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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伍·邪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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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容孙儿失礼。敢问您可是药门邪尊。”
很久以前,爵世有三大势力,呈三足鼎立之势,即兮雨宫、铸剑阁,以及药门。药门成立之初只是一个坐落于中洲帛画峰的小门药宗,并不起眼。
直到后来的门主亓官慕寒上任,药门跃然于众人视野之中,成为修灵界三大势力之一。且因医药无双,深受凡人界的疯狂追捧,小小药门一时声名鹊起,成为世间第一大宗门。
而门主亓官慕寒,乃修者第一人、灵者第一人,药石灵丹之术第一人!
这三个第一人冠于一身的,除了亓官慕寒,世间便再无第二人,实为真正的举世无双!
说到这个,此处便讲解一番。
——所谓修者,便是借助功法修炼境界,这是普通人脱离平庸最惯用的方式。
功法并不易得,得之也不一定适合,适合的也得看天赋。并非得到了功法,便能有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本事。
修者境界有九境,即初生——淬躯——融心——凝识——破虚——亡古——出尘——化界——归原。
九境,正所谓九九归一,以致无穷。
——何为灵者?
灵者,又为“天道传承者”,且划分两大领域,即灵能传承者和先天灵能传承者。
普通人成不了灵者,被天道选中的人自然也注定无法普通。
话是这么说,但灵能传承者比之普通人,也就胜在有那么一丁点的机缘巧合罢了。纵然生来便是灵能传承者,得天道眷顾,但灵者之路艰险困苦,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先天灵能传承者他体质与普通传承者不太一样,其体内自生有一为“灵源”之命源,有此“灵源”,便如同多了一命。倘若大脑或心脏受到重伤,但灵源无事,便可护其无恙,得以重生,且修炼之路虽仍然艰险,比之灵能传承者及普通人而言,已是提高了台阶。
灵能分三六九等,大分上三等、中三等以及下三等。大分之中又要细分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这天干十等。天赋一般的先天灵能传承者多为下三等,天赋不错的在中三等,能入上三等者,在整个灵者领域寥寥无几。
许多灵能传承者倾尽一生,别说摸到下三等的门槛了,就是凝结出一颗完整的灵源都只能高山仰止。
而在上三等之上,还有一等,其为——“空灵”。
众所周知,整个爵世千万年来唯二人达到空灵,第一人便是邪尊亓官慕寒。后有一人与之并肩者,是邪尊的唯一收的爱徒。
亓官慕寒其性冷漠无情,杀人不过头点地,其杀的人与救的人可为正比。不管男女老幼,皆有手下亡魂,甚至有的亡命者在临死之时,却连自己被其诛杀之因尚且不明。
如此邪性冷酷之人,却因其强大修、灵而无人能敌,也因其妙手回春之术而无人敢犯。
故,世人称之为——“邪尊”!
男子微微抬起眼帘,似不轻不重地看了傅翎曦一眼,浅淡的薄唇轻启,无喜无怒地徐徐开口:“既有答案,又何必明知故问。”
傅翎曦目光炯炯,捏着小玄牌的手不由自主抓紧,且明显有几分因激动的颤抖:“外祖若真是邪尊,翎曦有一事相求……”
“翎曦!”岩睚低喝,却因男子不冷不淡的一个眼神缓声道,“翎曦,你急着赶回来,定然累了,去休息会儿吧。你的院子每日都有人收拾打扫,待饭点到了,娘差人叫你。”
傅翎曦难得激动得血脉膨胀,却被娘亲泼了盆冷冰冰的水,浇了个透心凉。
院中一片寂静,气氛显得有几分尴尬。
傅翎曦不动声色地将那小牌子收好,旋即处变不惊地说道:“娘亲多年未见祖父,定然有许多亲近话要说,孩儿不便打扰,便先退下了。”
傅翎曦走出院子以后,岩睚与男子也一直保持着方才的站着的姿势,久久不语。
大致过了两盏茶功夫,岩睚抬头看了男子好几眼,发现对方几乎连根头发丝都没动过。这下子可沉不住气了,声如蚊鸣地哼唧着:“爹爹……我……不想让翎曦知道……”
男子俯视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岩睚,不紧不慢地开口:“不想让他知道什么?”
