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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花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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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元年,大禹派特使访燕京,明面上是恭贺新帝继位,另一层也想打探打探如今北潇的国力虚实。
北潇刚走上正轨,正休养生息,自我恢复中,难免招来贪欲之人的垂涎。
这一面在暗处试探,另一个却已虎视眈眈,南绥一向与北潇水火不容,如今又开始频频滋事,意图再次找机会侵吞。
就连被压下来的东郃,也耐不住再次插上一脚,参与瓜分的行列。
这些消息,倾歌也不知是何人报来,一道一道接踵而至,迫在眉睫。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北潇局势,又要再一次陷入风雨中。
他看向北潇皇宫,萧夜辰远远坐在书房中眉头紧锁,眼底染着深深的倦意,四面来敌的窘迫境地竟让他也无法呼吸。
他走近男子,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刻痕,手却穿透而过,像是各处在一个平行的空间。
倾歌愣愣半晌,自己怕不是早就徒剩一缕残魂了吧。
这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悲痛令人窒息而绝望。
倾歌静静坐在在身边,总觉得两年未见,他的眉目间多了些沧桑,脸上也生出了胡茬子,很累很累的样子。
窗外树影摇曳,木窗被风刮的吱呀呀的响。
萧夜辰像是梦中惊醒,望着窗外出神。
倾歌就坐在那儿,四目相对,仿佛真切的映在了他眼底。倾歌不由伸手去碰了碰他的脸。
风似乎大了些,萧夜辰起身去关窗。
便是在这一瞬间,倾歌看到了藏在树影中的寒光。
咻的一声,长箭破风射来!
“萧夜辰!”
倾歌几乎想也未想就冲上去挡在他身前,然而一切不过虚影一晃,长箭透过他的心口钉在了萧夜辰胸口。
他看到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那件龙袍。
锥心,刺目。
倾歌扑到他身侧,想堵住涓涓涌出的血,然而徒有一次次穿过他的心口。看着他很快失去血色的脸,倾歌一次又一次的呼唤,眼眶发红,就这么淌出泪来。
“怎么办……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能感觉到我吗?萧夜辰!你醒醒好不好——”
“你醒醒好不好……萧夜辰……”
“萧夜辰!!”
——嗯,我在。
倾歌蓦然一惊,耳畔的声音虚虚实实,却听的真真切切。
他低头去看,身边再无那个重伤垂死的身影,满地的鲜血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眼前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小屋。
萦绕鼻尖的是一阵淡淡的草药香,沁人心扉,缓缓将心中的惊惶消散,竟还有种朦胧恍惚的醉意。
他眼皮沉重的厉害,昏昏沉沉,困乏的合眼。
将将要失了意识,耳畔又是一声清晰的呼唤。
“夜辰……?”
“是,我在~”熟悉低磁的声音近在咫尺,牵引着他那缕清明的神思。
有些难受的睁开眼,那人还在。笑盈盈的,没有方才所见的沧桑和疲惫,一如记忆深处的模样,丰神俊朗,眉目间却尚有几分邪气。
“萧夜辰?”
那人连连点头:“是是是!”话音未落他就喜上眉梢,满屋子跳了一圈,扑到了床前:“终于把你盼醒了!!倾歌,你可有哪儿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
倾歌脑中浑浑噩噩,皱眉轻咳,摇了摇头道:“夜辰你快走……北潇守不住了……”
萧夜辰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傻瓜,还做梦呢~北潇蒸蒸日上,怎么就守不住了?有我在,迟早天下归一~”
许医在一旁连连摇头,无奈笑着。咱们这个陛下,脸皮能当城墙用,口出狂言那是家常便饭,但好歹也不尽是空口大话。
他这一席话,倾歌茫然的眨了眨眼。此时人虽醒了,可仍旧不甚明白。
萧夜辰倾身过去,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宠笑道:“方才才是你做梦呢,如今一切安好,天下太平。最后得你平安归来,才是莫大之幸,守得云开见月明诚不欺我。”
倾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经萧夜辰一闹,他算是渐渐明白了这半年的空白其间发生了何事。
并不如他之前所梦那般令人忧心,短短半年,萧夜辰就将那一摊子破败残局改头换新,颇有一番新气象。
萧夜辰是滔滔不绝,天南地北的说,半刻不带停,比起茶楼街头的说书先生毫不逊色。
而倾歌则一直静静在听,眼底带着清亮的光彩,时而搭上两句,轻言浅笑。
许医端了药进来,见那萧夜辰还在说,一把将他拖到了一边,道:“陛下,纵然他醒了,那也还是病人,需要休息,有您这么聊的么?他该喝药了,您也歇会儿,老朽正好与您说些事。”
萧夜辰不乐意道:“说很久了么?我怎么没觉得,这还有春秋坪一战没说呢!”
