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成疾》李何恩

35、第 35 章

　　因为小爸爸是典型的中国胃，大爸爸出门时总帮他备一些。司念想去找大爸爸拿个泡面，敲响了房门后，大爸爸来开门时却黑着脸。
　　“你进来。”大爸爸不高兴时，话就变得简短有力。
　　司念乖乖走进去，发现房间里气氛凝重，小爸爸也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怎么了？”
　　大爸爸问：“这个蒋维安，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
　　司念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爸爸问：“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很像那个过世的男孩子？”
　　司念一愣，她没想到大爸爸知道阮林昊长什么样子。
　　小爸爸开口解释：“你被判刑那会儿，我们赶回去为你打官司，我在警察手上的资料中见过那男孩的照片。《薄雾微光》播出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个主演很眼熟，但直到今天面对面才想起来。”
　　看起来木讷的小爸爸，记忆力却好得出奇，更要命的是，他心里有事不先跟司念说，倒是要先跟大爸爸通气，而大爸爸如果发起脾气来，司念还是有些怕的。
　　“你说，你跟这个蒋维安到底怎么回事？”大爸爸的声音愈发低沉。
　　“我也不知道，就是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你爱他吗？”
　　“我……爱吧……”
　　“什么叫‘爱吧’？司念，是谁教给你把感情当儿戏的？”
　　“我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界定爱和喜欢。”
　　“爱就是，你想要跟他在一起，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爱就是，你希望能永远跟他在一起，到生命的最后一秒。”大爸爸说，“爱情可能是千奇百怪的，但这两点是必要条件。你有吗？”
　　司念愣住了，她认真思考、仔细衡量自己是不是有这两个愿望。过了很久，她才点了点头，说：“有。”
　　大爸爸紧皱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仍是蹙着。“司念，你应该了解我和你小爸爸，在我们眼里，人种、性别、财富……这些都不应该掺杂到爱情中，更别提欺骗和利用。你应该让爱情变得更纯粹，千万不要制造让自己追悔不及的局面。”
　　“人种、性别、财富……这些都不是爱情的问题，那为什么长得相似就不行呢？”司念缓缓地说，像是问爸爸，更像是在问自己。
　　她受伤的眼神让两个爸爸都有些心疼。大爸爸眼中的严厉稍稍缓和，说：“只要你真的爱他，就没什么不行。”
　　司念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刚才我问你，你答不上来。”大爸爸提醒她，“你自己心里也在打鼓，因为这感情说不清道不明。”
　　司念不得不承认，大爸爸说得对。
　　“他知道吗？自己和他演的那个角色那么像？”小爸爸一如既往地犀利，不出声则已，一发言就能直捣别人的痛楚。
　　司念默默摇了摇头。
　　大爸爸的眉头又蹙成一个“川”字，严厉地说：“你最好想清楚，尽快想清楚，不要把自己逼到绝地才后悔莫及。”
　　小爸爸却说：“你最好说清楚，至少把你的心意表明，别让那孩子连你的心意都看得不清不楚。”
　　司念答应着，拿了泡面出门了。大爸爸和小爸爸却都忧心忡忡。半晌，大爸爸气恼地说：“司念这孩子的路怎么这么不顺，遇到什么人不好，遇到这样一个小子。”
　　小爸爸却道：“我看那个男孩子才是可怜，他是一颗心全在司念身上的，知道了真相八成伤得不轻。”

　　司念回到房间，发现蒋维安已经睡着了，连续数夜的演出和飞行，让他真的累坏了。
　　司念站在床边看着他，这么高这么壮的一个男人，睡起来竟然像个孩子。因为拍戏，他头发剪得特别短，但这不仅没为他的颜值减分，还特出一股特别迷人的阳刚之气。他眉毛很浓，在网友眼里是“攻气十足”的“萌点”，但这会儿完全舒展开，倒显出一个温暖的线条。他睫毛很长，所以这会儿虽然闭着眼睛，依然在眼部勾勒出好看的曲线。他的鼻子很高，但却因为一块骨头的微凸而有一个自然的弧度，司念忽然觉得那个微微突起很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感受到他的鼻息轻轻拍打自己的手心，司念笑了。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喜悦似的，他的嘴角也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很像阮林昊吗？司念再度审视，却忽然觉得他们其实有着显而易见的区别。那她究竟是为什么这样想念他，依恋他，渴望拥抱他，亲吻他呢？
　　“你最好想清楚，尽快想清楚，不要把自己逼到绝地才后悔莫及。”大爸爸严厉的话语又在她耳边想起。
　　“当然是因为爱他！”司念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斩钉截铁地这样回答爸爸。不管这份感情是如何开始的，她现在很爱他，这无需质疑。
　　第一个情人节，他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但司念却觉得连梦境都很甜。

