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黎明》章皓

4、第三章 重归雷星

　　公元2345年地点：太阳系地球百慕大三角地区
　　飞船上，四个人相互注视着，消化着从书中获取的庞大的信息。
　　迟暮、吴子航抚动着腕上的手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本书来自三百年后。更想不到的是，自己与一场惊天的谋划牵连在一起。
　　公元1943年，地球上正在进行第二次世界大战。无数人类为了自己的信仰，或是战死沙场，或是永眠海洋。
　　1945年，二战结束，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取得胜利，各国开始处理战争遗留问题。
　　人们在北大西洋打捞出许多战舰以及数不尽的尸体，战争如同绞肉机一般，将人类的血肉碾压得不堪入目。
　　士兵面目全非，他们的肢体四分五裂，即使没有被全部打捞上来，也不会有人分得清。而部分士兵的尸体，在海底暗流的推引下，流入了百慕大三角区域。这里的深海一片漆黑，显露不出一丝生机。当尸体湮没于黑暗之中时，便再也没有了踪迹。
　　而这时的雷日系的凯星上，凯星人正在谋划着侵略太阳系的计划。
　　“阿瑞斯将军，时空湖域出现了大量尸体。据现场勘探人员观测，似乎是来自太阳系的地球人类。”一位士兵穿过大门来到营地中心。
　　“立即派人打捞尸体，这么好的实验资源可不能浪费。”那人咧嘴笑着，红色的双眼透着诡异，“还有，转告瑞贝卡，让他加紧对地球人的研究，我需要大量的克隆人类去完成对地球的信息搜集。如果地球只是个蛮荒之地，它也不够资格让我去征服。”
　　凯星人的科技水平是当时的地球人遥不可及的，在看到地球的落后之后，阿瑞斯失去了对它的兴趣，但他绝不会随意地丢弃自己的猎物，他要把家禽养肥了再去宰杀。
　　瑞贝卡用了一年的时间，完成了对地球人类的克隆，并把克隆人安置在了凯星的附属星球——雷星——一个尚处于待开发阶段的星球。
　　而阿瑞斯给这些克隆人定下了规矩，他要利用“时空手镯”套住所有的人类，一场游戏被他开启。
　　如今，四百年已经过去，游戏又会有怎样的进展？……
　　“我们该怎么办？按这书上的说法，还有两年，凯星人就会入侵。”夕苑合上了这本来自于“未来”的书，抿了抿嘴唇。“还有这手镯，要处理掉吗？”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过去。”吴子航指了指下面，父亲的安危让他担忧。“对于手镯，哼，就算扔掉也没什么用了。近四百年的时间，凯星人肯定已经利用它搜集了足够的信息。”
　　虽然不知道手镯究竟是如何运作的，但外星人的科技肯定不会是无用之物。嘴上说着扔掉也无所谓，但还是留下为保险。
　　“要告诉新闻媒体吗？”夕苑又问。
　　“那样，他们会把你当疯子看待。这些是不会有人相信的。”迟暮对她说。几个年轻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如此多的事件，还了解到了根本无法让人相信，却又不得不去信的事实。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这本书的真实性？”萧然提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
　　“我们不知道，但是，穿越下方，一切问题都会解开。”
　　“你害怕吗？”迟暮抬眼看向了秦夕苑，他的眼里尽是关心。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秦夕苑没有用她那标志性的大大咧咧的话语去讽刺迟暮，只是轻轻一笑，回给了他一个安心。
　　最终，他们决定将飞船一齐开入海洋之中，以此穿越百慕大三角赶去书中所谓的凯星。或许拯救人类的命运，就担在他们的肩膀上。
　　吴子航从沙发上起身，回到控制台，“要下去了！”
