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邻》灼焰

8、第 8 章

　　我以为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会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甘棠的外衣或者薄毯，又或者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是在卧室床上醒来的。然而那些都只不过是电视剧看多，自行想象罢了，当我睁开眼看见面前的电视机正在无声的上演森林大冒险时，我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二十秒后我猛地虎躯一震，在发觉四肢和腰都难以动弹的时候，我清了清嗓子，淡定开口，却仍是难掩声音沙哑：“甘棠。”

　　然后我就感到自己的头放置的地方轻轻震了一下，环在腰身上的手臂旋即抽离，随之传来甘棠的一声简短回应，带着睡醒后无意识的慵懒：“嗯。”

　　一时间也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我竟然就这么坐着睡了半宿，且是用了种我从未挑战过的睡姿，感觉自己这遭赚大发了。

　　歪头睡了太久，脖子僵硬，身上腰酸背痛，手脚麻木，正呲牙咧嘴不知先顾哪个好的时候，头上倏然一空，又随即被那双稍显干燥的大手扶住，慢慢的扳正过来，我整个人则更加僵硬。

　　“……谢谢。”他的手还停留在耳侧，而我现在也就剩张尚可利索说话的嘴了。

　　甘棠站在我旁边，余光可以瞧见他那会正看着我，而后把手拿开，走到我前面将电视机关掉，颇随性地说：“举手之劳。”

　　我看向甘棠，忽然心生愧疚，“那什么，昨天我实在太困了，没注意就睡着了。”

　　说话的时候甘棠正在喝水，闻言顿住，再开口时声音比之前稍微清亮了些，他说：“嗯，睡的还挺实，怎么叫都不醒。”

　　我本来瞧着他眼底泛青肯定是因为我夜里拿他当了枕头而没能好好休息，可听见他说了什么后，那点愧疚也就随之没了。

　　我睡在这，一半的原因还不是拜他所赐。

　　抬眼看看甘棠，他眼尾好像带了点笑，可待我再想看的清楚一点时，他却把头转向了别处，我的身体机能已经差不多恢复，活动手腕之际，听见他说：“你收拾一下，下去吃早饭。”说完他便转身去了洗手间。

　　我在他身后无声的“哦”了一句，心里却忍不住挫败，甘棠这人吧，哪方面都好，就是总没有耐心听我说话，下命令下的那叫一个溜，我都来不及反驳，当然多数情况下对于他的要求我都是习惯性的听从。

　　心里这顿纠结还没过去，那边就又有麻烦找上我，说起来还是昨天留下的尾巴。

　　我和甘棠双双捯饬完毕相携下楼觅早餐，刚出了电梯就瞧见程昱猛地站起来冲我们招手，“棠儿，这边！”说完不顾路人的侧目，用手里剩下的半个烧卖把自己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与甘棠对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一刻甘棠眼中竟闪过了不悦，不过也可能不是，毕竟瞬间即逝的东西，谁能说得清？且程昱都那么热情的招呼了，还能不去咋的？

　　“我们过去。”他笑也不笑的对我说。

　　我落后一步，在迟疑的那两秒钟里，心里以光速闪过无数个痴心妄想念头，也把他的所有表情解了个通透。

　　“路雯姿？”

　　“啊？”甘棠皱着眉头回头看我，面上带着不耐。

　　得，念头与解读再多，也都无济于事，因为，我不是甘棠啊，那一瞬间以及下楼之前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我还不知道的是，程昱不但是块滚刀肉的料，同时还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餐厅配备的是带有靠背的椅子，所以通常情况下，想一眼看清楚一张桌子围坐了几个人是不可能的，而我与甘棠现下所处的就也是这么个通常情况，谁也没想到程昱并不是一个人吃早饭，且陪他吃早饭的人还不是头天晚上跟他谈情说爱的妹子。

　　程昱笑而不语，蒋薇则站起来周到的向我们打招呼。

　　“甘棠，雯姿。”

　　我一时顾不上回应什么，下意识地去看甘棠，发现他的脸色比之方才更寒了些，这让我砰砰砰快要跳脱了的心脏得以稍稍平息，虽然对于甘棠和蒋薇之间发生了什么才变成眼前这般光景我也许不会有机会知道，但起码这是我内心深处所喜闻乐见的，挺好。

　　自从重遇甘棠，我最强烈的想法就是恨不能把他藏得严严实实，不叫任何人接近才好。

　　不过程昱居然认识蒋薇，且看上去颇熟络，看来他们在国外是经常碰面的。

　　甘棠随性地“嗯”了一声，睃了程昱一眼，那眼神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危险，不过程昱也不是等闲，嬉皮笑脸地起身拉开两张椅子让我们坐下，解释说：“正好碰见，就一起吃了。”