　　第二天，蒋维安跟司念一家三口去游览了新天鹅堡和高天鹅堡，晚上一起去啤酒馆用餐。他发现这一家三口在一起时，大爸爸话比小爸爸和司念加起来都多，小爸爸为人很木讷，不仅不爱说话，也很少笑，今天有蒋维安这个外人在场，更显得拘束了。
　　蒋维安觉得，司念大概是像了这个小爸爸。
　　在新天鹅堡外，他帮他们一家三口拍一张留念照，大爸爸和小爸爸并肩站着，彼此保持一拳的距离，在外人面前他们很少表现出亲密关系。司念站在大爸爸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搂着大爸爸的手臂。
　　“我想起了一张照片，司念五六岁的样子，tom抱着她，手里还拿了个皮卡丘。”蒋维安想起了在司念家里看到的那张照片。
　　大爸爸和小爸爸相视一笑，显然都想起了。
　　“丫头长大了，这会儿抱不动了。”大爸爸一本正经地说。小爸爸被这句不怎么好笑的笑话逗乐了，笑得眼睛弯弯的，仅有的一颗小虎牙也露出来了。蒋维安帮他们抓拍下了这张照片。
　　比起新天鹅堡，司念却更喜欢小一些、旧一些的高天鹅堡。蒋维安戏谑她就是一个念旧的人，说完了却觉得心里有些酸。

　　晚餐时间他们来到一个颇有名气的啤酒馆，吃着烤猪肘喝着啤酒，司念征得蒋维安的同意，也可以久违地开怀畅饮。
　　慕尼黑的啤酒太美味，司念和大爸爸都很尽兴。酒馆里乐队唱起本地民谣，顾客们都跟着大声附和，唱到了激动的地方，还用大酒杯猛击桌面，氛围一下就被点燃了。他们也融入进去，忘情地狂欢，小爸爸则纯粹被大爸爸的亢奋逗笑了，笑得像孩子一样。等到音乐结束，大爸爸一口气喝尽杯中酒，抱怨刀叉麻烦，直接拿起猪肘来啃，被小爸爸拦住，两个人笑成一团。
　　司念颇有感触地发现，他们两个笑的样子多年没变，身体快速朝对方倾过去，大爸爸的手会搭一下小爸爸的肩，而小爸爸则会拍一下大爸爸的手臂或膝盖。
　　司念仔细看去，甚至觉得大爸爸和小爸爸身上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如果把二十年前的照片拿来对比，他们当然不可能全无变化，但这变化简直微乎其微。尤其是他们的眼神和动作，依稀留着少年时的样子，也就是他们最初相爱时的样子。
　　司念细细品味，觉得这就是爱情应有的味道。我爱你如初，你待我如初。她忍不住好奇，她和蒋维安会走到这一天吗？

　　随后两日，司念和蒋维安一起，跟大爸爸小爸爸一起去Spitzingsee-Tegernsee
　　滑雪。蒋维安不顾司念反对，愣是给她买了一套新滑雪服，司念后来才知道，他还以为她带的那身是晏清口中的那套。司念无奈地想，没办法，谁让自己爱了一个大醋缸。
　　蒋维安第一次体验滑雪，非要挑战高级赛道，结果凭着自己的好体格愣是从高级赛道一路滚下来。司念笑得肚子痛，感叹他承包了自己一年的笑点。
　　大爸爸是滑雪发烧友，在滑雪场玩了三日还不尽兴，小爸爸为了留下来陪他，已然在度假村房间里开始工作了。司念和蒋维安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便搭车去市区里玩。
　　他们在市政厅门前等着看钟楼表演，在谷物市场逛吃逛吃，买下许多有趣的小物，比如制作精致又舒服的化妆刷、虽然好吃但还没想好如何使用的手工调料、用鲜花编织的小小装饰……司念还挑了一张明信片，画面是一对钟楼木偶，司念在空白处写上：第一个情人节，和维安在一起。然后写上老宅的地址，投进了邮筒。
　　蒋维安问她为什么寄给自己，她说要把旅途中的美好时刻留下来，等到老了，走不动了，慢慢品味。蒋维安笑她的小浪漫和文艺范儿，又为自己在她的美好时刻里留下足迹而欣喜不已。
　　“那你要多寄一点，等我老了，也要一起看。”蒋维安说，偷偷为他们的老年时光预约。司念笑他的小心机和孩子气，但也在暗自期许这一天的到来。
　　在沿街商铺的一个橱窗里，蒋维安被一对戒指吸引了。这是一位颇有名气的设计师开的小店，店里所有商品都手工打造，独一无二。蒋维安看到的这款戒指，戒面是一道曲线，可以理解为一个s，正好是司念名字的首字母。男款戒指在s的顶端和底端各有一颗小钻石，女款则用碎钻铺满了整个s，只是首位的两颗稍大一点。设计师说，这戒指的寓意是，我愿待你如初，直到生命尽头。
　　司念看到他盯住那对戒指不放，有点不好意思。
　　蒋维安试探着说：“我还没送你情人节礼物呢。”
　　司念说：“我也没准备呀。”
　　蒋维安故作轻松地指了指橱窗里的戒指，说：“要不就这个吧。”
　　司念没有马上回答，他以为司念正在寻找搪塞他的借口呢，司念却忽然说了声：“好呀。”
　　蒋维安拥着司念进店，店员拿出戒指给他们试戴，蒋维安的戴在中指上正合适，司念在人前是不愿把右手拿出来的，便伸出左手。蒋维安将戒指戴在她空着的无名指上，但有点大了，她便将中指上那枚戴了三年的戒指取了下来。蒋维安激动得手都发抖了，但还是把戒指戴了上去。刚刚好。
　　蒋维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提出买单，生怕司念反悔。司念却坚持aa，如果蒋维安送她女款，她便送蒋维安男款。蒋维安原本想争一下，但斟酌之后还是觉得先买下来比较保险，不必计较是谁付钱。
　　“要包起来吗？”店员问。
　　“不用，”蒋维安答得很干脆，“我们就一直戴着。”
　　司念戴着新的戒指，牵着蒋维安的手走在街上，虽然口袋里的旧戒指还残存着往日思念，但她猜想自己永远不会再戴上了。