　　飞船开始缓缓下降，没入水中。绕开岛礁后，飞船加速下沉，慢慢接近深海。水中的暗流变得更加强劲，飞船开始变得不平稳，吴子航将飞船由重力沉降调整为动力驱动。如果不加快飞船的速度，还没有到达深海，飞船就要被暗流卷走了。核动力开始运转，驱动涡轮飞速旋转，飞船冲向深海的那片黑暗，待黑暗将他们全部吞噬之后，地球上失去了他们的踪迹，而他们，也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了别一般的景象。
　　“哗——”飞船冲出水面，这里就是书中所提到的时空湖域。
　　飞船出水后，吴子航立即将其调为潜行状态。迟暮他们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类人物种。湖域周围有着定时巡逻的士兵，这些士兵五人一组。卡其色的制服遮住了他们的体形，他们的身形与地球人类类似，但是他们的脑袋让迟暮他们看到后感到反胃——他们的脑袋上没有任何的毛发，后脑勺上还有无尽的蜘蛛网状的裂纹，裂纹中不时地还会流出黑色的液体。本是卡其色的制服，已被他们自己染得一块黑一块棕了。一双与地球人无异的眼睛下面，是两个平平的黑洞。宇宙中的智慧生命在基因上有着相似之处；同时，也有着许多的不同。
　　“……”巡逻兵似乎要换岗了，但是迟暮他们听不懂对方刚才说了什么。
　　飞船的动静并不大，透过纳米晶体的虚拟模仿，湖面上只是有轻轻的哗哗声。在确认了周围没有危险之后，飞船缓缓地驶离时空湖域。
　　四人对此处一无所知，只好漫无目的地飞行。他们不知道，从他们出现在这颗星球上时，另一颗星球上的一个人，就已经在观察他们的行动。
　　夜幕渐渐地笼罩在这片土地上，飞船穿梭在钢铁森林之中。迟暮想着：不知道，这片星际，又是由那颗恒星来守护……
　　这里的建筑物都已然穿入云天，各个地方的顶端都有钢道相连，似乎建筑物的顶端才是地面，而下面则变成了“地下城”。迟暮见到了各种肤色的外星人，有的不知为了什么而焦急地赶路；有的正在通过钢道运送货物。他们还见到了许多的地球人，心中一惊：百慕大的秘密究竟被多少人类知道了？竟然有这么多的地球人来到了这颗星球。四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的“外星人”，难道凯星不管吗？
　　飞船向着最高的建筑物飞行，几人觉得那里有可能是城市的中心。高大的建筑越来越近，待到一定的距离，众人这才发现，这是一座立在钢铁森林上的雕像。迟暮看到他的一瞬间，产生了一种熟悉感。好像见过，却又根本不认识雕像上的这个人。他开始在脑海中不停地播放电影，雕像上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可他依然想不出，最终只好放弃。
　　他们将飞船停靠在了雕像的底座上，决定下飞船去四周看看。四人一人踏着一块飞板冲出飞船，飞往“地下城”。他们本来还担心，这里是黑暗之地，潜藏着不知名的危险，但是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任何的暴力和血腥。四人觉得自己判断错了，也许是有些过度忧虑了。
　　五分钟后，他们降落到了真正的地面，四周传来嘈杂的声音，这里的喧闹与上面的静谧的反差，让四人感到惊讶与不适应。
　　“二手的驱动器！八成新的磁源动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最新的磁电枪，出门在外、防身必备。这位先生，你要看一看吗？”
　　……叫卖声中，凯星语夹杂着地球上的英语，这让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球上的武器管制很严格，除非是有很大的势力或者是利益，但这颗星球上却是十分混乱。
　　迟暮几人这是来到了夜市。四人提着飞板穿插在人群之中，他们有些失望，这里找不到任何有关“权心”的线索，一个月的时间，也不知他是死是活。突然，人群攒动，都争先恐后地往前走，一个人突然撞到了萧然，使她失去了重心，身体向一边倒下。吴子航赶紧扶住了她。迟暮在一旁看着这杂乱的人流，拽住了一个相貌年轻的地球人，“朋友，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干什么？”
