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人类饲养守则》圣闲王小二

2、养起来

　　养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因为人这种东西有着很高的智慧，他们有所求有所思，你没法把他们当做狗一样拴起来，你得……和他们交流。
　　卫修诚出门一趟捡了个宠物回来，他是这么告诫自己的，或许复读机只是认错了人，自己一时心软就抱回了家，这和抱只小奶猫回家是一样的，养好了，养大了就得放他们走，毕竟自己不是一个好饲主，他连自己都喂不好。
　　卫修诚现在很脏，复读机也很脏，现在复读机窝在他的怀里细细地喘气，似乎不敢用力呼吸，身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呼吸在往外渗血。
　　于是卫修诚只好用力把复读机扒拉下来然后撕开了那层挂在复读机身上的衣服，虽然在这一过程中自己的睡衣也报废了，这样也好。
　　卫修诚打开了淋浴，然后自己再抱着光溜溜的复读机站在了水流下面。热水刺激了伤口，怀中的人一下子抱紧了卫修诚的脖子，然后小声地呜咽着，听起来……奶兮兮的。卫修诚只好摸摸那毛茸茸的脑袋安慰一下他，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卫修诚今天说的第一句话，就算是在便利店里他都一声未吭，这样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低沉。
　　“项临。”
　　卫修诚记住了这个名字，这是他要养的人的名字，虽然是个陌生人。卫修诚像是习惯了处理伤口的样子将项临冲暖和，伤口洗干净之后就对那些伤口做了处理。等到一切处理完全卫修诚就把项临塞进了自己的被窝里，这个被窝是家里为数不多还算暖和的地方了。
　　“阿诚。”被窝里的人叫他。
　　“我在。”卫修诚捏了捏他的手，回答道。
　　卫修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和一个陌生人睡在一起，但是很多事情都是漫无目的的，或许只是因为自己某一根坏掉的神经突然抽了一下，毕竟他不能对那些神经抱有什么指望。
　　但是多了一个人好像填补了某种空白，卫修诚低下头看看再一次窝在自己怀里的人，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暖意和水气，以及丝丝的血腥气。
　　“你为什么要找我？”卫修诚在心中悄悄地问，他不想去打扰那个疲惫的人的安眠，所以只好自己问自己。为什么要找自己？其他人有很多理由来回答他，但那些理由都是有明确的目的的，他们想一些人活下去，想一些人去死，想摆平些什么或者想制造些什么。他卫修诚似乎是一个时刻被需要着的人，但是这些需求并不是对他这个人，但是项临不同，他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自己。
　　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所以到底是什么人才会“需求”自己，甚至在自己的怀里安眠。
　　他还叫自己阿诚。
　　或许自己忘记了些什么东西，毕竟他的记忆不是一个靠谱的东西，或许……项临只是他的臆想，是一个濒临崩溃的人最后的保护机制，幻想出这么一个需要他的人好欺骗自己，找到一个理由活下去。这些天来的幻听和幻视给卫修诚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他不敢确认此时就是真实。
　　卫修诚似乎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这到底是不是现实的哲学怪圈。直到项临抱住他的腰然后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卫修诚的脖颈，那细碎的呼吸柔柔地洒落在卫修诚的耳边，这是一种真实感，毫无疑问的真实感。被抱住腰的一瞬间，卫修诚下意识地想要甩开那双手，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条件反射，怀里的人浑身是伤，自己不该乱动。这个想法很奇怪，因为这不“卫修诚”。
　　“阿诚。”项临似乎对卫修诚的名字有着一种执念，或者是说他一直在确认卫修诚在自己身边，但又说不出其他有意义的话来，只好一遍又一遍去叫他的名字来获取片刻的安心，哪怕是在睡梦中他还是念着这个名字，像是这个名字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维系。
　　这不是幻觉，卫修诚告诉自己，这不是幻觉，这是真实。
　　“我在这里，”卫修诚回答道，“我在。”
　　他像是在回答什么特别郑重的问题，这些天来积压的情绪似乎有了宣泄的去处，他被一个人需要着，珍视着，不管是不是误会，都打散了阴霾。
　　项临得到了回应，又安静地回到了梦境里。
　　我要养这个人了，他需要食物和温暖的衣物，需要有人陪他说话，需要精神上的慰藉。他的身上有伤，所以还要治愈这些伤口，要注意他在伤口结痂的时候不去抓挠……自己或许可以买点糖来安慰他，毕竟甜食让人安心……
　　卫修诚的脑子闪过一堆正常人的生活所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当做是定期的抽风就好了，他不在意这些细节了，他只想养好这个人。
　　这个真实需要着他的人。
　　这样的做法真是可怜又可悲。
　　卫修诚恨不得现在就摸下床去置办那些东西，但是项临死死地抱着他，用之前一样柔软的语气叫他：“阿诚。”
　　于是卫修诚没走成，他也轻轻揽住了项临，他没敢用力，双臂只是虚虚地架在那里。
　　他们抱在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