“我……”岩睚欲言又止,满心纠结全写在脸上。
男子淡漠道:“吾乃亓官慕寒之身份叫你难以启齿?”
“没有!”岩睚想都不用想,立刻反应过来,“怎么可能?在岩睚心里,爹爹是世间最好的爹爹!娘亲也是世上最好的娘亲!我……爹爹,我就实话实说了吧,翎曦他……”
已经承认自己就是亓官慕寒的男子耐心听完岩睚的话,目不斜视地看着岩睚埋得越来越低的头,冷不防开腔:“当年,夏莜染的事,你可曾后悔?”
岩睚猛地一震,瞳孔紧缩,眸中亮起粉紫色的光芒,她闭上眼,重新睁开时,光芒淡去,黑亮的眸子璀璨美丽。
岩睚轻语漫漫,而又坚定不移:“我——不悔。”
顷刻之间,岩睚恍然大悟,“爹爹,我明白了。是我看不清,忧思过虑,难以看破。”
亓官慕寒微微颔首,言简意赅:“我明早离开。”
“爹爹……”
岩睚还想劝阻,被亓官慕寒先一步打断:“你找不到。”
岩睚被这简单粗暴的话给噎住,吐到半路的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挺难受,着实是暴击了一把。
不过也确实如此,娘亲要想躲着谁,除了爹爹,谁都没法子找得到。
可还是好气啊!
岩睚幽怨地瞅着自家一脸冷漠、然而并不能理解岩睚为何幽怨的某爹,幽灵似的轻飘飘地问:“岩睚这些年手艺见长,爹爹有何想吃的东西?”
某爹掀了下眼皮,惜字如金地吐出俩字儿:“皆可。”
岩睚不乐意了,掰着手指,一一举例:“荷叶鸡、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莲花羹、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
水晶琼花糕、奶汁角、豆黄……”
亓官慕寒面不改色听岩睚一一细数,待岩睚说得口干舌燥、才尽词穷,继而耐心重复一遍方才说过的答案:“皆可。”
说完,不管岩睚什么反应,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雍容雅步的背影。
亓官慕寒从屋里拿了个摇椅出来,闲适地躺坐在上面,挥手虚空一抓,莹白的手中多出一册暗红皮的古书,书中内容复杂拗涩,但亓官慕寒不禁很快看进去,且孜孜不倦。
岩睚在原地闷了半天,回过神来以后,才发现自家爹爹已不在身侧,此刻正坐在院中那片梅树底下看着书。
院中的梅树皆是白梅,如今开得极盛,一眼望去,犹如树木枝干上铺着厚厚的白雪。
白梅林中,半躺在摇椅上看书的男子十分安静,他穿着一身月白色华服,千丝万缕的雪白长发交缠着散落在华服上、摇椅上,铺着石子的地面上。
不时,几片梅花瓣随风或者未随风,缓缓飘落,混入发丝之间,好似融为一体。
岩睚怔了怔,这画面虽美,却少了些什么。
突然,岩睚眼珠一转,眸光铮亮。她脚下一动,打破这美丽梦幻的“画”,飞快地蹭过去,蹲在亓官慕寒的旁边。
“爹爹~”岩睚轻轻扯了下亓官慕寒的珠子,一脸天真无邪、内心充满八卦地问,“娘亲何要离家出走呢?”
亓官慕寒将视线从书上移开,看着虚空,瞳孔没有焦距放下手,沉默不语:“……”
啊!啊啊啊!爹爹居然失控把喜爱的古书捏成团了!→岩睚内心激动语。
“爹爹?爹爹?”岩睚眨了眨眼睛,重复又问了一遍,“爹爹,娘亲是为何跑出来的?娘亲一个人出门在外,怕是容易遇到危险。”
亓官慕寒面色微寒,须臾,忽然说道:“你娘亲是危险才对。”
“唔……”岩睚想了想,点头同意,“这倒也是。但是爹爹肯定还是很担心的吧?所以原因到底是什么啊,爹爹?”