　　“你是哪儿来的啊？连这儿事都不知道，城里来了一群外来者，身份信息不明，马上就到行刑的时间了，这都是去看热闹的。我看你们很陌生啊，不会也是外星来的吧？”对方仿佛一眼就看穿了迟暮的身份，但也不过是随意的怀疑而已。
　　“啊？怎么会呢？我们是刚从别的城区过来的，所以对这里的事还不是很了解。”迟暮赶紧将话锋引开。
　　“算了。”那人也不再刨根问底，“你们要一起去看看吗？每次军队行刑，都能见到最新的科技。这可是不可多得的长见识的好机会。”
　　“奥。这位朋友你先去吧，我们对这个没什么兴趣，还是在这里多逛逛夜市吧。”
　　“好吧。”年轻人被婉拒，眯着个眼睛，识趣地离开了。
　　待到年轻人走远后，四人又没入了人群中。他们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还是打算小心为上，避开这些“热情的”陌生人。四人随着人流前进，不一会儿，前面扎成了人堆，人们已经来到了刑场。
　　一座高台立于建筑物之间，迟暮又见到了卡其色的制服。这些外星人手中持着管型武器，上面通过一根细小的管子连接到腰后的两个桶状容器。五个士兵调整好武器，把枪口对准了跪在地上的几个人。那几个人的眼睛都已被蒙上——嘭，五个人的心脏处留下了直径约有十厘米的大洞。场下本是嘈杂的交头接耳声，人们突然被震慑得鸦雀无声。人群中胆子大的，瞪大着眼睛，“这就是——喷流弹。”
　　“哇欧——”场下的人们都发出惊叹声，讨论声又开始传得到处都是。
　　“什么嘛？”夕苑不屑地说道，“这样的攻击也值得称赞？”
　　“或许，追求不一样。”吴子航说道。
　　“是他们。”迟暮看着这些已倒在高台上的人，想起了什么。
　　“是那些海盗！”夕苑也认出来这些受刑之人所穿的衣服。在他们来到时空湖域之前，有一批海盗也通过了深渊海底。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有的地球人类安全无恙，有的，则被处以死刑？未知的危险让四人困惑，“外星人”的身份让他们担忧起来。
　　台上已然倒下五人，还有八个人存活。听到刚才同伴在死亡线上的嚎叫声，他们变得惊悚起来，试图挣脱士兵的控制，“别杀我、别杀我……”
　　有两人慌乱中挣脱了士兵的手，他们站起身，横冲直撞。由于蒙上了黑布，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肆意逃窜。突然两脚一空，两人都栽下了高台，落入了台下的人群中。
　　“……”两个士兵交流了几句话，迅速地跳下了高台，他们不能放过这两个外来者。
　　随着士兵的跳下，人群也慌乱起来，所有的人都拥挤着往后退。往日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本是处死外星人，却给原住民带来了血与痛。迟暮四人也被人群挤散。迟暮望着人群叫喊着几个人的名字，他倒是不担心吴子航，但是，还有另外两个女生。
　　“暮哥。”迟暮听到声音一把抓住了萧然的手，把她拽了过来，护在怀中。“姐姐呢？我怎么看不到她了！”
　　“可能和子航在一起吧，别担心。”迟暮既是安慰萧然，也是安慰自己。
　　刚才人群冲得太快，夕苑的身体瞬间便被人潮涌去。迟暮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即便很担心对方，但他也没法做出什么行动。这里人这么多，应该不会有对夕苑不利的家伙吧？
　　“嘭——”近处传来一声喷流弹的声音，跳下来的两个人已经倒下了一个。士兵只有在靠近那个海盗时才开枪，似乎，喷流弹只能用于近战。
　　另一位士兵也已经锁定了人群中剩下的那个人，“嗒嗒嗒”，士兵飞快地跑着，钢靴击打在地上发出有规律的声响。他三步并作两步，拦住了一个普通人，正手扣住了那人的肩膀，借力起身，整个身体倒挂在空中，又反身一跃，掠过了五六米，再次落入人群中。
　　“别杀我、别杀我。”刚逃脱掉的海盗眼睛还被蒙上，但他已经听到了士兵的脚步声。他只能选择求饶，但也无济于事。
　　“啪嗒”，只见士兵双脚落地，就立马前突一步，“咚”，枪出如龙，顶在了那个海盗的心口处，“嘭——”，红色的液体喷溅在后面的人的身上。
