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共赏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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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中秋前后是北平最美丽的时候，街道的杂货铺和各处地摊上，摆满了北平人熟知的物品。有各种各样水果、糖炒板栗、新鲜海蟹、兔儿爷彩塑品和各种馅子的月饼。胡同里的住家进进出出，都在为中秋夜做好采买准备。
耀住在南锣鼓巷，巷子深处有座很普通的院落，朱红门框里是规整的四合院。看着手中请帖，字迹工整的写着望君莅临四个大字，最下面落款人本田菊。他静静的坐在花架下，仰头透过花架空隙看到深蓝色的天空，月光温柔的倾泻下来。
“快到满月了。”
龙吟声响，青龙在院里现出身形。他忙把请帖收入袖中，青龙打了个大喷嚏，口吐人语道，“还是要去吗。”
“耀，他不是商女,你明白吗”
他面色微沉，一脸不耐，“知道知道了。”
青龙欲言又止，只得暗自叹息，耀仰头看它玩笑道，“莫非这般快便不舍得我。”
说完站起轻拍龙首，“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
青龙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很是担忧，“没想到三千年了，你还忘不了她。”
“本田菊表面谦逊有礼，骨子里比谁都傲慢自负，他可比商女狠心绝决得多，你一直把他当做别人的影子，必招致其怨恨报复。”
满月前夜，阴历七月十四日；刚刚入夜，夜色中。耀踏上江户城青石板路，茶馆酒楼、高级料亭密密麻麻分布街道两侧。门檐低矮精致，连接成片，道路更显狭窄曲折。街市上的女人、男人、小孩和老人，家家户户都在预备月见（糯米）团子，以祭祀祈祷、庆祝丰收。走街串巷的小贩背篓里装满芒草、胡枝子、桔梗等新鲜花草，都是秋天原野的馈赠。
他手提一坛绍兴女儿红，并前门大街正明斋的名点两包，紧随一名年轻女子身后不停赶路。
月朗星明，星星犹如被水洗过般。皎洁月光下，有两个长长身影拐过十字路口。女子突然在幢精巧小巧庭院前止步，门檐下方灯火闪烁。她轻轻吹灭手中灯笼里的烛芯，樱唇微启：“耀君，请随我来。”声音清脆悦耳。
在他环视四周树木时，那侍女双脚已跨过门槛。
少年跪坐于桌案前，正认真翻阅手边书籍，如《西洋记闻》、《荷兰语词典》、《病学通论》等，传教士西的蒂正讲得兴起，他五十岁上下，长了副典型西洋人相貌，金发蓝眼，阔目深眉，颌下蓄两撇山羊状八字胡，套件连地素色丝质长袍，衣裳后头还搭着个戽斗状兜帽。
“那英伦岛国早已打败荷兰人？”白胡子老头严肃道，“正是，且我乘船来贵国前，听到从美洲返回的传教士说，英格兰人在美非大陆大肆开拓新的殖民地。”少年沉吟良久，本想继续请教西洋各国情况。拉门突然响动，门被推开，有一年轻女子跪下匍匐行礼。
“晴子，人到了吗？”
“是的，大人。耀君已在茶室等候。”
少年轻轻摆手，“你先去茶室备好茶具，我马上就到。”说完面带遗憾，意犹未尽道，“看来只有下次再请教您了。”
那老头识趣道，“大人愿意听，实在是我的荣幸。待我回佛罗伦萨时，定多捎些新鲜有趣的西洋玩意。”
菊点点头，从铺席上站起，对他嘱咐道:“还有不列颠国书籍、器械烦请多带些，必有重谢。”西的蒂唇角微弯，捻起胡须一角，露出心照不宣的样子。他操口流利的日语回道，“多谢大人，愿万能的上帝保佑您，阿门。”
少年本已伸腿跨过门口，又转过身直视老头双眼，“不，上帝不是万能的，它也保佑不了我。”那老头虽不是虔诚基督教徒，咋听到这般悖神言论也不由一时呆住。下意识反问少年道，“那什么才是万能的？”
敞开的拉门外，从走廊处传隐约来苍天二字的回音。
耀走进约六贴大的茶室，坐在靠近庭院的纸拉门旁，边观赏壁龛里的挂轴，边漫不经心自语: “从西洋来的传教士？”晴子在貼邻房间里，取出整套茶具仔细擦拭干净，再把炉子搬到茶室内靠庭院那面，拉开靠廊子的隔扇门，坐在炉边烧水。
庭院里菊花开得正盛，植株高大的芒草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银白色光芒。晴子把发出呜呜声的水壶从炉火上提起，用产自福建的曜变星空建盏为他献上茶汤。取京都岚山天然山泉水沸煮，再配以今春刚采摘的新鲜山茶。有人曾说过茶中有三味，一杯有清新甘味，二杯有人生苦味，三杯有往事回味。坐在这样的环境中细细品茗，似乎也品出些许味道。
不多时，轻微脚步声自室外响起，从耀这个角度越过晴子背后空缺处，可以看到穿白色华服少年的身影正快步走进，从靠近壁龛那边直接踏入茶室，在他对面坐下来。
耀微笑招呼道，“好久不见。”少年端正身姿回礼。晴子离开前，桌案上已摆好月饼、糯米丸子、芋头、绍兴酒和一对精美的西域琉璃杯。
“耀桑，三百年未见，近来可好。”
他看看少年，先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不知想到什么继而挺起腰杆道，“唔，不小心睡过头。不过，反正醒来也没事干。”虽做出理直气壮的模样，到底越说越心虚。
少年未置一词，白皙俊秀的面孔下平静淡漠。这人的心思可越难猜了，耀暗暗嘀咕。
夜已深，两人对坐同饮，庭院外的月亮终于掀开最后一层面纱，快近圆月。
耀举杯遥敬明月，口中念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似完全陶醉在这美景中。菊看着他的侧脸，伸出两只白皙的手，把酒倒入喝干的琉璃杯中，耀端起酒杯又啜了一口。灯火的光影映照到琉璃杯壁，绍兴酒的颜色有说不出的美，杯壁也逸出浓郁的酒香味。
菊面含忧虑，同样啜饮了一口；“最近西洋人的势力范围不断扩张，以后一定会延伸到亚洲。”耀从纷乱心绪中抽离出来，放下酒杯后随口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少年抚摸着杯壁，埋头思索后回道，“我想变得更强大。”
耀愣住，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得敷衍道：“你想得也太长远了。” 少年用力攥紧手中酒杯，昏暗夜色里少年面容模糊，唯独那双眼睛散发出炙热光芒。
耀已想不起那晚赏月后的事，只听到好像有人在他耳旁轻声说道，今晚月色真美。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共赏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