那双眼眸中蓄满了泪，说话时连肩膀都在抖：“能不能，帮我把我师兄换回来啊……”
　　不能。
　　没有人回答，她其实也早知道答案。
　　赤桦轻轻抬起手来，想摸摸她的头，却在将将要碰到她的发丝的时候生生顿住。他苦笑了一下，沉默地看着身前的女孩子。
　　如果当真有以命换命的术法，那他希望能自己取代苏衍。他们之间没什么交集，他想用自己的命来换苏衍的，不过是想知道，是不是消逝的人最无法取代，这个绝情又多情的小崽子，是不是也能为他痛彻心扉地哭上一场？
　　哀莫大于心死。他眼看着眼前的女子从悲恸到平静，期间也不过半个时辰。
　　凌妍随手抹了把脸，未理衣襟，低眉向赤桦叩首为礼。
　　“以后，不会再来了吧。”赤桦轻笑了一声，虚扶了她一把。
　　“……”她在谢他，也在做诀别礼。
　　往昔是她将所有的生生死死都往他面前推，从未想过他的感受。如今是他融了苏衍的魂，迫得她不想也不敢见。她似乎一直欠他一声谢，一句对不起，如今也都不知如何开口了。
　　“去吧，后会无期。”赤桦取了一只瓷瓶放在凌妍手中。那是苏衍的一点残魂，他说要她帮忙埋在酆月族故地的月华树下。
　　“别急着死啊小崽子，否则可就又要见面了呢！”在她接过瓷瓶转身的瞬间，他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拉在怀中，凑在她耳旁轻声道。
　　千万别寻什么短见啊小丫头……即便这意味着永生永世不得相见，总归还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