　　两位士兵“嗒嗒”地走回高台，喷流弹已经打出，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血雾还没有消散，喷流弹中的电流残留在空中留下了一个微型电磁场，锁住了这些猩红。
　　意外刚刚解决，人群还未恢复平静，这时却又起事端——“这里还有入侵者！”
　　方才的那年轻人，在人群中露着一脸狡黠，不知向谁做着手势。人群再次骚乱起来，突然——十几个带着面具的不速之客踏着非版闯入法场，其中几个人直冲向那些士兵，依靠自身重力将飞板旋转起来，“嗒”的一声，从飞板跳下，半跪着落入高台。
　　“当！”——士兵已被飞板击晕在地。
　　“大哥！”十几个人齐齐喊道。
　　落到高台上的几个海盗迅速用光刃隔开剩下的六个人手上的光锁。其中，最边侧的那个人，活动活动了手腕，光锁在他的腕上留下了血红的印痕。“带上兄弟们的尸体。”
　　“对不起，大哥。都怪我来晚了，才让兄弟们丢了性命。”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军师呢？我的东西呢？”这位大哥面部凝重，若有所思。
　　紫衣青年递过来一个背包，“军事已经为我们谋划好了退路。”
　　大哥从背包掏出一把破旧的来福枪，“嘭嘭嘭”三生闷响——“我不需要软蛋当兄弟。”
　　旁边的两个人心咚咚的跳着，想到刚才自己没有求饶真是幸运。几个人扛着最初被行刑的五个兄弟，踏上了飞板迅速地逃离了刑场。
　　有两个士兵只是受了轻伤，没有被击晕。“这里还有入侵者！”人群中已经异常混乱，士兵扫视着人群，分辨不出声音的来源。
　　热闹已经看够了，人们都赶紧散去，避免惹上事端。人越来越少，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
　　“子航。”迟暮捕捉到了吴子航的身影，却没有发现夕苑。
　　吴子航看到迟暮还有萧然，疾步跑过来，露出满是疑惑，“夕苑呢？”
　　“姐姐没和你在一起吗？”萧然的忧虑浮于面庞。
　　迟暮顿时感觉眼前一黑，难不成真的出了事情？怎么才刚刚进入到这个地方，就生了乱子！
　　“站着别动。”两个士兵突然来到三人的身边，用一口别扭的英语呵斥着他们。吴子航手中的飞板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他们倒是没有想到，凯星上的种族竟然也说地球上的英语，这里似乎哪儿都是怪怪的。三人知道自己可能被这几个士兵误会了，但面对于此仍不敢说话，生怕惹出事端。士兵一把夺走了吴子航手中的飞板，三人一齐被士兵用枪逼迫着带走。
　　迟暮眼角一瞥，看到了先前询问的那个年轻的“地球人”，一切了然于心，他们被这群海盗给利用了！
　　另一边，夕苑并非遇到了什么不测，只不过是站在一根钢柱后面。她看着迟暮他们被带进了押运飞船，心中焦虑却没有办法。
　　“不过去救他们吗？”夕苑的身后传来声音，正欲扭头要看看是谁。“咔”的，那人一记手刀将夕苑击晕，把她扛在了肩上，两道身影都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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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押运飞船火速飞往总部，外来入侵者被劫走，士兵在飞船上立即与上方取得联系。
　　“报告长官，于今日行刑的十三名外星入侵者，被劫走了三人。”士兵战战兢兢地说道。
　　“什么？你们怎么办事的！才从前线下来两个月，连杀个人都不会了？！”通讯系统中传来呵斥声。
　　“……”士兵不敢做声。
　　“其他人呢？”长官有些烦躁，似乎遇到不止一件烦心事。
　　“另外十人全部死亡。还有，长官。”士兵提高声音想尽力弥补过错，“我们抓到了疑似劫匪的三人。”
　　“一会儿给我送到审讯室。”那位长官说完话就断开了通讯。
　　飞船行驶在迟暮他们之前来时通过的那条路上，三人又看到了最初的起点——一座耸入云天的雕像。飞船缓缓地接近雕像的腹部，在还有二十米时，雕像的腹部裂开了一道口子，出现了一道入口，飞船突然加速冲过去，“嗡”地穿过了雕像，消失了踪影。