　　我忍不住低头撇撇嘴，这是有多正好？

　　和蒋薇之间隔着一张空椅子，坐下之后余光瞥见她正打量着我，心中突地生起烦躁，侧头去同她对视，蒋薇没料到我会这么不避不闪，着实愣了一下，我朝她弯了弯唇，她迟疑了一下，也回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脸给我。

　　正当我打算进一步问一问她是否昨天还有未说完的话的时候，厚厚的菜单却没有先期预兆的“啪”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瞬间忘了要说的话，回过头去，对上甘棠不耐烦的脸，并语气里也没多少耐心地声音：“路雯姿，你不饿吗？”

　　“饿，”我心中微乱，随口应着，低头翻了几页，却没有一个能过脑子的，便说，“那什么，你点什么了，我也一样吧！”

　　甘棠没说话，只是看了程昱一眼，程昱非常上道，一秒不耽搁地把服务生给叫了过来，报菜名似的和服务生一顿叽里呱啦——他讲的当地方言，我完全听不懂。

　　之后我开始双手握着筷子，眼观鼻鼻观心地做哑巴，甘棠沉默是金，程昱竟也破天荒的舍弃了“话痨”这个标签，闷头不停的往嘴里塞东西，跟做错事了一样。

　　餐厅里又没多少人，气氛的确很尴尬，却也有些微妙的平衡。

　　而在这样的氛围中，蒋薇最先坐不住了，就见她秀气地喝了口大麦茶，清了清嗓子，又结了个笑脸出来，冲着我的方向道：“甘棠，我来找你的。”

　　这么亲切的称呼听的我心头一颤，双腿轻轻用力将椅子往后挪了挪，以便让蒋薇的说话内容和目光能准确传达到甘棠那里，然而此举却遭到了甘棠的淡淡一瞥，于是我就再不敢动了。

　　“什么事？”

　　蒋薇轻咬着下唇一角，她本就长着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偏还要做这样的动作，看着就更加的我见犹怜，心里突然起了比较的兴致，如果这个动作是我来做的话，那得是什么样的？不觉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挫败的放弃了。

　　以前连蕊就对比过我和蒋薇之间的不同点，她说要是蒋薇的型号是小家碧玉，那我就是大家闺秀，蒋薇要是势单力薄型，那我就是大气磅礴型，蒋薇要是温顺拘谨的，那我就是粗犷豪放的……大概她最后看我脸色不大好，就又打着哈哈挽救，说人家蒋薇若是纤细瘦小，我嘛……我……唔……对，我便就是那健美达人！

　　我：“……”

　　连蕊的话虽然越说越不中听，但话糙理不糙，总结的还是没什么大出入的，起码外形看起来是这样的，我的个子在女孩子里算高的，但在甘棠面前却算不得什么，虽在外貌上从未让谁一眼就惊艳，不过我并没有自暴自弃，毕竟也并非半点可取之处都无，起码挺下饭的。

　　这个评价来自于几年前的一顿二人会餐上，那天和连蕊约好了一家餐厅吃饭，结果我到了之后却发现桌旁坐着的并不是什么鬼连蕊，而是位相貌好气质佳的西服男，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被骗了，老妈子连蕊自己都没嫁出去就着急忙慌的先操心起我的终身大事来，我说她在电话里怎么跟吃错药了似的让我先去报亭买本《相知》杂志，原来是要当作接头暗号的。

　　那顿饭上我和西服男除了刚开始尴尬的自我介绍之后，几乎就没再怎么交流，好在饭菜上的非常之速度，我俩就跟几天没吃饭似的稀里呼噜一阵风卷残云，那场景如果叫餐厅老板见了一准得怀疑自家厨子是不是背着他又研究出了什么独门秘方，你看那俩顾客，恨不能舔盘子了。

　　我和西服男自然而然地没走到一起，却也不像其他人相亲那样只有一面之缘，后来在连蕊的撺掇下我们通过几次电话，三个人在一起吃过几次饭，渐渐的就熟悉起来，西服男除了看不上我之外，其他方面都挺好，所以我们没成男女朋友，倒做了朋友。
　　故而当说起初次见面对彼此的印象时，我就得了他那么个评价。

　　所有念头闪回不过一瞬间，我这边回想完毕，蒋薇那也将咬唇这个动作做到了一个极致，而后就听她轻轻地质问：“你一声不响地就来了Ｃ市，什么都不管了，我能不来找你吗？”说完看了我一眼，把我看得挺奇怪，关我什么事？

　　再一想她话中的意思，这么说来，他们三个应该是来自同一家公司。

　　心情突然就不好了，国内国外，他们始终都是出双入对啊！