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李》淡墨逐风

3、才子佳人（一）

　　细雨在江南小镇朦胧了一切景致。
　　微风带来阵阵栀子花香。
　　两个少女笑语盈盈，托着篮筐，用扇子遮住头，小步慢跑着。寻见一处未开张的茶楼，赶忙躲了过去。
　　两人用帕子擦了擦脸，忽然听见一个清朗的嗓音：“两位小娘子，可否容我们公子一同避雨？”
　　迎儿转头，望见一个年轻的小厮，微笑着等待她们回答。而他的身侧，是一位气质儒雅的青年，穿着高贵，清隽非常，也朝她们淡淡一笑。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点头示意，回头看向青儿，她亦礼貌地点了点头，没有一丝多余逾矩的目光。
　　四人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少女们也停止了交谈，只是呆呆地望着远处烟雨蒙蒙中的小桥，青砖瓦黛的房屋，聆听雨打屋檐的脆响。
　　三月，在雨和花香中开始。

　　狭小的院落，风吹着被阳光镀上金边的素色床单、棉被，妙龄少女的身影穿梭在皎洁的纯白里。
　　“出太阳了。真好。”
　　迎儿拖着后腰享受一天中寥寥无几的休闲时刻。她终于晾完了自己和姐妹们的用品，托着大木盆回到了房中。
　　少女正想和青儿聊两句昨天碰见的清秀男子，一见青儿不在，想着她准是去伺候三少爷用餐了，于是打算去小主子房里清扫。才迈出院门，就听有人喊自己。
　　是薛为。三少爷的一个伴读小厮。
　　一个小女孩儿的影子晃过。迎儿一看，正是小纱羞答答地走到薛为跟前，递给他一个小布包，红着脸一回头跑没了影儿。
　　愣了一下，薛为挠了挠头：“……多谢。”
　　迎儿见状皱了眉：“你来丫鬟房已是不妥，做什么还招惹人家小姑娘。”
　　薛为尴尬地笑了笑：“姑奶奶，您可别生气。现下正事要紧，才来找您。今晚亲王府同三少爷一年生的小世子要来，二爷说了三少爷要带上亲王府送的绘有生肖的玉。三少爷正在前厅用膳呢，青儿服侍主子呢也走不开。这玉昨晚突然便不见了，三少爷怕连累二位姑娘，并未提起，打算慢慢寻回。但这会儿是怎样也得找，你可能帮忙找找？”
　　迎儿无奈地边走边问：“是哪块？单纹小犬的还是带圆孔的？”
　　“单纹小犬的。”
　　到了卧房，迎儿仔仔细细地找着，问薛为：“我昨儿大半天不在家。你前个上午还陪公子去了哪儿？”
　　薛为皱了眉：“能去哪儿。三少爷在宅子里练了一整天字，不过是早上去二奶奶那吃了顿饭。昨个早上出门玉还带得好好的。”
　　迎儿无语：“所以就这两处，还找不到？”
　　一番搜寻无果，迎儿站起身。“你先走罢，我去趟二奶奶那。”
　　刚踏入院落，迎儿便听见二房一家人的谈话声。迎儿瞅着守在门帘外的碧莲，悄悄走过去，同她耳语，希望她饭后帮着找找玉。
　　“别让二爷知道。就怕又把我们这些个小奴才骂一顿。”她调皮一笑，碧莲笑着拍拍迎儿的手，让她放心。
　　迎儿到了后门去收昨日在集市订的瓷瓶，就听见几个婆子在聊天。
　　“……说是二少爷也要去，做些布匹生意。”
　　“那样一个偏僻穷乡，能赚什么钱？”
　　“同二房不相干。那是天子的旨意，谁敢抗旨？”
　　“迁官的话……二房以后难道就定居在那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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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儿沉默不言，捧起装瓷瓶的筐子，转身便离开，低头望向身前的釉色光亮、花纹精美的瓷器，恍然悟出主子突然交代购置藏品的动机，心中泛起难以道尽的诧异和沉重。
　　把瓷瓶锁入库房，她回身轻叹，抿唇深思。
　　“迎儿……迎儿！”一下被招呼声所惊，迎儿抬头，正是薛为，面露喜色。
　　“你竟是在这，让我好找！”薛为脸颊的酒窝让迎儿晃了晃神：“何事？可是玉找到了？”
　　前者点头：“原来是在三少爷书房里，沾了墨落在书页里了，怪不得寻了这么久！”说完向迎儿鞠了一躬：“先前麻烦迎儿姑娘了！”

　　再往主厅的路上，迎儿觉得薛为这平时一向机灵的人，偶尔呆起来所作所为甚是好笑。想着便到了门口。见着碧莲，她正在自己屋里做香囊。听着响声，她着实一惊：“也不说一声……屋里乱，我也收拾收拾。”说着便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柜子里，整理床铺，走到桌旁倒了杯茶。
　　“我们是何关系，不用拘束那样多。”迎儿大方地坐在木椅上。
　　碧莲笑，将茶推到迎儿跟前：“我这没什么人来，杯子没多洗，这一盏你先喝着。”
　　迎儿轻尝了一口，凑近碧莲小声说：“碧莲姐，玉找到了。”
　　碧莲惊讶，笑应迎儿：“这样快……”
　　“我倒是少提心吊胆了。”说完，迎儿放下茶盏，向碧莲作了一揖，道：“还有些活，就不耽误你啦。”说完微笑离开。
　　受揖者站起身，望着迎儿倩影消失，款款一笑。

　　晚间，青儿回来了，主子跟前的淡然和恭敬渐渐消失，一脸愁容。迎儿跳下床，拉住青儿问：“你怎么了？”
　　少女抬起头，微颦的清丽面容上，泛起一抹苦笑：“今日早膳，听二爷和二奶奶的话，二房……是准备分爨了。”
　　迎儿早有心理准备，但语气仍有些颤抖，：“有说是去哪儿吗？”
　　青儿叹了口气：“广东。”
　　她沉默了。青儿坐下，望着月光：“二爷给三少爷找了个教书先生一同上路。我们估摸着也得跟着去。”
　　青儿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站起身，说要出去走走，让迎儿先睡。迎儿迷迷糊糊地点头。
　　夜很静，栀子香通过半开的窗户，通过夜风徐徐飘入。
　　但迎儿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忽的有筝音传入，丝丝缕缕，凄清伤悲，却如凉风习习，清冽非常。
　　迎儿沉重的心在青儿的筝音中慢慢坠入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