　　“长官，那三个‘劫匪’已被关在了72层23号审讯室。”士兵走进一间屋子，望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这人不像士兵那般模样，像是人类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很好。”棕黑色的毛发遮住了他那野兽般的面庞。他那毛发浓密的臂膀上，显露出狰狞的伤疤。军用皮带紧紧地缠在他裸露的上身，似乎无法束缚住两块结实的胸肌。
　　“你可以带着你的小队去零层报道了。”
　　“长官！”士兵叫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士兵没再吭声，“嗒”地跺了一脚，以示敬意，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他别无选择，长官已经舍弃了他。到零层军事法庭接受审判与等死无异，因为，从未有人能活着再从零层出来。进去，或许能做个活死人，永远囚禁在那里；而若有逃跑反抗的想法，则会被昔日的战友追杀，并且，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迟暮打量着这间空荡荡的审讯室，除了挂在墙上的两块钢板床，就只有几个监视设备。屋顶的嵌入式照明设备，散出让人反感的的蓝光，刺激着他的大脑。
　　萧然坐在床上，依在迟暮的怀中睡了过去。吴子航躺在对面的地床上，翘着二郎腿儿。“你就安心点吧，咱们都在这里待了两天了，人家还好吃好喝地待着，要想让你死，你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迟暮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早已变得无神，眼眶下的黑色比昨日更浓。他当然不是担心自己的问题，只不过是更担心不在眼前的夕苑。如果他们被那群海盗摆了一招，是不是说，夕苑已经遭到了海盗的毒手？
　　“你看萧然妹妹多好，你也赶紧睡一觉吧！用不着这么警觉。你要不放心，我给你看着点，来了人我就把你叫醒。”吴子航尽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同时也传给迟暮放松的感觉，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迟暮就这样抱着萧然闭上了眼，还没过十分钟，“咔哒”审讯室的门发出声响。神经衰弱的迟暮立即睁开了眼，晃了晃怀中的萧然。
　　“啊？怎么啦？”萧然揉了揉惺忪睡眼。
　　“在这里住的还不错吧？”一道魁梧的身影闪现在门前，轻蔑的语气中夹杂着不屑。
　　“你想干什么？”吴子航坐了起来，狠狠地盯着那人。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对！”他又向前走了两步，屋内的灯光照射出可怖的面容，魁梧的身材给屋内映下一大片阴影，给他们的谈话加剧了一份紧张。“你们闯入了我的世界，掠夺走了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呵！”吴子航冷哼了一声，“那你们星球上的‘地球人’又是从哪里来的？明明是原住民，却说着其他星球上的语言。究竟是谁才是侵略者？你们从几百年前就已经渗透到了地球，现在却想隐藏捕猎者的獠牙？”
　　房间内沉默了一会儿。
　　这位有着“青面獠牙”的长官，显露出少有的和善。他平和地说道：“我并不明白你在说着什么。我从那些处死的侵略者审查出他们来自‘地球’这颗星球，但我的人从未到过那里。至于你说的原住民的问题，这颗星球从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文化。”
　　“装模作样。”吴子航两只胳膊叉在一起，冷笑一声。他的手腕上的金属反射出屋顶的亮光，吸引了这位长官的注意力。
　　“你为什么会拥有它？！”这位长官闪到钢床旁边，一把抓住吴子航的手腕，露出了让他熟悉的金属手镯。