亓官慕寒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岩睚,声音毫无起伏,“做饭。”
岩睚:“……”
“饭前莫来打扰。”
毫不留情地甩出去这一句后,亓官慕寒又拿起那本蹂躏得略惨烈的古书,仔细理了理,抚平书页上的每一条折痕,翻开之前看到的那页继续看。
岩睚气鼓鼓地瞪了老半天,眼睛都瞪酸了,某爹啥反应也没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磨蹭出院子。
院子里重归安静,须臾,独坐在树下的亓官慕寒忽然放下手中的书,他看着正左斜方——那处有一棵矮粗的梅树,粗糙的主干后钻出来一条毛绒绒的雪白的大尾巴。
亓官慕寒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毛:“还不出来?”
那毛绒绒的尾巴一甩,“刺溜”蹿出个拳头大的小毛球,迈出四只小短腿儿,快速跑向亓官慕寒。
亓官慕寒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五指摊开,这动作要多熟练有多熟练——小毛球轻盈地跳上手掌之中,三两下顺着手臂,跳到肩膀,乖巧地坐好,用毛乎乎的侧脸蹭蹭亓官慕寒的脸颊。
“你主人呢?”
随着亓官慕寒不咸不淡的言语,毛球蹭脸的动作一滞,大尾巴缩了缩。
毛球歪着小脑袋,天真无辜地看着亓官慕寒:“嗷?”
正待此时,傅翎曦去而复返,看到了在亓官慕寒肩上的毛球,表情似乎平常无异,眸光却黑沉如水。
看着那本该在自己怀中的毛球,与除自己以外的人亲昵,傅翎曦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本是准备直接回自己住的院子的,怎料走在半路,发现怀中空空荡荡,而那本该在里面的毛球小狐狸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情急之下,傅翎曦不禁忘了之前那小毛球只身出去采玉肌草都能安然无恙回来的事,反担心起那小毛球在这陌生之处迷路。
何况这外面不是不归山脉,人多事杂,万一小毛球被人逮住,虽然小了点,但扒了皮做个皮毛手套之类,倒是可行的。
于是乎,傅翎曦一路寻回,便撞见小毛球亲昵地蹭亓官慕寒脸的那一幕。
养了这毛球这许久,还从未见它如此亲近过谁,就连他,都没被蹭过脸的!
某人百感交集,心情挺复杂。
傅翎曦大步上前,躬身行礼:“祖父,孙儿一路寻找丢失的白狐,没想到这小东西竟敢来扰祖父清净。”
亓官慕寒抬起眼帘,侧目看了眼肩上的小狐狸,再转头看向傅翎曦,似专注,又似随意,一如既往的淡漠冷然:“你的白狐?”
傅翎曦微微一怔,忙道:“是的。”
总觉得祖父的话意味深长,另有含义,是错觉吗?
亓官慕寒余光扫向小毛球,道:“还不过去?”
毛球眨了眨那双无辜的亮晶晶的蓝眼睛,见亓官慕寒是认真的,老老实实从肩膀上滚下去,跑向傅翎曦。
为毛有种被邪主人嫌弃多时的感觉?它不就是喜欢黏着主人蹭点儿吃的咩……
待毛球重归原位,傅翎曦还站着,并未离去。
亓官慕寒不是个喜欢弯弯绕绕的,见此,直言:“你想让我作何?”
“祖父!”傅翎曦猛地一震,惊喜地看着亓官慕寒,“祖父答应了?”
“否。”
亓官慕寒冷淡地回了个字,不管傅翎曦是何反应,起身准备进屋。
“祖父!”
随着傅翎曦的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一声简单直接的,血肉与地面青砖碰撞发出的闷响——嘭!
“求祖父帮帮恺霆(傅霄鸣的表字)!恺霆如今变成这样,这都是我的错!”傅翎曦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掌心被指甲刺破,一丝丝薄红血丝顺着指间滑出。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低声下气地求人,哪怕面对傅霄鸣,傅翎曦虽然总是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却从未有过祈求,从未失过骄傲。
亓官慕寒挺住脚步,背对着傅翎曦,似乎是想等傅翎曦把话说完。
傅翎曦垂着头,表情沉入阴影里,声音低沉沙哑,似乎难以启齿,“是我……当初在历练时因为我一时失手让雷兽脱身,恺霆为了救我,才会被雷兽重伤……导致——灵源被废!就连雷之灵也被雷兽吸取……”
这事他从未对人提过,就连娘亲也没说过。
短短几句话,竟似有千斤万吨,傅翎曦说得十分艰涩,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眼眶微红,眼睛布满血丝。
“每时每刻,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恺霆浑身是血的模样。我……这些年,我找过许多药士丹士,可他们统统都无计可施,灵源被废,不是谁都能有法子的!如今,除了祖父,我再想不到别的人了。
祖父,求您了!”