　　司念要在欧洲呆到正月十五才回去，蒋维安却因为有工作安排，不能耽误那么久。去机场的路上他一路闷闷不乐。司念原本打算把他放在机场大门口就原路返回的。看他这个样子，还是把车停好，陪他进去办理值机，把他送到登机口。
　　临走时，蒋维安想拥抱一下，她却把手抵在他胸口。大庭广众之下，她很怕有人会拍下照片。
　　“咱们两个这大口罩戴着，谁能认出来呀。”蒋维安很不满，一把把她搂在怀里，鼻子在她头发上狠蹭了蹭，又替她理好头发，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蒋维安走后，司念有些心神不宁，果然，当天就爆出蒋维安与女友在慕尼黑机场惜别的新闻。虽然视频不清晰，且两人都戴着口罩，但网友还是从蒋维安当天的着装、到达s市机场的时间等，确认他确实与女友同游欧洲了。
　　“怎么办？”蒋维安跟司念打视频电话，虽然皱着眉头，但眼睛里藏着笑意。司念知道，这次绯闻虽然不是他有意为之，但也完全顺了他的心意。
　　能怎么办？他抱着她蹭了那么久，根本没法否认。“只能承认有女友，是圈外人，不方便公开。”
　　蒋维安有些失望，但还是点头了。
　　司念跟两个爸爸又在滑雪场呆了两天，而后回到位于英国布莱顿的家里住了两天，看到蒋维安携女友游欧洲的新闻一直挂在热搜首页，她一直战战兢兢的，连回国路上都有点畏首畏尾，搞得好像自己也成了明星似的。
　　回到家里，看到蒋维安围着围裙的乖巧模样，她才终于把心中的那团乱麻放到一边。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蒋维安轻抚着司念的后背，小声聊着天哄她入睡。她现在特别喜欢这种哄睡方式，垫上或者床上运动之后，身体特别困倦，但意识总还是清醒的，听着他轻声说着，她总能安心入睡。而且这种哄睡方式的一大优点是通过手机也能远程操作。
　　“我明天就去泰国了，电影有部分镜头在那里取景。”
　　“嗯。”
　　“后天就是我生日了。”
　　“嗯。”
　　“你会来吗？”
　　“嗯～”司念鼻音拐了拐，意思是不去。
　　“来吧……”
　　司念发现蒋维安内心住了个小公举，特别重视节日，相反司念因为从小跟两个糙汉子长大，又因为阮林昊的死连生日也不过，所以没有庆祝节日、生日、纪念日的意识。如果是这次绯闻之前，她可能会答应他去泰国探班，但现在她不敢放肆。
　　“不去，别过了。”
　　“那怎么行？”蒋维安炸毛了，声音也不放低了，也不轻抚司念的后背了。
　　司念困意已经上来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合上了眼睛。
　　蒋维安却不依不饶地粘上来，半个身子压着她，脸凑到他耳边，问：“那你送我一个礼物吧。”
　　“嗯。”
　　“你准备了吗？”
　　“嗯～”又是那个恼人的转弯，理所当然的否定。
　　“那我可以指定吗？”
　　“嗯。”
　　“我们公开吧。”
　　司念一下就惊醒了，身子猛地一颤，眼睛蓦地睁开，吓了蒋维安一跳。
　　“不行。”她斩钉截铁地说。
　　蒋维安有些尴尬地笑笑：“我就这么一说，你至于吗？”
　　司念又把眼睛闭上了，不理他。蒋维安也有些生气了，躺回床上，对着她的背影发呆。他脑子里忽然蹦出“同床异梦”几个字，惊的他手心冒汗。于是顾不上生气了，凑过去抱住她，感受瘦削的她被强壮的自己完全包裹，才觉得心底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