　　“呦！说到点儿上了。”吴子航面对着他没有丝毫紧张，“这不是你们用来殖民的工具吗？”
　　他缓缓地松开了紧抓着吴子航的手，眼神微微涣散，“没想到，还能遇到家族的人。我是，燕天章。”
　　迟暮听到这名字，心头一震，昔日那个人的身影又浮现于脑海中，可是又与眼前这个自称是燕天章的人的身型、样貌格格不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冒燕天章？”迟暮从钢板上起身，揪住了他身上的皮带大喊着。
　　吴子航、萧然都被迟暮突然的暴躁惊到。
　　“没有什么假冒的存在，我就是我。”沉闷的声音显露出他久经沙场的底气。
　　迟暮慢慢地松开了手，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父亲？怎么会……”“当”的一声，迟暮已经倒在地上。两天未合眼，让他的意识世界崩塌。迟暮腕上的手镯与地面撞击发出声响，那一只手镯进入了燕天章的视线中。
　　“暮儿？”燕天章瞪大了双眼，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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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淡黄色的光线充斥着整个房间，迟暮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是两天来让他最舒服的一夜。
　　“啪”的一声，坐在沙发上的燕天章合上了一本厚重的书，吴子航与萧然紧挨着他。
　　“想不到，我们，不过是别人的棋子。”燕天章无奈地笑笑。
　　“燕叔叔，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阻止地球的毁灭。”吴子航说道，“虽然我们无法分清，自己到底算是什么，又为了什么而活。但至少，绝不能让那些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无辜地死去。”
　　燕天章摇摇头，“如果地球人的力量与那些从时空湖域闯过来的海盗一样的话，那你们永远不可能胜过凯星。我们，也不过是凯星的附属。你们在这里所见到的科技，不过是凯星过时的废弃品。”
　　“怎么会是附庸呢？这里不是凯星？”
　　“这本书里有些事情记录得并不准确。这里，是凯星的附属——雷星。不过，以前是没有时空湖区的，但凯星方面派来了一个科研小队，一夜之间就造出来一片湖区，他们没有说明湖区的事情，只是下达指令派人看守。我一开始并不怎么在意它，就把巡逻去掉了，但后来，城区出现了个别的身份不明者，城卫系统上无法识别任何相关信息。从那时起，我就注意到湖区带来的异常。如今已经一年多了，湖区也陆陆续续出现了几波人，不过都是海盗。而现在已经处死了几批人，还有更多的仍在外面活动。”
　　“燕叔叔，你们有没有抓住一个头发灰白相间的中年男子，五十岁左右。他穿越湖区时穿的单兵水下作业设备。”
　　“没有。”燕天章摇摇头，“至今，我们抓到的只有海盗。本来我以为对方是有计划地入侵，后来却发现他们都不属于同一个组织。那个人，是很重要的人吗？”
　　“他是我父亲，此番出行，我就是要找他的。”
　　“我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不过这样也好，否则，我可能无意中已经杀了亲人。”
　　“燕叔叔，我想请你帮个忙。”
　　“放心吧，我会派人去寻找你父亲的。”燕天章已经意会。
　　“啊——”迟暮醒来了，打了个哈欠。他坐起身子，挤了挤眼睛，让流出来的“眼泪”使眼睛湿润、清新，“你们怎么聊开了？”
　　燕天章听到儿子已经醒过来，赶紧从沙发上起身，“暮儿，我知道有很多问题困扰着你。现在，我会一点儿一点儿地给你讲清楚的。”
　　迟暮下了床，走进沙发，注视着这副陌生的面孔。明明等了十二年，就是为了寻回自己的家，但他没有一点往昔的激动。
　　“坐下吧。”燕天章在沙发扶手处按下一个凹槽，沙发前的金属茶几闪出三个投射屏幕，分别对应着三个沙发的方向。