老者道:“他又不会跑了,陛下先过来,有事交代与您听。”
萧夜辰撇撇嘴,望着倾歌半晌,这才不情不愿的被拖走了。
没走多久,章寻飞从门口冒了个脑袋进来,打量着屋中没人才溜了进来。
倾歌喝完药,正苦口皱眉,望见了他,道:“章统领……”
章寻飞见他转醒,神色也尚好,便道:“你没事就好……差点儿就再也回不来了……”
倾歌淡淡一笑,没说话。
男子递了块糖,挠了挠头:“总之没事就好了,皆大欢喜嘛。”
“多谢。”
章寻飞一直偷偷朝倾歌身上瞟,扭捏了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倾歌,闹了这么久,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萧夜辰,也不指望什么。但我希望,他不在的时候,你有危险,需要助力之时能想到我。”
倾歌微微睁大眼,未及开口,章寻飞又道:“没别的意思,就算是朋友之情,你能头一个记着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只要你一句话,我肯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要说起来,当年初遇也是场闹剧,章寻飞性子张扬,竟要抢人逼婚,着实也吓了倾歌一跳。如今回想也禁不住莞尔。
“多谢,这份心意我记下了。”
章寻飞咧嘴:“行,那就算定了,我值夜去了,有事一定记得找我!”
得来展颜一笑,章寻飞心欢不已,颠儿颠儿的窜了出去。
倾歌望向窗外夜幕星辰,胸口仍旧时而传来心悸异感,寂寞无人时这份疼痛才愈见明晰,源源不断的扩散到全身,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不禁微微皱眉。
后院中,老者将一个瓷瓶交到萧夜辰手中。
萧夜辰轻轻摇了几下,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老朽调制的药丸,一共三十六颗。药性温和,主调理心悸之症,病发时一次服用一颗。”
“等,等会儿……”萧夜辰摆摆手道,“什么心悸之症,病发又是何意?”
许医指了指自己心口,叹道:“心脉受损,恢复着实不易。再者,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情况不容乐观,即便我有回天之力,也只得保他一命不死,这日后有他遭罪的。时常心悸不说,若遇上季节交错,或是情绪起伏过大,也会复发。而这药丸便是这个时候给他吃的,可保他缓解症状。”
萧夜辰眉头皱起,心中一摊浆糊,好半晌才慢慢缓了过来。
“老先生,这有法子能治么?”
老者摇头:“这本就是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人。那毒早已侵入肺腑,无药根治,只得调理。若是日常调养得当,往后也可能不会再发作。”
沉默良久,萧夜辰吐出一口气,蓦地撩起衣摆双膝跪地。
老者吓了一跳,忙去扶他:“陛下您这是做什么?可使不得!”
萧夜辰按住他的手,沉声道:“医道上不分君臣,没有权利贵贱,老先生当得起这一礼。救他一命,于我而言亦犹再生。”说罢望着老者,正礼拜下三拜。
老者也朝他拜下,叹道:“陛下能有如此心性实属难得,来日必有大成。”
远处脚步轻踏,黄泉匆匆过来,道:“老先生,公子的情况不太好!”
萧夜辰眉间一蹙,立刻折身往小木屋冲去。
小屋内,扶青正守在床边,双手为掌抵在倾歌后背上徐徐传送内力。
而曲倾歌此时额上浸着冷汗,面色苍白,双手紧紧揪着心口,不住发抖。
“倾歌!”萧夜辰扑到床边去查看,“倾歌,是不是心口疼?”
许医接踵进屋,朝他道:“陛下,快给他服药!”
萧夜辰这才惊醒,赶紧从怀里摸出药瓶,取了一粒给他服下。
片刻后,倾歌的状态渐渐好转,脱力的摔进萧夜辰怀里。
萧夜辰扭头急呼:“老先生!”
一旁的老者上前给倾歌把了把脉:“无碍。他如今身体尚虚,这才急症发作,虽已用过药,还需安心休养才好。”
得了许医的诊断,萧夜辰立刻就开始张罗着把人接回宫去,将珍宝阁的稀世补药都搬了出来。
用他的话说——要多少有多少,管饱!
承安宫中,寝殿内外排满了侍女,从殿堂到寝室内摆满了各种滋补珍品,都快堆成了山。
萧夜辰乐颠颠的亲自吩咐这个去煮粥,吩咐那个去熬汤。
曲倾歌被塞在层层叠叠的软垫被褥中,无奈的望着上下折腾,乐得像个孩子的男人。
老实说,如今已值夏日,被这么捂在床上,实在热的难受。
他刚掀开被子想起身,又被萧夜辰塞了回去。
“你别动,着凉了怎么办?一会儿若是心口又疼了怎么办!”
倾歌好笑:“我刚转醒,你就想热死我?”
“那……”萧夜辰想了想,忽的眼底邪光一闪,欺近他身前,落下一个重重的吻,“那就将衣服脱了呗~”
“……”
屋中侍女自觉的默默退出了屋子,顺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