亓官慕寒微微侧脸,薄唇微启,其声微寒:“痴人。”
说罢,亓官慕寒头也不回,便走了。
“祖父!”
“嗷……”
这时候缩在傅翎曦怀里的毛球叼着傅翎曦的衣襟,用力扯了扯,此刻的傅翎曦并没有发现,怀里的毛球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变成了银灰色,冷酷且邪气。
“蠢死了!”
傅翎曦一愣,才反应过来是怀里的小狐狸在说话,而且这次说的——是人言!
傅翎曦手忙脚乱地把小狐狸从怀里取出来,疑惑地盯着小狐狸的眼睛,试探性地问:“毛球?”
“别给我随便取这么蠢的名字!”
小狐狸一爪子拍……空了,咳,爪子太短,它默默收回爪子,活灵活现地做了一个非常灵活且人性的表情——它翻了一个白眼。
“咳,那么你的名字?”
“荼。”
“途?”
“颜如荼,兆逐靡。”
“荼。”傅翎曦重复了一遍,干涩地咧了咧嘴,可惜笑不出来,表情有些僵硬,“我叫傅翎曦,字柏(bó)寒。”
“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荼语气不善,有点凶,“你先起来罢。邪尊从来说一不二,你跪死也没用。”
“可……”
“可什么可!起来!”
一人一狐狸大眼瞪小眼半天,傅翎曦忽然说道:“哎,你的眼睛怎么变成银色的了?”
“正常现象,不用管那么多。”荼不甚在意,用大尾巴拍了拍傅翎曦的手,“让你起来,别跪了,傻不傻。”
傅翎曦坚定地拒绝:“不!我一定要求祖父帮帮恺霆!”
荼觉得心情有点烦躁,它不耐烦地开喷:“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被人骗了这么多年,还这么掏心掏肺的,你是个傻的吧?!”
傅翎曦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荼看不得他这副模样,以前那个自在逍遥的翩翩君子,怎就突然成这样了?
“你说那个恺霆,是不是灵者我不知道,但是,他绝对不可能有雷之灵。”
傅翎曦低着下巴,眼睫微颤:“何出此言?”
“自古以来,木之灵最是稀奇,世间唯有一位,若这木之灵湮灭木灵种才会选择下一个灵者继承。再者,是冰之灵,冰之灵稀有在它源为水,升为冰,可控冰水,水之灵往往历经九死锤炼,能成冰。这里说一句,你的祖父,也就是邪尊大人,是天生的冰之灵。而雷之灵——是不可能生来便存在的。”
傅翎曦眼皮跳了跳,瞳孔一缩,哑声问:“什么意思?”
“雷之灵破坏力极强,雷之灵者,往往会与母体一起胎死腹中。即便有雷之灵成功出生,也活不过百日。很多年,曾经有一位雷之灵,活到长大成人,只是最后动了一样东西,导致雷之灵狂暴而陨落……”说到这里,荼突然看了傅翎曦一眼,意味深长,“你可是傅家禁地‘雷霆万钧’?”
傅翎曦点头:“知道。娘亲曾提过,前段时间,父亲进了‘雷霆万钧’,性情大变。”
“那一位雷之灵,本是雷霆麒麟的转世,无父无母,麒麟之身被毁,于‘雷霆万钧’之中重塑人身。雷之灵为自然之阴帝雷,传承之人受其影响,皆为紫发紫瞳,血中含有雷花,为世间雷属性之首。你说的恺霆若是真的雷之灵,又怎可能被小小雷兽所伤?而如今你父亲能从‘雷霆’中活着出来,你说,雷霆麒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