　　“表面上，雷星是一个统一的星球。实际上，除了凯星扶持的主派系，还有多方异军。十年前，雷星的领导者科多被星球上的一方异军暗杀，自此，主派系与旁系由冷战转为热战，从不停息。”
　　虚拟屏幕上显现一张图片，立即勾起了迟暮的回忆。。这上面的人正与那座雕像一般模样。
　　“科多死亡的消息传开之后，各个旁系立即采取了行动，开始攻打我们的城区。凯星只负责提供武器、技术支持，对雷星各系之间的争斗从不过问，这也助长了敌军的气焰。纷乱之中，主派系临时推选了与科多同属于黑液人种的威伦作为新的领导人。而我，也因为纽带关系，被提拔为一级指挥官。威伦是我的老朋友了，但说实话，他的领导能力真的让我无法恭维。雷历2792年，因为威伦的退让政策，不仅没有抑制住战争，反而让各方异军的势力更加强大。短短两年，主派系负责的二十三个城区，沦丧了九个。”
　　“雷历2792年是什么时候？”萧然问道。
　　“今年是雷历2800年。”迟暮说道，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雷历计算年份了，但是他也没有忘记。他一直期待的，就是找回自己的家，找回亲人。
　　“之后，主派系各方面领导开始共同决策事宜，仅仅保留了威伦对主派系的代表权。2793年，主派系一致通过全面战争的决策，我也从三号城区防卫部调往了南部前线阵地指挥战斗。2794年虽然各防线都加大了兵力部署，但还是双拳难敌四脚。军队节节败退，又丢失了两个城区。我们的家，也毁于战火之中。”
　　屏幕上播放着战争的记录：
　　2793年7月，西部十七号城区一号防线被突破。同年11月，二号防线被突破。
　　2094年3月，十七号城区全线溃败，共计死亡一万四千人，伤员三千两百多人。
　　2794年1月，南部十四号城区一号防线被突破。同年6月，二号防线被突破。11月份，全线崩溃，共计死伤九千余人，其余的六千士兵撤往十二号城区，继续待命防守。
　　突然，一幅画面闪入，十七号城区硝烟弥漫，有一座房屋遭到了三名黑液人士兵的攻击。他们在行动中，脑后的蜘蛛网状的裂纹处不停地流出黑色的液体。激光射线的划过，使得墙体错位倒下。“嘭”的一声，另一个士兵发射了一枚毒液弹到房中，核裂变产生的高温使得毒液气化，散入空气中。咚——远处的晶体炮直接打了过来，似乎觉得这三名士兵做得还不到位。晶体爆炸形成圆球状的放电场，使得倒塌的房屋愈加支离破碎。这已不是权力的争夺，而是变成了泯灭人性的屠杀。多次在迟暮梦境中出现的家，就这样被夷为平地。
　　“妈妈呢？”迟暮已经双目失神。
　　燕天章没有说话，没有悲伤，没有眼泪，一切都化为虚无。
　　吴子航和萧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才好。
　　战争记录还在播放着：
　　2795年8月，战场上出现了一批批“野兽联军”。他们拥有比普通士兵更强劲的身体素质，每个人都配备了一把电甲钳。黑夜之中，伴随着蓝色闪电的突袭，各路异军的营地出现了大量的死尸。
　　“由于雷日系武器公约的存在，我们不能在雷星使用任何大规模的杀伤武器，主派系往日从凯星进购的反物质炮也只能封锁在地下。2795年六月份，凯星方面送来了一批改造血清。主派系立即从各地抽调了三千士兵组成新联军，进行了基因改造。七月底，改造全部完成，试验期度过后，成功率高达96%。大部分人出现了野兽的生理特征，保持着理性；但仍有一小部分，因不适应血清而转化成了异形兽。虽然狂暴性大涨，但在注射镇定剂之后，能够恢复一定的意识，依然可以作战。而作为战场的稀缺资源——指挥官，为了提高战区高级领导在战争中的存活率，各战线的指挥官一律接受改造基因，而我，也不例外。所以，我成了现在这样。9月份，我向上方申请调任西区战线。威伦在这个时候还是帮了很大的忙，虽然他已经失去了决策权，但还是帮助说服了决策委员会，把我调到了西区。”
　　屏幕上显示出了新的时间：2796年1月，十七号城区收复
　　“‘兽性’基因大大帮助了我们反击。带领着五百联军趁着夜色闯入敌营，高强度的恢复能力，使得军队能够持久作战。每当我们攻下一片地营，伤员不过十几人，而且经过医疗处理后，伤员第二天就能够恢复，再次上战场。”
　　主派系的日夜兼战战略取得了效果，白天普通军队进行阵地战，夜晚各线联军持续干扰。
　　2796年3月，南区十四号城区收复。
　　2796年5月，西区十九号城区收复。
　　2796年6月，东区二十二号城区收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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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98年2月，全线城区全部收复。
　　2798年3月，主派系决策委员会下达通令：各线权力反攻，剿灭异军。雷星，只需要一个派系！
　　2799年，异军阵地全部失守，主派系城区已经扩展到四十四个。
　　雷星已基本处于主派系控制之下，各地剩余的残敌游走于未开发的区域，开始散兵游勇的生活。
　　自此，主派系开始削减军事部署，重新开始各城区的复兴、发展。边境处只派遣部分部队，肃清余孽。
　　“去年九月，我被调回一号城区，开始负责这里的防卫工作。”燕天章诉说完了这十年的历程。
　　“也就是说，妈妈，再也见不到了……”迟暮还在想着母亲。他仰着头，闭上了眼睛，举起右臂轻放在眼前，似是要挡住屋内刺眼的光。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下。悲哀包裹着这个房间，良久……忽然，一道少女的身影仿佛从他眼前闪过，迟暮的脑海里响起了“夕苑”。斯人已逝，悲哀与怀念何时都不晚，当务之急，是保障活着的人的安全。迟暮竭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爸，我要找一个朋友，她与我们在刑场那里走散了。”迟暮着急说道。
　　“没错，那姑娘可是他的心上人！”吴子航笑着附和道，情况危急，但该放松的时候还是要放松的。否则，紧绷的神经，迟早有一天会突然断裂。
　　迟暮挑了挑眉毛，瞥了一眼吴子航的脸，但并未生气。一旁的萧然感觉自己似乎听懂了他们之间的话，暮哥好像——喜欢姐姐啊！
　　“一会儿我会派人带你们去找的。”那姑娘虽然对迟暮很重要，但在雷星这颗混乱的星球上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如果她真的还没有遭到不测，那么，是怎么也能够找得到的。燕天章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有几个耳塞状的物品，“戴上这个，你们会听懂黑液语的。我手下的士兵大多是黑液人以及你们所指的‘地球人’。有了这个，会方便你们行动。”
　　父子相见，却没有过多的话可说。男人，就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燕天章深谙这个道理，他只要看到自己的儿子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燕天章领着三人离开了他的休息室，前往301层的行动部。
　　“嗒”，五位士兵一齐跺脚，“长官！”
　　“带他们三人出去，他们所说的话，如同我的命令。”
　　“是，长官！”五位士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与这三人有关联。昨夜，五人准备按长官的命令到零层报道，中途却被别人拦下了，并告知回原位待命。多亏了小队长带回了这三人，五人才能幸免于难，他们看出来：长官与这三人的关系绝不一般。
　　说完话，迟暮三人与这支小队便上了押运飞船。301层巨大的磁电场运作起来，这里是整栋大楼连接外界的唯一通道。两座巨大的机器开始输送起电流，夹在中间的一堵巨大的黑墙变得虚化起来，飞船腾入空中，“嗡”地冲向黑墙……
　　可惜的是，他们在刑场附近并没有发现夕苑的身影，只好再扩大搜索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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